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dāng)有朋友看到我書架上整齊排列的妹尾河童作品時,都會問:“怎么會喜歡他的書?”我不好意思說實話:妹尾河童的“窺看”創(chuàng)作法,太合我心意了:像蜘蛛一樣趴在天花板上,窺視工作間、廁所、舞臺、旅館房間……不舍晝夜,不遺巨細,真叫過癮!
取之妹尾,還之河童,我一直盼望有個機會能“窺看”一下妹尾河童———其實就想看看他的速寫簿。據(jù)說他的朋友們都把他的速寫簿影印成小冊子傳閱,雖然上面的畫最終變成書一本接一本出版了,但本本疊加起來,也抵不過真實的速寫簿對我的吸引力。
就像球迷關(guān)心球星的鞋,影迷留意影星的衣,作為一名“藝迷”(藝術(shù)發(fā)燒友),我對所有藝術(shù)家們的速寫簿都抱有強烈的好奇心:上面都畫些什么呢?毛邊的線條、半成品的顏色、未加工的構(gòu)圖?哎呀,太好奇了!在公園或是車站的一角,也能看到手持速寫簿寫生的藝術(shù)家,可沒等我湊上前去看,就被他們警惕、冷淡的目光拒絕在一米之外。越看不到越想了解:都畫些什么呢?
黃健翔說的好:“你不是一個人”,當(dāng)英國藝術(shù)家丹尼·格雷戈里還是個坐在餐桌邊畫畫的孩子時,就希望能得到一本介紹速寫簿的書,讓他可以窺看藝術(shù)家的創(chuàng)作世界,但遺憾的是,這本書一直沒有出現(xiàn),長大后,丹尼開始自己尋找和積累,把那些喜歡將線條、色彩填入每一頁的作者的靈感草圖本和插圖繪本收集起來,出版了《手繪的奇思妙想:49位設(shè)計師的創(chuàng)意速寫簿》一書,與同好之人分享。
當(dāng)這本266頁的書被送到時,我先是眼睛一亮:可以探尋“藝術(shù)家們的私人空間”,可隨后又發(fā)愁:正是忙得焦頭爛額之時,哪有時間開始這場漫長的約會?!在將它送上書架前,我戀戀不舍地翻了翻,一句話躍入眼中:“我的速寫簿和我的工作完全相反,它就好比是一個可以裝進口袋的假期”,就因為這句話,我將海綿里的水?dāng)D了又?jǐn)D:縮短睡覺的時間,延長加班的時間,終于在兩天之內(nèi)將這本書讀完了。
藝術(shù)家離不開速寫簿,就像海貍離不開水壩,對于他們而言,速寫簿意味著:日記本。備忘錄。秘密的日歷。旅行的副產(chǎn)品。治療師。老友。最心愛的愛人。游樂園。私人的空間。書桌。相機。文件夾。新作品的試驗田。圖案的實驗室。大腦的儲藏室。隨身的工作室。發(fā)言人。狩獵場。另一種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跳板。給自己最好的禮物……
打開49位藝術(shù)家的速寫簿,讀到的是記憶、思緒、夢境、日記、故事,每一本速寫簿都是每一位藝術(shù)家生活的縮影:“我的速寫簿使我對周圍的環(huán)境都存留著一種敏感?!比毸囆g(shù)家瑞克會在坐地鐵時打開速寫簿,開始畫時,陌生人似乎也變得熟悉起來;作家保羅·莫戴納用速寫簿記錄一閃而過的靈感,“我將它們從腦中搬到畫紙上,使我有更多的空間繼續(xù)好奇”;對于比爾·布朗而言,帶著速寫簿意味著會迷失在世界的種種細節(jié)里,他曾試著丟棄它們,雖然走了很多地方,卻發(fā)現(xiàn)自己看到的反而少了。
著名漫畫家R·克倫博曾以自己出版的速寫簿激勵無數(shù)青年走上繪畫之路,他希望有20個自己,什么也不要做,只要將成千上百本速寫簿畫滿,他說:“描繪生活也就是學(xué)習(xí)生活?!?br/> 我喜歡克里斯汀學(xué)習(xí)生活的方式:出生于菲律賓的她,每周一都會在速寫簿上列出“美好的事情”清單,并在隨后的幾天進行補充,那些寫有“好事情”的字條,被涂上鮮艷的水彩,好像歡慶的彩帶飄蕩在速寫簿上。
還有插畫師斯萊德,他用速寫簿記錄雙胞胎孩子的生活點滴:“為孩子們創(chuàng)作速寫簿是為了慶祝他們的誕生,要知道,做父親的感覺很好,我期望自己能在他們長大前將這些飛逝的時光記錄下來”。
斯萊德的畫,觸動我的記憶:當(dāng)初,就因為看到歐陽應(yīng)霽用無印出品的筆記本畫速寫,我也買來無印的本子,在上面畫上自家小孩的成長,都是一些糗事、趣事、樂事,起初是單幅,后來拓展成四格,畫了幾本之后,發(fā)現(xiàn):適合寫的筆不適合畫,對自己說:好了,就到這里吧!從此再沒畫過一筆。
但窺看過49位藝術(shù)家的速寫簿之后,我的心底又涌起畫點兒什么的沖動,自稱為速寫簿“傳道士”的藝術(shù)教師簡·拉弗茲魯,不放過說服每一個人都制作速寫簿的機會:“首先要多做練習(xí),其次找一個時間,坐下,畫畫吧!”
我真的坐下來,拿出一本嶄新的無印筆記,開始制作速寫簿:畫什么呢?就畫生活里有趣的瞬間,我想起晚上開車時,自家小孩將毛茸茸的大腦袋放在我的肩頭一蹭一蹭的,問:“你和我摩擦生電呢?”答:“不是,我正沖后視鏡做愛因斯坦那個著名的伸舌頭表情呢!”在瑞姆·亨思的速寫簿里,有一組漫畫:一對夫妻邊開車邊聊天,我借鑒來,背景不變,人物換成我們母子,很不錯的“致敬”之作嘛!從這幅畫起,我的興趣全來,火力全開,一天畫一幅,幾天的功夫,一本筆記就用去一半。
保羅·莫戴納說過:真正的美就蘊藏在粗糙的速寫作品的錯誤之中。雖沒能如實地還原生活,但我用畫筆找到了獨屬于自己的生活質(zhì)感,我生活中那些美好的瞬間,再不會遺失在記憶里,不知蹤跡。
裝在口袋里的假期,讓我享受到一段美美的視覺旅程,我重新愛上畫畫的感覺。這就是書籍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