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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 暈

2012-12-18 18:22:24陳元武
山西文學(xué) 2012年7期
關(guān)鍵詞:耳朵母親

陳元武

1

眩暈開始于一次尋常的意外,耳朵里長了一些耵耳,癢癢的,老想拿什么東西去掏一下,棉簽不好使,就聽信了修臉剃頭師傅的話,讓他用大耳勺子掏了一回,耳朵里突然就舒坦了起來,仿佛揭開了幾層被子,讓皮膚裸露于清爽的空氣中,那種清涼是無法形容的,透氣的感覺舒服極了。那個剃頭師傅還拿一只毛撣子在掏過的耳朵里輕輕地旋轉(zhuǎn),耳朵里敏感的神經(jīng)頓時都讓這毛撣子給唿扇了起來,感覺極為舒適而美妙,在接近于癢與舒服之間游移。修臉師傅說,你這人太懶了,耳朵里都堆滿了耵屎,你不感覺堵得慌?我說都習(xí)慣了,也不太難受,就是有一陣子耳朵有點不好使。他說那是正常的,都堵成這樣了,能聽到動靜就算不錯了。臉上感覺有點燒,我對耳朵似乎從來就沒太在意過,耳朵嘛,能有什么事情可折騰的?不像鼻子,堵了就喘不上氣,自然會想辦法讓它通通氣兒。師傅說,再過幾年不掏這耳朵,就堵死了,再也疏通不了。我問為啥,他說,耳耵在里頭久了,就硬成石頭一樣,跟肉長在一起了,可不就堵死了?哦,不掏耳朵的風(fēng)險如此之大,于是養(yǎng)成了天天掏耳朵的習(xí)慣,這耳朵里仿佛有無限的皮質(zhì)脫落和耳耵,天天掏都有收獲。漸漸的,耳朵里有點痛,痛起來仿佛有一條通道直達大腦,連著頭也眩暈起來,于是,不敢太用勁掏,只敢用棉簽輕輕撥弄。左耳朵原先經(jīng)常鬧中耳炎,鼓膜穿孔過一回,算是殘廢的耳朵,感覺某一處特別敏感,似乎聲音的收集器就在那兒,盡管棉簽只是輕輕地撩撥,也感覺動靜特別大,簡直像是在耳邊炸了一炮仗似,腦袋嗡嗡嗡地響,似有一千只蜜蜂在耳朵邊叫著。走路時也感覺天旋地轉(zhuǎn)的,別人老問我為啥不敢睜大眼睛看大街,我說是陽光太刺眼了,晃得厲害,其實是腦袋暈得厲害。

我是十多年前患中耳炎的,起因就是一次意外,那時候經(jīng)常去河里游泳。鄉(xiāng)下的河就是兒童的天堂,在夏天的時候,鄉(xiāng)下的孩子就整天泡在河里,像水牛牯一樣,我也是這其中的一個。一次又一次地潛入河流,水進入了眼睛、鼻子和耳朵。中耳炎發(fā)作,頭痛欲裂,耳朵里火辣辣地疼,流膿水,腮幫腫,喉嚨腫,吞咽困難。鄉(xiāng)村的赤腳醫(yī)生阿葉給我注射慶大霉素,在那個簡陋的鄉(xiāng)村醫(yī)療室的長板床上,我側(cè)躺,讓他往耳朵里注入雙氧水,雙氧水沸騰,冒泡,耳朵里全是冒泡的聲音,然后往下,讓膿液隨雙氧水流出,淌向地上,滴滴答答,繼續(xù)冒著氣泡。耳朵里微涼了片刻,然后繼續(xù)腫痛、難受,嗡嗡嗡幻聽。頭暈?zāi)垦?,對著墻壁上的毛主席像和語錄,對著人體穴位圖和解剖圖,我睜不開眼睛。我只想閉著眼靜靜地待著,直到慶大針劑產(chǎn)生作用。墻上的掛鐘嘀答嘀答地響著,當當當,準點報時,阿葉說可以回去了。我走下臺階,陽光刺眼,只得微閉著眼睛,眼前一陣旋轉(zhuǎn),看到的事物都是幽綠色的,暗晦不清。又不敢睜大眼睛,那眩暈感漸漸地消退,耳朵里依然疼痛,但已經(jīng)沒有方才那種腫脹感了。

中耳炎讓我不得不在家休息,河流成為別人的樂園。風(fēng)從瓦壟間吹落,揚起塵埃和細微的事物,麻雀在屋檐底下聒噪,似乎在評頭論足我的熊樣。要是平時,我早就摁捺不住給麻雀們點顏色了,現(xiàn)在不行,我只能靜靜地躺在竹床上,閉著眼睛,怕炫目的光芒。耳朵里依然叫著一千只蜜蜂。煩躁、難受,讓心情壞到極點。連家里的雞都來欺侮我,在竹床底下咯咯咯叫個不停,轟走了還回來。我知道是哪幾只雞在跟我搗亂,家里有一只蘆花雞,是這群雞的祖母輩,就屬它最懂人心事,無事時,它就帶著一群孩子去樹底下練習(xí)刨坑鉆沙子扒拉出泥土深處的蟲子。雞的叫聲斷斷續(xù)續(xù),叫一陣子,就沉默了,撲扇著翅膀,扇出滿屋濃郁的雞糞味。我起身攆它們,呼啦啦跑了出去。過一陣子又都轉(zhuǎn)悠了回來,原來雞怕熱,外邊熱,屋檐底下涼快。麻雀根本就不理睬我,它們想說話就說話,想拉屎就拉屎,屋檐底下弄得烏七八糟。早晚得讓這些麻雀后悔,我心里不再顧著疼痛了,只是發(fā)狠。

2

有一回重感冒發(fā)燒,燒得昏天黑地的,也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幾天幾夜。再看墻壁是綠色的,屋里的物什也是綠色的。想坐起身來,天旋地轉(zhuǎn),感覺身體處于一個可怕的漩渦里,天花板在旋轉(zhuǎn),地板也在旋轉(zhuǎn),那盞45瓦的白熾燈泡在頭頂也直晃悠。父親喊我吃飯,我說實在不想吃,父親說都兩天不吃東西了咧,那咋能行,不吃東西更暈得厲害。父親說的不無道理。于是強喝下一小碗稀粥,然后漸漸地適應(yīng)了站立的狀態(tài)。

屋外的風(fēng)呼呼地刮,南方的冬天就是風(fēng)大,那風(fēng)無孔不入。樓上的窗戶讓風(fēng)刮得啪啪響,幾乎要將窗扇吹下來。我說還想去睡,出不了門。平常吃過飯,我都出去走走。村子里有條道,臨著河和一片稻田,秋后的田野里空蕩蕩的,種下的麥苗還未長出,壟畦間是一道白一道黑,白的是壟,黑的是畦,蘿卜剛種下,得放水淹著畦催苗。麥子更得放水催根,南方?jīng)]有雪,但冬天的風(fēng)能把大樹刮瘦一圈,那風(fēng)將任何見得著的水分都擠干了去。麥子生根的時節(jié),怕旱,像我這會兒一樣,頭重腳輕了不行,容易讓風(fēng)刮跑了。

我踮著腳跟往窗外瞧,對過就是鳳子的家,鳳子是我同學(xué),兩天來我沒去上學(xué),她到我家瞧我好幾回。塞給我一只煨得軟乎爛透的地瓜,說你生病了就得多吃點,吃了這個就有力氣。我吃了,雖然不像她說的那么靈,但似乎真的不那么腿軟眩暈了。鳳子握著我的手喊我小名:狗子,身體好點了么?我搖了搖頭,腦袋暈得厲害,不敢太用力搖。我握著她的手也不肯撒,她的手軟得像鵝毛一樣,溫溫的,她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睫毛里透出一些難過的神情,她是我最要好的同學(xué)。我說沒事的,你不用擔心。鳳子出去的時候,抹了一下眼睛。

身體好了的時候,我碰到鳳子,鳳子說她爹不讓她再讀書了,女孩子念個小學(xué)能認點字就夠了,讀那么高文化有啥用?她父親肯定是說我姐,我姐讀到高中,上山下鄉(xiāng)回來,在大隊做赤腳醫(yī)生阿葉的助手。姐能認得鄉(xiāng)下幾十種草的名兒,哪些是藥草,哪些不是。鳳子的爹想給鳳子的哥提親娶我姐,提了一回讓我父親一口回絕了,鳳子哥是個木匠,整天走村串戶的辛苦,人也老相,看上去不像是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我姐喜歡城里人,老想嫁到城里。鳳子支支吾吾地說出她喜歡我的話來,我說你喜歡我啥?鳳子的臉飛紅了,瞧你那損樣,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說真不懂,鳳子急紅了臉,再損我可真生氣了。到時候,我嫁給你,你姐嫁給我哥,可不是親上加親么?我說,我是我,我姐是我姐,你是你,你哥是你哥。這怎么能扯到一塊去?鳳子生氣走了。

那一夜,我也睡不著,小學(xué)五年級多了,鄉(xiāng)下的孩子懂事遲,特別是男女之間的事情,班上要是誰在黑板上寫誰誰跟誰誰好上了,當事人準哭紅鼻子,這是件羞臊人的事情,鳳子怎么敢在我跟前說那種話呢?我翻來覆去地想,也沒想明白是咋回事,眼前總是晃悠著鳳子那好看的丹鳳眼,長長的睫毛和紅紅的臉頰,鳳子長得可不是一般的俊俏,要不我母親也不喜歡她來我家。鳳子好幾天不理我,見到我臉上像凍著冰,沒好臉色了幾天,我主動跟她打招呼,她竟應(yīng)了,笑得挺不自然,但我感覺她笑得好看極了。鳳子說,我爹說晚上可以去你家做作業(yè),你是不是樂意我去?我說當然樂意,太樂意了。鳳子跟我一起做作業(yè),我心不在焉地亂瞅她的臉。她抬起頭,干嗎這么脧人家,眼睛像賊似的。那天我頭突然不覺得暈了,心跳得厲害,像懷揣了一只小兔子。我說鳳子,明兒個咱們倆去打豬草,你去不?她點點頭。

麥子已經(jīng)長到齊踝高了,村里人在這段時間里不管麥子,也不管麥地里悠悠長著的草。鳳子扎了根大麻花辮子,辮梢還特地系了條窄紅布條,寬松得像朵倒垂的金鐘花。蹲在麥地里薅草,紅蓼和鼠尾巴草還有大葉牛蒡。薅著薅著,就停了下來,鳳子說,你頭還暈不?我說有點,她趕緊將我的頭摟住,可不是,這野地里風(fēng)大,不會是讓風(fēng)吹著了吧?我說興許是吧,風(fēng)大著哩,吹得我眩暈。你閉上眼睛一會兒就好了。我閉上眼睛了,她的臉貼著我的臉,身上散出好聞的氣息,我說你抹了百雀翎了吧,她說哪有啊,我說我都聞見了,好香。她一下子甩開我說你真壞。那時候我真想說點什么,少年內(nèi)心里的那一點朦朧的美好瞬間被點燃了。我睜開眼睛,她正瞅著我笑,那笑容美得讓我心醉。我說,那天晚上你說過的話還記得不?啥話?就是你將來想嫁給我的話。鳳子的臉飛起一抹紅,啥時候我說過這話?瞧瞧你說話不算話。鳳子說那你姐又不肯嫁給我哥。我說咱們倆的事情扯到你哥我姐干什么。當然得扯上了,要不我爹能答應(yīng)么?怎么不能,將來我肯定比你哥出息,你跟著我肯定幸福。那一年我們十五歲,我躺在麥子上,天空多么藍,太陽直直地升起,將天邊染得金光閃閃。

3

鳳子成為我眼里的媳婦了,那一年我考上了初中,到縣城里去了。學(xué)校離家很遠,寄宿在學(xué)校,很少回來。鳳子在家里成了村子里的新勞力,村里像她這樣的女孩都沒繼續(xù)上學(xué)了。鳳子書讀得一般般,她沒考上縣中。母親說,鳳子這丫頭要不住我家吧,她爹死活不肯,這沒三媒四妁的就住你家,算怎么回事?其實兩家就隔著一條弄子一個院子而已。兩家的屋檐滴水線都接到了一塊。有一次,在學(xué)校的游泳比賽里,我的中耳炎再次發(fā)作,只好回家休息。在我家樓上看到鳳子,坐在她家院子里搓草繩準備收割早稻。她胖了許多,臉也圓了黑了,特別是她那雙手,粗瓷了不少。鳳子,我喊,她跑了過來,她一下變得讓我?guī)缀跽J不出來了。像橋下的村婦一樣黑而微胖,臉上沒有了少女的紅暈,只有日頭曬出的古銅色。她摸了摸我的額頭,手粗糙得像一塊礫石。她的手上還裂開許多血道道,是讓稻草繩割破的,手掌心的老繭像銅錢般大小。母親說,這孩子真是好勞力啊,為替她哥攢錢娶媳婦,跟她父親一樣上山扛石頭做重活。這孩子要是到咱家,就是福氣了!母親說得眉飛眼笑的。鳳子已經(jīng)和村子里的那些女人并無區(qū)別了,她的改變讓我驚訝和無奈,和我的同學(xué)相比,那些城里的同學(xué)顯得嬌氣而美麗。鳳子堅持說要替我洗耳朵,她扶著我去村醫(yī)療所,醫(yī)生還是那個阿葉,不過,他現(xiàn)在不叫赤腳醫(yī)生,是鄉(xiāng)村醫(yī)療所的正式執(zhí)業(yè)醫(yī)生。鳳子執(zhí)意要扶著我去,她的手勁大得讓我驚訝,我在她手里像一只軟綿綿的布袋一樣。路上,我的臉一直偏向另一邊,我不想和她說話。鳳子臉上布滿了焦急,她囁嚅著,想說什么。風(fēng)從她的身體吹過來,如此接近的距離,讓我聞到她身上的酸臭味和一股莫名的騷氣。她原先的好聞的香味哪里去了?鳳子說,她哥到現(xiàn)在還打著光棍,人家說你家要房子沒房子,要錢沒錢,憑啥嫁給你哥?鳳子說她現(xiàn)在和父親一起打工,早上到一家養(yǎng)豬場打飼料喂豬,下午到城里的工地摔泥坯碼磚頭,天天風(fēng)吹日曬的,就成這樣了。鳳子咬著下巴,她似乎不愿意說更多的事情,她也察覺出我對她的冷淡,她說你現(xiàn)在是城里的學(xué)生了,將來會讀大學(xué)的,我是無望和你兌現(xiàn)諾言的。她說著,我聽得心里酸酸的。我感覺自己的臉都燒得快冒出火焰。

阿葉看了我的耳朵說,你的耳朵恐怕治不斷根了,是慢性中耳炎了,怎么一直好不起來?鳳子臉上的焦急神色愈加濃重,她問阿葉,那不是要聾了么?阿葉說那不一定??晌抑?,那就是有可能。鳳子的眼里淌下晶亮的淚水,她以一種同情和無奈的表情看著我,陽光從她的臉上掠過,她汗涔涔的臉像秋后的蘋果皮一樣,細微的汗毛在額頂晶亮閃耀,她的眼睫毛梢掛著未干的淚水,鳳子的眼睛紅紅的,我心里一下子軟了下來。鳳子忽然問阿葉,我能不能來這里學(xué)打針?阿葉說,不行,你得去城里的護校學(xué),你得有那里的畢業(yè)證才行。鳳子急得直晃腦袋,我不學(xué)那個,就學(xué)打針行嗎?阿葉說那你來吧,正好我這也缺一個幫手。鳳子后來學(xué)會打針,扎繃帶和換紗布縫針掛瓶子,母親說,鳳子這孩子真是好,心靈手巧的,還特別懂事。鳳子知道,她將來有可能用得著那些手藝,雖然沒有工資拿,她一到晚上就去醫(yī)療所義務(wù)幫忙。鳳子吃力地讀那些醫(yī)療書籍,比比劃劃。后來凡是我或者父親、母親他們碰到生病,她就來家里做護理,換藥和吊瓶打針都方便多了。鳳子說,狗子的身體很弱,讀書傷身耗神哩。我經(jīng)常接到母親的信,說鳳子如何如何。但我實在猶豫,我不可能在家鄉(xiāng)務(wù)農(nóng),我會走得很遠的。事實上,我考上大學(xué)以后,鳳子就很少來我家問這問那了,母親讀出了她內(nèi)心的想法。鳳子有一天突然來信說,她要出嫁了,是離村三十里的海埕角,換她的嫂子回來。信紙上滿是梅花狀的漬痕,一點點一圈圈,紙都皺得不成樣子。那一天,我也傷心哭了,跑到學(xué)校的后山上轉(zhuǎn)悠了一個下午。我不知道該給她怎樣回信。

4

春節(jié)回來,沒看到鳳子,看到她家窗戶和大門上貼著紅紅的喜字。鳳子爹陰沉著臉,我打招呼他也不理睬。嘴里咬著一只木頭煙斗,使勁嘬煙,大口大口地咽。他將我喊進屋,說鳳子給你留了許多信,他遞給我一只上了鎖的木匣子,說,她不讓我開鎖看,都在這里,都給你的。他的眼睛狠狠地咬了我一口。我低下頭走了。信有幾十封,都封著信皮,只是沒貼上郵票郵出去。一封信里說:“我今天出嫁了,可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我像是一塊石頭沉向大海,永遠也回不來了。狗子弟,你的耳朵還出毛病嗎?北方天冷,冬天得買皮帽子遮臉遮耳朵,要不凍壞了……”“今天我頭一次下海,這邊的生活很艱苦,一點也不比家里舒坦,婆婆的臉色也是難看的。早里嘀咕了好久,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老往我這里瞧,估計是嘀咕我的……”“天上飄著小雨,海風(fēng)不大,但海浪很急,今天得收兩船紫菜和海蠣子,我的手都裂開了,海水咬得鉆心疼,他也不管我,腰都快斷了似的……”“你啥時候放寒假,來看我好嗎?我都數(shù)著日子,你還有四天放寒假哩。昨天傍晚,喜鵲一直在樹梢叫……”我的眼淚如泉水般淌了下來。母親讓我吃飯,我說沒胃口。母親大概知道了咋回事。她也在一旁嘆著氣,唉,多好的孩子,咱們家沒福氣哦。母親說的是鳳子出嫁前還替母親扎了兩床稻草褥子,打了兩副竹簸箕。母親說,她認了鳳子做干女兒。以后回家,就到家里來吃飯。

鳳子回來了,她瘦得讓我?guī)缀跽J不出來。海邊風(fēng)大,刮得她的臉更黑,并且長了許多雀斑。她看到我,臉上開心得像燦爛的荻花。狗子回來了,她攥著我的手就不肯放開。耳朵好了么?我說好了,很久都不曾疼過了。北方冷么,我說冷,下厚厚的雪,快淹到膝蓋上了。嘖嘖,那么大的雪,該多冷呢!鳳子的笑聲讓屋里的氣氛頓時熱烈了起來。他爹端一盆羊肉來,一起吃飯,鳳子哥和嫂子不來。聊的盡是大學(xué)那邊的事情,鳳子不肯說她自己的事情,都說挺好的挺好的。鳳子讓我吃一包干海參,說是她自己淘海淘來的,全是野生的。鳳子說你耳朵不好,得吃這些海貨,再說北方那么冷,肯定吃不到這些東西。母親一直瞅著鳳子的臉。我低頭悶吃悶喝,嘴笨著哩。鳳子爹嘆了一口氣,這孩子沒福氣啊。到那海邊受那洋罪。鳳子低頭,胸口起伏得厲害。那頓飯吃得沒滋沒味的,雖然鳳子一直有笑聲。其他人都心事重重。

后來,鳳子就再沒消息了,她也沒給我寫過信。我都不知道她的情況。母親告訴我,鳳下海浸壞了身子,不能生育,丈夫離婚了,現(xiàn)在一個人去了廣東。他父親也去世了,喝悶酒喝壞了身體。我再次頭暈?zāi)垦?,許多年后,我還記得那一次,冬天的陽光刺眼地照著鳳子家那陳舊殘破的大門,墻頭長著干枯的野草,鳳子家里已經(jīng)沒有人居住了,她哥和嫂也出去打工了。家里沒人,托我母親照看。那棵苦楝樹已經(jīng)掉光了葉子,枝梢還掛著一些干枯的苦楝籽,風(fēng)吹得燥響,一陣一陣的。太陽刺痛了我的眼睛。那張泛白的喜字已經(jīng)讓風(fēng)吹得只剩下一些殘片。鳳子,你在哪里?母親念叨著,這孩子要強哪!她抹著淚。我的頭脹痛欲裂,這是老毛病了,只不過很久沒犯了。我不敢抬頭看天空中那輪太陽,頭暈得難受。人生無常,人生無常啊。母親總念叨這一句。

眩暈從此一直纏繞著我,白天或者黑夜。我想起那些往事,一點點,像放幻燈片似的。鳳子那張青春而美麗的臉在腦海里一閃而過,泛黃,陳舊,卻是那么的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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