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一本由斯諾等幾位作者撰寫的關于毛澤東的傳記、史料與回憶——《早年毛澤東》出版了。這本新書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它勾勒出一個不斷行走的早年毛澤東,并且進而認為,毛澤東的一生是“走”出來的。
毛澤東在湖南一師時,就曾有過一段不攜分文、“行乞”鄉(xiāng)間的經(jīng)歷:手握竹傘,一身布衣,在田陌間露宿,到曠野里櫛風沐雨,只為在省內各縣游學。
后來,他曾籌措款項,把朋友送到法國勤工儉學。然而兩次在上海碼頭訣別眾友,自己卻堅持留在國內?!拔崛巳绻诂F(xiàn)今的世界稍為盡一點力,當然脫不開中國這個地盤。關于這地盤內的情形,似不可不加以實地的調查及研究?!彼@樣解釋。
留在中國地盤上的毛澤東把中國的事情摸了個透:他下鄉(xiāng)、搞考察、寫報告、輾轉戰(zhàn)場,一路打趣人生,一路談笑敵人。他走出湘江,走出岳麓山,走了二萬五千里的長征路,一口氣走到了陜北,“走”出了一個新中國。
在此之前,各種為國家尋找出路的主義和學說有很多,各路領袖也紛紛出場,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能站在底層立場的人很少,或者說很難走到泥土中去。曾國藩、康有為、梁啟超、袁世凱、孫中山、陳獨秀、蔣介石等等歷代風云人物都沒能有這樣的功夫,或者沒有這樣的歷史際遇。
最終為中國覓到命運之路的毛澤東比他們鉆進泥土里更深,更“土里土氣”,這是毛澤東真正的過人之處,也是歷史的眷顧。檢視毛澤東的思想財富——草根性、群眾性、實踐性的種種見識使他無論在戰(zhàn)爭時期還是建設時期,都獲得了獨一無二的視角與凝聚力。
后來的歷史證明,在泥土上生活和作息了一輩子的老百姓站在了毛澤東的身后:腳踏實地的態(tài)度,也獲得了腳踏實地的支持。
這給今天的我們一個啟示,社會管理中強調“頂層設計”,仍然不可偏廢腳踏實地的“底層視角”。對于決策者而言,一個全面而系統(tǒng)的工程要運行良好,調動各方力量和資源,形成合力,固然需要頂層設計;然而,如果頂層設計與底層訴求南轅北轍,豈不建了一座空中樓閣?
例如,我們的扶貧工作,通過多年的機制建設,無論人員還是資金項目周轉已經(jīng)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模式。然而,誰才最貧困?誰最需要扶持?需要什么樣的扶持?因為一些基層干部缺乏扎實的走訪、細致的調查、耐心的詢問,這些根本問題仍然而被遺留在一個個貧困戶里,遺留在泥土中。
實際上,貧困問題因地而異:一些地方?jīng)]有資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些地方有資源,卻不知怎么開發(fā)利用;一些地方知道開發(fā)利用,卻沒有人才和技術。如果缺乏“底層視角”,缺乏考察貧困的原因和脫貧的需求,只是從頂層來自上而下、盲目“動工”,就會出現(xiàn)不少干部所抱怨的“政府努力組織、動員半天,群眾卻不給力”的尷尬局面。
黑格爾曾說,“市民促進社會,社會促進國家政治”,“底層視角”還能為頂層設計提供豐富的營養(yǎng)和動力。雖然有的只是實踐本身,但也能使頂層設計沾過了“地氣”。
烏坎的村委會選舉,廣東省委書記汪洋曾在“兩會”上評價道,這是按照村民委員會《組織法》和《選舉法》進行的,“只不過落實過程做得非常扎實,讓這個村子對在過去選舉中走過場的形式做了糾正”。
鄧小平曾說,“改革,要問農民高不高興、牛高不高興、土地高不高興”,這是作為改革開放總設計師典型的“底層視角”,至今仍大有裨益。然而,怎樣才知道他們“高不高興”,體會他們的所需所求,坐在辦公室里恐怕難以得知真實的情況。還是得動動腿,走一走,行走得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