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 劉雪松

(廣西師范大學;河北傳媒學院)

廣西永福羅田“百姓話”聲調的實驗分析

◆李征 劉雪松

(廣西師范大學;河北傳媒學院)

本文在對廣西永福羅田“百姓話”音系調查的基礎上，借助語音軟件—praat，對“百姓話”的單字調和雙字調的調域、調型、調值進行考察和分析，并對雙音節(jié)變調進行分析，總結出變調規(guī)則。

百姓話單字調雙字調變調

廣西永福羅田“百姓話”系屬桂北平話，經實地調查，確定其聲調有7個，陰平、陽平、陰上、陽上、去聲、入聲，因聲母清濁的不同，入聲又分為陰入和陽入。

一、關于“百姓話”聲調的研究

關于“百姓話”聲調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兩篇文章中，一是盤美花2002年調查后寫成的《永?？h“百姓話”考察報告》(后文簡稱《報告》)，另一個是肖萬萍1999到2003年間調查后寫成的《廣西永福桃城平話音系》(后文簡稱《桃城音系》)，兩篇文章關于聲調的研究比較如下:

(紅色的1～6表示《桃城音系》的聲調，黑色的1～7表示《報告》的聲調)

兩種傳統(tǒng)記音除了在聲調數目上有差別外，在調值上也存在不同，《桃城音系》聲調有6個，而《報告》中歸為7個，雖然古平聲字都分為陰陽，但是調型和調值有很大區(qū)別?！短页且粝怠分械年幤绞且粋€中升調，調值為35，而《報告》中的陰平是一個中降調，調值為42;《桃城音系》中的陽平是一個低升調，調值為13，而《報告》中的陽平是一個曲折調，調值為242;上聲在《報告》中分為陰上和陽上，其中陽上與《桃城音系》的上聲調值一致，都為33;去聲在兩篇文章中差別較大，《桃城音系》分為陰去和陽去，調值分別為53和31，而《報告》則為低平調22;《報告》的入聲分為上陰入和陽入，其中上陰入與《桃城音系》的入聲調值一致，都為55。

兩種傳統(tǒng)記音關于平聲的調值，上聲、去聲、入聲的分化有些出入，在文章中也未加以詳細的描述。關于雙字調的研究，兩篇文章都未加論述，這些單字音的歸類是否準確?是否切合語音實際?在不同的語音環(huán)境中是否發(fā)音一致?語法結構是否影響其調值?這些都未加考察。

實驗語音學是借助一定的實驗儀器，使用語音分析軟件，使得研究更加嚴密，更加科學、客觀，在研究聲調上有一定的優(yōu)勢，本文將通過實驗語音學的方法對永福羅田“百姓話”的單字調和雙字調進行分析研究。

二、實驗說明

1．發(fā)音材料

單音節(jié)實驗字表按照聲母清濁各分陰陽，共計8組，每組10個實驗例字，每個例字讀一次，共計80個單字實驗樣本。

雙音節(jié)實驗字表按并列、主謂、定中、狀中、動賓、述補六種結構設計，分別按7個聲調兩兩組合，得到49種雙字調組合，共1774個組合字組(36×49)，但有的組合沒有相應的詞語，實際上不足1774個詞語。

2．實驗對象

本文的發(fā)音人為梁代連，系羅田村車田屯村民，男，1971年生，高中文化，未長時間離開過羅田村。

3．實驗過程和方法

本文所使用的語音材料是2011年5月28日在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語音室錄制，錄音軟件為praat，采用單聲道錄制，采樣率為22050HZ。通過Praat提取聲調的聲學參數，使用Excel電子表格進行數據統(tǒng)計和分析。

首先用Paat軟件對錄音樣本進行聲調段標注，然后提取基頻數據，軟件自動提取不夠準確的地方，根據聲音波形和寬帶語圖進行人工修改，對數據進行歸一化處理，進行T值換算(石峰:1994)，繪制聲調曲線圖。

三、實驗結果分析

1．單字調

根據得到的數據，利用excel軟件做出羅田“百姓話”單字調的音高曲線圖，如下:

圖一 單字舒聲音高曲線

圖二單字促聲音高曲線

上圖為羅田“百姓話”單字調的音高曲線圖，從圖中我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8個音高曲線的走向。圖一為單字舒聲調的音高曲線，其中陽平和陽去的音高走向一致，可劃歸一類，陽上和陰去的音高曲線走向一致，劃歸一類。按照清濁的分化，平聲分陰平和陽平，陰平為曲折調，調值為［453］，陽平為低降調，調值為［31］;上聲分為陰上和陽上，陰上為降調，音高曲線降幅較為明顯，調值為［41］，陽上為平調，調值為［33］，與陰去合并;去聲分為陰去和陽去，陰去為平調，與陽上走向一致，調值相當，歸為一類，陽去與陽平走向一致，歸入陽平。

圖二為單字促聲調的音高曲線，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陰入和陽入的音高曲線走向是一致的，都為促降調，降幅不大，但二者的調值不同，陰入的起點和終點都略高于陽入，調值為，陽入為。

我們考察一個方言的聲調，首先要確定調域，也即是要確定所考察方言的單字基頻的最大值與最小值，羅田“百姓話”在最高基頻值出現(xiàn)在陰平調，基頻值為139．57HZ，最小值出現(xiàn)在陽去調，基頻值為82．32HZ，羅田“百姓話”單字調調域表和單字調的歸納表如下:

表一 羅田“百姓話”單字調調域表(單位:Hz)

表二羅田“百姓話”單字調表

2．雙字調

(1)基頻比較

通過對單字調的分析，我們得到“百姓話”有6個調類，對于雙字調，我們比較每個調類的字分別作為前字和后字時的不同情況，比較如下:

陰平調是一個曲折調，我們觀察陰平調在做前字和后字時的基頻變化:

圖三 (a)前字為陰平

圖三 (b)后字為陰平

陰平調是一個曲折調，曲折調是最容易發(fā)聲變調的調類，在很多語言中，曲折調作為前字時都會發(fā)聲變調，比如普通話的上聲，在省力原則的指引下，會發(fā)聲變調，由上聲變成陽平，調值也由214變?yōu)?5，從圖三的a和b我們可以看出，在百姓話中，陰平調作為前字時，變化稍顯復雜，在陰平、陽平和陰上字前面的時候，陰平調由曲折調變?yōu)槠秸{，而在陽上、去聲、陰入和陽入前的時候仍為曲折調，基本沒變;陰平調作為后字時，基本調型沒有改變，仍為曲折調，只是在陽平調后，上升的趨勢明顯，在陰上、陽上、去聲、陰入和陽入后，基頻的起點和峰點都比單字時候低，但并不影響陰平調作為曲折調的整體特征。

陽平調是一個低降調，陽平調作為前字時候，變?yōu)槠秸{，略有降程，降幅約為10hz，在后字時，變?yōu)榍壅{，因此我們講，陽平調無論做前字還是后字均發(fā)生變調，做為前字，由低降調變?yōu)槠秸{，作為后字，由低降調變?yōu)榍壅{。基頻曲線圖比較如圖四(a)和(b):

圖四 (a)前字為陽平

圖四 (b)后字為陽平

上聲是一個降調，在雙字調中基本沒有變化，與單字調的調型和調值基本一致，差別很小。只是陰上作為后字時，在陰平和陽平字后先有平緩上升的趨勢，接著是下降趨勢，降幅明顯，但不影響整體的降調趨勢。因此，陰上無論作為前字還是后字，都基本不變，仍為本調?；l曲線比較如圖五(a)和(b):

圖五 (a)前字為上聲

圖五 (b)后字為上聲

去聲是一個平調，作為前字時，基頻曲線較為平緩，仍為一個平調，在結尾處略有降尾，而作為后字時，陽上是一個降調。因此我們說，陽上在前字時為本調，不發(fā)生變化，但在后字時，由平調變?yōu)榻嫡{?；l曲線比較如圖六(a)和(b):

圖六 (a):前字為去聲

圖六 (b):后字為去聲

陰入的本字促聲調，調型為降調，在雙字聲調中基本沒有變化，與單字調的調型和調值基本一致，差別很小。只是在雙字調中，陰入字的起點和尾點都比單字時候低，降幅較小，但不影響整體的降調趨勢。因此陰入無論作為前字還是后字，都基本不變，仍為本調?；l

曲線比較如圖七(a)和(b):

圖七 (a)前字為陰入

圖七 (b)后字為陰入

陽入的本調是一個促聲調，調型為降調，在雙字聲調中基本沒有變化，與單字調的調型和調值基本一致，差別很小。只是在雙字調中，陽入字作為前字時，降幅比單字時候小，較為平緩，接近平調。因此陰入無論作為前字還是后字，都基本不變，仍為本調?；l曲線比較如圖八(a)和(b):

圖八 (a):前字為陽入

圖八 (b):后字為陽入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到:百姓話在雙字語流中，陰上、陰入和陽入，無論作為前字和后字，其調型和調值與本字基本一致，沒有發(fā)生變調。我們在雙字調的分析中，由于音節(jié)之間的協(xié)同發(fā)音而產生的互相影響以及整個語調的調節(jié)作用，經常會使得雙字調與單字調在調型和調值上存在微小的差別，也會使得聲調的調域收縮，達不到單字時的最高點和最低點，這樣升度、降度以及曲度就會變弱。原則上來講，只要改變沒有大到一定的幅度，需要在聽感上和原有單字調對立起來，或者只要不與其他聲調發(fā)生混淆，就屬于語流中的自然現(xiàn)象，不需要看做變調。(孔江平，2006)

陰平調作為前字時，在陰平、陽平和上聲字前面的時候，陰平調變?yōu)槠秸{，而在去聲、陰入和陽入字前的時候仍為曲折調，基本沒有變化，陰平調作為后字時，基本調型沒有改變，仍為曲折調。陽平調在作前字時，由降調變?yōu)槠秸{，作為后字時，由降調變?yōu)榍壅{。去聲在作前字不發(fā)生變化，仍為平調，作后字時由平調變?yōu)榻嫡{。陰入和陽入無論是做前字還是后字基本調型都不發(fā)生改變。

(2)調值比較

我們將百姓話的36種雙字調組合的調值情況匯總如下表:(為了方便比較，聲調名稱使用數字1—6表示)

從上表百姓話的雙字調的實際發(fā)音情況看，我們可以得出百姓話雙字調發(fā)音的特征:以T1為前字的六個組合中，T1在陰平、陽平和上聲前為平調，調值為33，在去聲、陰入和陽入前為曲折調，調值為454，凹凸成分不是很明顯，調域集中在高頻區(qū)。在T2為前字的組合中，T2由降調變?yōu)槠秸{，曲線較為平緩，調值為22。在T3為前字的組合中，調型不變，仍為降調，只是降調的起點和終點略高于本調，調值為41。在T4為前字的組合中，T4為平調，調值為33。在T5和T6為前字的組合中，調型都沒有發(fā)生變化，特征為平降。調值分別為和

歸納之后，得到百姓話4種雙音節(jié)變調模式，列舉如下:

四、小結

通過以上對羅田“百姓話”聲調的考察，我們得到了百姓話單字聲調系統(tǒng)以及雙字調的不同組合變調模式。

1．百姓話單字調

2．百姓話在雙字組合時，變調如下

在雙字調組合中，陰平、陽平、去聲會發(fā)生變調，上聲、陰入和陽入，不管作為前字還是后字都不會發(fā)生變調。具體為:陰平調作為前字時，在陰平、陽平和上聲字前面的時候，陰平調變?yōu)槠秸{;陽平調在作前字時，由降調變?yōu)槠秸{，陽平調在作后字時，由降調變?yōu)榍壅{;去聲在作后字時由平調變?yōu)榻嫡{。

3．雙字變調模式

4．雙字變調規(guī)則

陰平［453］→［33］條件:陰平字+__

陽平［31］→［22］條件:陽平字+__

陽平［31］→［231］條件:__+陽平字

去聲［33］→［31］條件:__+去聲字

本文從實驗語音的角度考察了羅田“百姓話”的聲調，包括單字調、雙字調以及在雙音節(jié)中的變調情況，實驗數據的準確性使得實驗結果具有一定的可信度，但由于實驗樣本量有限、發(fā)音人的個體偏差等，本文結論還有不完善之處，有待進一步討論。

［1］ 陳忠敏．漢語方言連讀變調研究綜述．語文研究，1993，(2)．

［2］ 關英偉．越南學生漢語單字調習得的實驗研究．中國語音學報，2008．

［3］ 關英偉．中級漢語水平越南留學生漢語雙字調習得的實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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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朱曉農．上海聲調實驗錄．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

本項研究得到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研究生教育創(chuàng)新計劃基金的支持，［2010106020501M86］，得到廣西師范大學關英偉教授的悉心指導，謹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