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市相城區(qū)蠡口實驗小學 曹麗琴
她是我的知音。
戴上她的一剎那,我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也許女子的手腕天生就是需要被裝點的,如果一味任由它冷清、寂寞著,未免辜負了那份婉約。所以,何妨對它好一點。那個黃昏,晚風漸涼,天陰陰的。我在燈光里凝視著這只翡翠手鐲,如遇故知。她是“傳世平安”的。通身冰清玉潔、翠綠飽滿,搖曳在手腕上,細膩溫潤,清麗雅致。規(guī)整的圓形,有著“永無終結、幸福圓滿”的吉祥。
這對于一個內心曾歷疼痛的人而言,是一種多么美好的慰藉。就讓一些舊事遠去,人生的路上,心境應似翡翠般通透明凈,安寧順暢。
光影流年。我已與她廝守了近兩年。語曰,人養(yǎng)玉三年,玉養(yǎng)人一生。我還沒有戴到足夠讓她的水頭滋潤得越來越亮的時候,我卻已從她那兒索取了太多。
盈盈的水綠,清明怡心。每每心緒不寧的時候,我便喜歡靜靜地望著她。天然的膚質,歷經億萬年冰火淬煉,毫無世俗的氣息。我想打造她的那塊翡翠玉石破土而出時,定是被一汪碧潭,一汪巍巍青山間的碧潭潤澤過了,因而,她會如此明澤、透亮。也有幾縷“云絮”凝固其間,但我認為恰好,仿佛碧譚里白云的倒影。這一切多么澄靜和靈動。甚至能聞到水的氣息,草木的芳香。脈脈間,若有似無,但又無處不在……
兩相對望,好像要把彼此嵌進心里深處。一顆心漸臻安靜,猶如與自然有了一次美妙的契合。
翡翠手鐲,宛若衣服中的絲綢,如同明月和閣樓里的書香女子,她是高貴典雅的,往來無白丁。夜晚,窗前月下蘭邊,讀書品茗靜坐,舉手投足間,氤氳著一種古典的書卷氣息,有暗香浮動,恍若洗盡鉛華,以最舒心的姿態(tài)詩意地棲居于繁蕪塵世。
而我最鐘情的是翡翠具有變幻莫測的種質,但每一只玉鐲都是這世上的唯一。恰似一個人對夢想的依戀,一場只屬于兩個人的愛情。
翡翠通靈。玉認人。歲月漫漫,默然相守。
夕陽,遠遠地徘徊于那片林子之后,低低的,無限留戀。
牽著孩子的手,行走在萬頃余輝里,塵世的喧囂如身畔的河流,籠罩著一層柔和的色彩,漸漸平息下來。
秋天的黃昏是如此安寧和祥和。
回首,那輪夕陽就這樣與我們不期而遇。
落日是多么得迷人,仿佛是出自印象派畫家的筆下,唯美而凝動的永恒。耳畔,孩子的聲音如《影子舞》樂曲,生氣蓬勃,天籟般曼妙。霞光漸漸映紅了孩子的笑靨。
當晚風漸起,歸鳥入林,我們也繾綣于家的溫馨中。月光皎皎。
也許,幸福就在平淡間。愛,總是讓人在不經意中心顫。
一根白發(fā),突兀在劉海的正中央,仿佛蔥蘢歲月里一道顯著的舊痕。
清晨,書頁前抬頭,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有點恍惚。那個抑郁、無助的少女,依稀還是昨日,嬌好的容顏不知何時已漸漸抒寫起成熟的氣質,甚至青絲里摻雜起了一根白發(fā)。
我知道青春終會在時間的風霜里,一點一點褪去光澤,直至歲月熬盡,風華遠逝。
憶起昨夜,蘭在身邊馨香,他凝視著我的側影良久,回憶不覺漸次打開。他說,十一年前的那個你,好像又回來了。
那是我們第一次相見。置身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老的方式前,我們像兩個羞怯、不會走路的孩子。
他說,你輕輕進門的一霎,昏黃的燈光里,一頭瀑布般的青絲,清麗的側影就鎖住了我的目光。
那個秋天,生活彌漫起了恬美的芳香,愛情開始像田野上的稻穗漸漸沉甸。來年春暖花盛,五月的鮮花催開一個共同的約定,我們攜手而伴。
以后的日子,柴米油鹽、塵世煙火,本真的生活,紛繁的誘惑。情在磕磕碰碰、卿卿我我中擊撞、飽滿、穩(wěn)固和延續(xù),還有詩書夢想亦在我的心里升騰、盎然。
歲月綿長,窗外的陽光如此溫暖、明潔,就此慢慢老去,亦是恬靜的幸福。
樸素、渾厚、草根,鄉(xiāng)村記憶里的鮮明符號。
城鎮(zhèn)的喧囂如潮般退去,一個個整齊的柴垛,近日總是堆砌在我午夜的夢里,難以詮釋。但我分明地觸摸到了草垛干爽的質地,聞到了稻草的清香。
我反復地回味著夢境。一個人,靜靜地懷念——
夏日驕陽,村莊流水,兒時的伙伴在柴垛旁撿起了鴨蛋;秋收的打谷場下,父親嫻熟地堆疊著草垛,放學歸來的我,嚼著新谷,倚著新柴垛,望云、看水,枕一堆稻草香,不覺陽光里輕輕合上了眼……
昔日,仿佛記憶里一幅永不褪色的油畫,凝匯著多少人成長的足跡;抑或如一張歲月的老唱片,在水鄉(xiāng)人的夢里緩緩地歌唱,深切而悵惘的旋律。
流年似水。那個草垛旁酣眠的孩童也已長大。現(xiàn)在這繁華、現(xiàn)代化的城鎮(zhèn)是我天天勞碌、謀生的所在,而我的村莊卻早已面目全非,我深愛的田野更是難覓蹤影。
舊日,儼然是回不去了??是髮庫o的心除了在書海里徜徉片刻,此際與這夢中的草垛和那片深情的故土對視,也是我心靈的一種呼吸吧。
一個個草垛,燃起過炊煙,豐盈過水鄉(xiāng)人的日子,現(xiàn)在它又支起了我精神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