四川師范大學成都學院 林曉波

一

忽然醒來。

深夜，我被疼醒。關節(jié)在疼，而肉不痛。

我的體內(nèi)一定潛伏著什么？

一定是一些銘心的東西，鉆進了我的骨頭。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只要天氣變化，就活動猖獗。如果風云變幻，肯定還會采取恐怖行動。今晚，又讓人不得安寧。

一種要命的慢性病，能對誰述說？

我不想開燈。因為那些人造的光明，根本不能照亮我。

二

忽然覺得累。

曾經(jīng)渴望的太陽，紅火成烈日，曬得我全身冒汗，卻怎么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我閉上眼睛，不看前途而關注自己的體內(nèi)。慢慢地，好像有些螢火在飛，仿佛我遙遠的童年。

我不想拼命奔跑了。那就在急流的岸邊，散散步，聽聽回歸的鳥鳴。

三

忽然停電。

純黑的夜，終于安靜下來。于是，我看見蠟燭在燃燒，在流淚。

在這微弱的光芒下，我發(fā)現(xiàn)角落里的二胡。那些渺小的光明，還在美夢中搖晃。原來，被我們拋棄多年的二胡，還拉扯著你和我?；艁y之后，接上的琴弦，居然顫抖出一汪《二泉映月》。

許多年后，我們返回純黑的夜，干裂的心里終于噴出清泉……

高 原 紅

一

大地突起的地方，正是人們?nèi)滩蛔〉挠Ｗ穼わL景，我們就想風光。

那里的山，縈繞著婚紗睡了，還起伏著夢的波浪。那顆火熱的心，已經(jīng)跳到天上。

山外一定有山，騰云駕霧，早已是鳥的天堂。

我多想站立成一棵古老的大樹，抓住頂峰的泥土，舉起柔軟的云朵，在狂風中飄揚。那時，龍飛鳳舞，百鳥歡唱。就像林氏宗親的發(fā)源地，那枝繁葉茂的故鄉(xiāng)。

而回家的路，總是隨風飄蕩。

許多年后，我們一定要學習猿類，四肢并用，一步一步再現(xiàn)回歸的景象。

那時，一顆心就亮在空中。

楓葉緋紅，雪花飄香。

二

哞——

渴望的牦牛群，飲水狂奔。因為高處的水，一滴就是一片汪洋。

而鋒利的藏刀，斬不斷流淌的歌聲。清亮中的匕首，可以變成高原情魚，游出浪花朵朵，蕩漾心中的太陽。

那里的水，一定不是水。

圣潔的欲望從裂縫噴出，就河水一樣奔流，生命一樣源遠流長。

而源泉，總在最高的地方。面對懸崖，瀑布如哈達一樣。干凈的水，就這樣壯烈而吉祥。

海子，大海的兒子！

你遠離海嘯，逆流而上。在紅塵之上，舉行崇高的洗禮。啊哈——

羽翼潔白，雄鷹飛翔。

三

酥油茶、祝酒歌，高原紅反射出人性的光芒。

我那錦繡的情人啊……

假如回到從前，你一定會在亂石上裸奔。如女神，云袂飄飛，笑聲清脆，散發(fā)出醉人的芳香。

這不是美麗的傳說。絕壁上的野花，不停地扭動腰肢，美得觸目驚心。

此時，一塊磨過的石頭，從歷史的高處墜落。如一顆顆罕見的淚，滾出一陣又一陣回聲。

沉重的思想與不朽的石頭，終于撞出不滅的火花。小小的光明，照亮我黑色的眼睛。

我發(fā)現(xiàn)，這里還有更美的風景。

牧民新歌

我曾經(jīng)說過，笛，短短的一生全是傷口——誰將這些傷口吹得如此悠揚？

是你，一個美麗而失戀的女孩，久久地吻著這些傷痛。

許多年以后，笛，短短的一生全是嘴唇，喊出一種特別的聲音。在那遙遠的地方，終于升起了朵朵白云，飄出了藍藍的天空。然后，涌出一群群牛羊，發(fā)現(xiàn)多么遼闊的草原。

此時，不需要鮮花與掌聲。

悠揚的笛聲，如牧羊的鞭子，不斷輕輕地打在我的心上。然后，一種清亮的歌聲，穿透我的心扉，在我的骨子里燃燒。

突然長嘯，鬃毛飛揚——遙遠的故事，在駿馬上奔馳。

二泉映月

二泉映月，是一雙特別的眼睛。

阿炳心中的眼睛，看見了月亮。

我想，那清涼的泉水，從懸崖絕壁滴下來，一定叮咚作響。如另一種心跳，叩著那緊閉的心扉。

水滴石穿，就是望穿雙眼。

泉水，就從巖石的裂縫中涌出來，映出了千年的月亮。

然后，月缺，月食。是什么流下更高的懸崖，如割不斷的琴弦，還在顫抖，顫抖——

兩潭泉水，就這樣傾訴了千年。

那汪映月的眼睛，又讓我看到了希望。

梁 祝

一個美麗的傳說，蝴蝶一樣蹁躚起舞。

心弦顫抖，夢牽魂繞。這絕不是在表演。

所有的音符，飛舞化蝶。匆匆地尋找久遠的芳香，永不凋謝的花朵。

或許，在我們的心中，真有春暖花開的時候。彩蝶滿天的夢境，愛情飛舞的春天，快要干枯的樹，就要開花了??！

突然，獨奏停止。

弦斷有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