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3個多月的漫長審判,由5名法官組成的奧斯陸地方法院合議庭8月24日通過投票一致裁定,布雷維克神智正常,“恐怖行動”罪名成立,決定駁回控方認(rèn)定布雷維克精神失常從而將他無限期交付精神治療的請求,判處布雷維克入獄21年。
由于挪威并無死刑和無期徒刑的規(guī)定,21年徒刑是該國最嚴(yán)厲的判罰。在長達(dá)90頁的判決書中,法官同時決定對布雷維克判處“預(yù)防性監(jiān)禁”,這意味著21年刑滿之后,如果他被認(rèn)定仍對社會構(gòu)成威脅,其刑期將繼續(xù)延長直至其喪失危害社會的能力。
他遺憾沒殺更多的人
?。常硽q的布雷維克當(dāng)天穿著白色襯衣和黑色西裝外套出庭。法官宣判完畢后,他神態(tài)平靜,臉上露出微笑,再次舉起緊握的右拳,做了一個右翼組織的納粹行禮手勢。在此前的法庭審訊中,布雷維克曾多次做出類似的舉動。
他當(dāng)庭表示不認(rèn)罪,反而表示要向挪威和歐洲的所有民族主義極端分子致歉,因為他沒有殺死更多的人。去年11月4日,布雷維克首次公開出庭,承認(rèn)殺人,卻否認(rèn)有罪,堅稱“有必要”發(fā)動襲擊,旨在保護挪威免受外來文化侵襲。
在過去多次庭審中,布雷維克曾要求公開受審的過程,以便他向全世界解釋自己的作案動機。但在挪威警方的請求下,為防止布雷維克在法庭上公然傳播他的極右主張,法官決定進行閉門審理。
庭審期間,控辯雙方對布雷維克是否患有精神疾病分歧嚴(yán)重。根據(jù)挪威法庭指定的精神病學(xué)專家去年11月份的結(jié)論,布雷維克患有偏執(zhí)型精神分裂癥,生活在一個“虛幻世界”中,發(fā)動攻擊時,他處于精神不正常狀態(tài)。如果精神病專家的結(jié)論最終被法庭采納,布雷維克將不會被判入獄,而會被送入精神病治療機構(gòu)接受治療。但認(rèn)定布雷維克精神失常顯然不為公眾和受害者家屬所接受。民意調(diào)查顯示,70%的挪威人認(rèn)為布雷維克的作案手段復(fù)雜,不可能存在精神問題。布雷維克本人也自稱精神健全。
布雷維克的律師說,他的當(dāng)事人不打算提出上訴。
據(jù)悉,布雷維克將被單獨關(guān)押在奧斯陸郊區(qū)警衛(wèi)森嚴(yán)的艾拉監(jiān)獄,其囚室包括3間8平方米左右的獨立房間,分別作為他的臥室、健身房和書房。他還可以在獄中觀看電視、和外界通信,甚至還可以用電腦,但是不能上網(wǎng)。
這場判決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160多家媒體,挪威電視臺也展開了長達(dá)10個小時的直播報道。
聽到布雷維克被判入獄21年的消息后,聚集在法庭外的遇害者家屬和挪威工黨支持者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他們普遍對判決結(jié)果感到滿意。
“他(布雷維克)對我們而言不再意味著什么,他只是空氣?!痹谟谔貚u失去女兒的古恩?魯斯特說:“對我來說再重的懲罰也不夠。不管他待在監(jiān)獄里還是精神病院里,最重要的是永遠(yuǎn)不能讓他重回社會?!?br/> 盡管對布雷維克一案終于告一段落,但一年前那場慘劇給挪威人留下的傷痛仍仿如昨日——那是挪威二戰(zhàn)以來最為驚心動魄的一天。
爆炸就發(fā)生在首相府附近
去年7月22日是星期五,曾擔(dān)任挪威首位女首相、有“挪威之母”稱號的格羅?哈萊姆?布倫特蘭乘坐的輪渡下午3時許停泊在碼頭上,她剛參加完在于特島舉行的“工黨青年聯(lián)盟”夏令營儀式。
作為當(dāng)?shù)貓蠹垺妒澜缰贰返臄z影記者,莎拉跟著格羅拍攝她在于特島上的一舉一動,也隨之返回奧斯陸。莎拉在碼頭看見格羅與參加夏令營的孫女在一起,于是提出要給她們拍一張合照,獲得同意后拍出來的照片姿勢僵硬,一看就知道是擺拍的?!斑@張照片拍得不好,但是我知道她們倆的合影以前從來沒有在全國性報紙上刊登,差歸差,這可是我的‘獨家新聞’。”莎拉這樣安慰自己。
莎拉拍了那張難看的照片約35分鐘后,布雷維克無視“禁止入內(nèi)”的標(biāo)志,開著一輛裝了一噸多化肥、柴油和氧化鋁混合物的白色大眾廂式貨車駛進奧斯陸市中心“H街區(qū)”——這里是奧斯陸中區(qū)政府綜合樓的一部分,首相官邸等其他政府部門就位于這棟17層建筑內(nèi)。隨后,他點燃了引信。7分鐘后,爆炸發(fā)生了。
爆炸發(fā)生時,莎拉正開著自己那輛藍(lán)色的豐田車,只隔了一條街。她忽然聽到一陣沉悶的隆隆聲,隨之傳來的沖擊波幾乎把人給掀翻了,她心想:“出大事了!”
莎拉一把抓起她的相機,吩咐坐在后座的同事趕緊停好車,就朝著爆炸點沖了過去。沖擊波讓周圍建筑物一起發(fā)出了刺耳的警報聲,整塊整塊的窗戶玻璃從樓上砸下來,人行道上到處散落著陶瓷和玻璃碎片,碎紙隨著濃煙在空中到處亂飛,空氣中漂浮著類似火柴點著以后的味道。那一刻,奧斯陸顯得很詭異,平時喧囂的車流聲、電車聲、腳步聲、人們說話聲都統(tǒng)統(tǒng)消失了,剩下令人壓抑的平靜。
拐過街道一角,莎拉目睹了慘不忍睹的一幕:火藥爆炸后留下的巨坑還在冒煙,紅白相間的窗簾在獵獵作響,小股火苗仍在燃燒,人行道上到處是尸體和人體器官碎塊,鮮血灑滿一地。8人在爆炸中當(dāng)場身亡,9人遭受重創(chuàng),另有兩百多人受了輕傷。
莎拉用鏡頭記錄滿地狼藉,也記錄了那些傷者和救援人員。
點燃引信后,布雷維克步行向北離開。走過3個街區(qū)后,他鉆進了自己早停在那里的銀色菲亞特轎車,朝通往于特島的輪渡碼頭開去。車內(nèi)放了兩把槍,一把是9毫米的奧地利產(chǎn)“格洛克”半自動手槍;另一把是22.3毫米口徑的迷你M-14步槍。
于特島距奧斯陸西面約25英里(40公里),輪渡碼頭則位于海邊一條兩車道的盡頭。4時20分左右,布雷維克在路邊停車走了下來,因為堵車了。他決定放棄開車去碼頭。他知道輪渡1小時后才會出發(fā),他可不愿在船上呆40分鐘等著開船,這會碰到很多問題。快到5點的時候,他向船長出示了他的證件:上面印有“警察”字樣,警徽號為“L109”。他解釋,奧斯陸發(fā)生爆炸后,他被派往于特島執(zhí)行保安任務(wù),船長還幫他將一個沉甸甸的箱子搬到了船上。
“惡魔的碎片仍在我的體內(nèi)”
得知奧斯陸發(fā)生爆炸,島上的孩子們一時都嚇呆了。下午4點半左右,他們紛紛涌進了自助餐廳,衣服都淋濕了,餐廳內(nèi)又悶又熱,槍擊案幸存者亞德里安當(dāng)時也在其中。剛20歲的他心想:“在挪威這個小地方,怎么會發(fā)生爆炸這種事呢?”
島上45歲的經(jīng)理莫妮卡全力安撫數(shù)百名受驚的孩子。她宣布全部取消當(dāng)天的剩余活動,輪渡也由每小時一班改為只有必需時才會開行,島上將豎起大屏幕觀看首相就爆炸事件召開的新聞發(fā)布會。
“我們是安全的。”她告訴孩子們,“我們身處的地方是世界上最安全的?!?br/> 亞德里安跟著莫妮卡到了主樓,他想看有什么可以幫忙的。其他員工正在搭大屏幕,他提出來要幫大伙兒買飲料和零食,然后就離開了主樓,打算返回位于山頂?shù)男≠u部去買東西。
他剛走出主樓,還在波蘭探親的母親就給他打來電話。她從電視新聞看到了奧斯陸爆炸的消息,希望兒子趕緊回家。
“不,我不回去,”亞德里安告訴母親,“因為這里是挪威最安全的地方?!?br/> 卡車司機弗雷迪的兩個女兒凱瑟琳和伊麗莎白當(dāng)時正在于特島上。女兒們很擔(dān)心父親的安危,因為他每周一至周四在奧斯陸值班,最近偶爾也在周五值班。她們不清楚爆炸時父親是否正在奧斯陸,于是趕緊給他打手機。
以前,弗雷迪總會接手機,不過那天他已回到位于奧斯陸南邊小鎮(zhèn)哈爾登的家中,手機放在車內(nèi)沒拿。手機一直沒人接,女兒們開始變得恐慌,她們相信父親肯定被炸死了。下午快5點時,弗雷迪才取回自己的手機,發(fā)現(xiàn)前妻給他發(fā)了一條短信:“給伊麗莎白回電?!?br/> 弗雷迪的電話讓擔(dān)驚受怕半天的伊麗莎白放下心來。從餐廳大樓的窗戶往外看,她看見凱瑟琳正從外面走進來,遠(yuǎn)遠(yuǎn)地跟她打招呼。伊麗莎白笑了,作為回應(yīng),她也豎起大拇指,示意父親在家,很安全。父女倆在電話中談了16分鐘42秒。弗雷迪告訴女兒不要擔(dān)心,他很安全。
到了于特島,布雷維克遇見經(jīng)理莫妮卡和警員特朗德。特朗德覺得很奇怪,為什么警方?jīng)]有事先聯(lián)系于特島,于是問他是否認(rèn)識一些警官。他似乎一個也不認(rèn)識,反而建議他們把所有人都集中到主樓,那樣他就可以更清楚地解釋事情的始末。特朗德和莫妮卡聽了,轉(zhuǎn)過身朝大樓走去。這時,布雷維克朝特朗德開了5槍,分別打中他的后背和腦袋,朝莫妮卡開了3槍,一槍打中后背,兩槍打在腦袋上。
當(dāng)外面?zhèn)鱽砼榕槁暤臅r候,幸存者穆尼爾以為是爆竹或是氣球爆破的聲音。他有點生氣,心想:“都這個時候了,誰還有心情干這種事?”
然后他就看見人群開始朝門口沖了過來,臉上滿是驚恐的表情,尖叫著“快跑”。他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于是走到門口,從門縫朝外面空曠處看,只見一名女孩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鮮血從她的腦袋流了下來。透過一扇窗戶,他看到了一名身穿黑衣的持槍男子。
槍聲離大樓越來越近,先是靠近窗戶的地方,接著是大門,然后終于在室內(nèi)響起,“砰、砰、砰”,到處是槍聲。布雷維克先用18發(fā)子彈殺了5名女孩,然后走進隔壁的房間,又殺了另外5人。
弗雷迪的電話下午5點25分又響了起來,是伊麗莎白。電話里她尖叫著,語無倫次。弗雷迪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么。“我不知道那邊已亂成一團,”他說,“我只聽到了我女兒的尖叫聲?!彼恢啦胚^10分鐘會發(fā)生什么,他擔(dān)心自己的女兒可能被強奸了。
當(dāng)時,他正和朋友安妮塔在一起。安妮塔的女兒瑪莎剛好也在島上,和伊麗莎白是好朋友。安妮塔連忙給她女兒打了電話,吩咐道:“你必須幫幫伊麗莎白,快點跑去她那兒?!?br/> 瑪莎告訴自己的母親:“島上一名警察正在拿著槍到處殺人!”
伊麗莎白靠著墻,蹲在樓內(nèi),將電話舉到右耳邊和父親通話?,斏嬖V她:“快,我們得跑出去?!钡且聋惿讻]有動,她留在那里,靠著墻彎下了身子。
電話里,弗雷迪聽見女兒尖叫了兩分多鐘。布雷維克朝她左太陽穴開了槍,子彈從右邊腦袋穿出,把手機都打爛了。弗雷迪那一邊,電話斷了。
直至特種部隊下午6點25分登上于特島,這場殺戮持續(xù)了差不多一小時,布雷維克朝99人開了槍,其中67人被殺死,最小的14歲,最大的51歲,受害者大部分是年輕人。一名17歲的男孩因受驚摔下懸崖身亡,另一名17歲的男孩則在試圖游泳逃走時溺亡。
亞德里安現(xiàn)在只能用右手牽著他家里牧羊犬的皮繩,因為他左胳臂功能還未完全恢復(fù),可能永遠(yuǎn)也恢復(fù)不了,因為里面肌肉少了幾塊,大約七十塊彈片留在了體內(nèi),時不時還發(fā)作一下。
“這對我是一個提醒,惡魔的碎片仍在我的體內(nèi)。”
幼兒園般的監(jiān)獄生活
布雷維克面臨高達(dá)21年的監(jiān)禁,但關(guān)7年就可外出度周末不受監(jiān)控,關(guān)14年便可假釋。自他入獄后便住在一間由3間房間組成的小套房。他一早吃完早餐后便可以看報紙、有跑步機可以健身,甚至還可以使用電腦,但不能上網(wǎng)。
布雷維克在監(jiān)獄里吃得也不錯。早餐能享用麥片粥、火腿或芝士面包,吃完之后還可以喝上一杯黑咖啡。監(jiān)獄里的有線電視是一種家庭組合,有15個頻道,2009年,挪威在犯人的要求下還允許他們在自己的囚室里觀看合法的色情片。另外,他的囚室中還裝有服務(wù)鐘,只要按鈴就可以叫人送香煙進來。
午餐過后,布雷維克可以到外面去放風(fēng),呼吸新鮮空氣,只是放風(fēng)的空間比較小,在一個封閉的院子內(nèi)。吃完午餐,布雷維克被允許給外界寫信。寫完信之后,就是晚餐時間。布雷維克的晚飯能夠吃上正宗的挪威餐食,比如鹵汁土豆泥肉丸和鱈魚等。布雷維克曾經(jīng)將自己的監(jiān)獄生活比喻成幼兒園般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