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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圖

2012-12-31 00:00:00肖雅芳
長江文藝 2012年9期


  這是個多么用心生活著的女人,她用雕琢?xí)r光的閑情雅致釀成一壺壺的花茶,讓美好的光陰濃縮在一片片姹紫嫣紅的花瓣上,細(xì)細(xì)品味生活的醇香。她的三月,她的桃花,是真正屬于她的,而自己呢,除了鉆進(jìn)花海照相,人云亦云地過女人節(jié),勉為其難地戀愛,還能有什么呢?
  一
  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人兒,想你喲。趙敏看到這個陌生號碼發(fā)過來的奇怪熱辣短信,心跳了兩下,想著會是誰呢?138××××8899這個號碼打過來了。
  那促狹性感的笑聲化成灰趙敏也認(rèn)得出,是唐馨。
  別思春了,這是我剛辦的號,怎么樣,不錯吧?送給你。
  不知道是問人不錯還是號碼不錯,抑或玩笑開得不錯,總之唐馨長這么大似乎從未認(rèn)為自己有過錯。趙敏有些不耐煩地道:還行,有事嗎,妖精?
  卡里頭一千塊錢的話費歸你了,謝你老人家上次的健身卡。
  好啊,知恩圖報的丫頭。
  對了,咱的情侶號你就別用了,我們的尾數(shù)只隔一位,找你的人經(jīng)常打到我這里來,我可不想老被騷擾。
  不至于吧,我又不像你這花癡……也行,換號就換號唄。
  還有一件正事哩,明天下午3點在喜鳳祥等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談,不見不散。說這句話時唐馨已將笑收得了無痕跡,完全換成了一副凝重的語氣,前后判若兩人。趙敏不奇怪,玩深沉唄,芝麻綠豆大的事,唐馨興趣來了也會玩一玩吊吊味兒,神經(jīng)質(zhì)。從小一起長大早習(xí)慣了這種相處方式。其實,趙敏打骨子里厭惡唐馨這種我行我素的自若,仿佛世界是她唐馨一個人的,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只是,骨子里的事情也只能留在骨子里。
  她越來越無法忍受美艷光鮮的唐馨,陳谷子爛芝麻怎么就在此時全蘇醒了呢。這鋒利的夜呀,像一把冰刀刺痛著她的心,她不想閉上眼睛,這樣的情形中入睡,那個夢必來無疑,幾十年了,擺脫不了,擺脫不了啊。她不能說出來,羞于啟齒,不能告訴任何人,要么腐爛,爛在最隱秘的地方,要么超越。
  夜深了,春寒料峭的日子,寒氣陣陣襲來,趙敏脫掉身上的珊瑚絨睡衣準(zhǔn)備躺下時,手機又來短信了:wan an min(晚安,敏)。多么浪漫的短信,取拼音的第一個字母就成了“我愛你,愛你,敏”,點石成金。趙敏冰冷的臉迅速綻開,笑成了一朵柔柔盛開的芙蓉,在暖色臺燈的光澤里幸福得無與倫比。哦,他才睡呀。很多時候,女人其實就是一個小孩子,一塊糖,一朵花,一條短信就可以開懷,四兩撥千斤。像韓光明這么聰明的男人不多,更何況他又是那么有毅力,每天晚上十一點左右,趙敏都會收到韓光明臨睡前發(fā)過來的這樣一條短信。她感到很滿足,白開水一樣地過了那么多年無味的光陰,現(xiàn)在真得謝謝這個男人,是他帶來的另一種氣息讓她有了如唐馨一般的妖嬈,成為一個有故事的人。
  一想到“韓光明”三個字,趙敏就睡不著了。從來都不信自己是一個癡傻的人,拿得起,放得下,蘭心蕙質(zhì),一路感悟著走過來,看人生也似水樣通透,而落在這一處的偏偏就是琉璃的眼光,怎么看也朦朧著一層迷離,吹不散聚不攏,中了邪一樣,說到底還是一個癡字。
  三十多歲的人了,怎么還是這樣頑劣呢,心心念念都是韓光明呀。朱自清說:洗手的時候,日子從水盆里過去;吃飯的時候,日子從飯碗里過去。我覺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時,他又從遮挽著的手邊過去……在趙敏的眼里,這每一個珍貴的瞬間,從時光縫隙中一閃而過的“他”就是韓光明呀。
  韓光明,男,45歲,身高1.75cm,體重70kg,維納斯茶吧老板,黑天鵝咖啡廳老板,綜合條件還算可以。但趙敏不在乎這些,她在乎的是一種感覺,姑且稱作激情吧。激情真是很奇怪的東西,沒了它,縱使你擁有全世界也覺得虛空。而有的人無論有沒有激情,一輩子都是虛空。可是,唐馨就不一樣,她不需要去追尋這些,她信手拈來,要什么有什么,她與生俱來就是富足的。想到這里,趙敏又覺得韓光明不過是杯水車薪,自己其實什么都沒有。
  自相矛盾的一番心理活動讓趙敏睡意全無,明天唐馨這個妖精到底有什么花招呢?
  二
  和韓光明斷了吧!
  唐馨愜意地躺在喜慶的中國紅沙發(fā)里,懷抱一個四四方方的龍鳳呈祥抱枕,棕色的卷發(fā)蒙了大半個臉,耳旁一枚褐色蝶翅發(fā)夾散發(fā)著冷光,比眼睛要亮,真正的眼睛似睜非睜,像在養(yǎng)神,看樣子呆在這里有一會兒了。她一見到匆匆趕來的趙敏就不管輕重地扔出這句話,嘴巴上涂的裸色唇蜜在奶白色的燈光里反著膩人的光,容易讓人想到“口蜜腹劍”四個字。
  你什么意思?趙敏的心一沉。
  別和韓光明玩真的,你對他了解多少?你知道他的過去嗎?
  我不在乎。
  我找人調(diào)查過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當(dāng)初是看上了秦素娥的家業(yè)才死纏爛打和人家結(jié)的婚,現(xiàn)在有錢了原形畢露,四處拈花惹草。當(dāng)然,秦素娥也是個不擇手段的狠角色,下得了手,這種人你不能纏。唐馨睜大眼睛,目光炯炯地看著趙敏,一副有備而來的樣子。
  我的事不用你管。
  再說,這樣做也不道德。唐馨執(zhí)著地按自己的思路說話。
  道德?趙敏十分驚詫,居然從這個女人嘴里吐出這么正經(jīng)的詞。安平城區(qū)的地球人幾乎都知道唐馨這個單身女人有多少男朋友。
  是的,道德。唐馨扔掉手中的抱枕,從沙發(fā)里欠身坐起來,把脫在身旁的紫色披巾搭在肩上,習(xí)慣性地蹺起二郎腿,端了端身子斜睨著趙敏,成竹在胸。
  趙敏感知到唐馨的強烈氣場,不想把這個話題再說下去。她已經(jīng)修煉出了一種敏感,從小到大無論追求什么,總有一雙腳捷足先登,總有一雙手略勝一籌。
  趙敏和唐馨從小是鄰居,兩家處得像親戚一樣,這對小姐妹一直以來都在同一所學(xué)校讀書。不知道為什么,無論趙敏怎么努力,考試成績總比唐馨低幾個名次,大學(xué)都是考的美術(shù)專業(yè),趙敏上了省城美術(shù)學(xué)院,唐馨上了中央美術(shù)學(xué)院。畢業(yè)后趙敏在家鄉(xiāng)安平職院里做老師,平平穩(wěn)穩(wěn)至今,而唐馨從北漂一族到江城浪子,掘得人生的第一桶金后,毅然回到家鄉(xiāng)安平這塊未開墾的處女地,創(chuàng)辦了春天少兒書畫院。離婚后,唐馨更是把精力全部放在了春天,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在全市也是叫得出名的特長培訓(xùn)機構(gòu)。
  趙敏感覺到唐馨犀利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雕刻,這個人決不是一盞省油的燈,轉(zhuǎn)念,趙敏十分懷疑唐馨和韓光明的不簡單。
  莫非?難道?
  趙敏坐在這喜慶味濃郁的沙發(fā)里,怎么看也覺得對面的這個人沒有一點人味。
  韓光明不會是你的裙下臣吧?趙敏想了想覺得還是應(yīng)該直接說。
  神經(jīng)質(zhì)!
  這男人不是你給介紹的嗎?
  我說你的思想怎么那么不純潔,我介紹的是朋友,不是男朋友。
  這有區(qū)別嗎?不要和我談純潔。趙敏努力把“你不配”三個字咽下去了,說話留一分情面是趙敏的習(xí)慣。
  唐馨咬咬牙,行,我問你,你敢說真心愛韓光明嗎?你要的是什么?你快樂嗎?
  我什么也不要。
  你什么也沒有,你把你自己都弄丟了。
  又是“我”,多大的恥辱!趙敏感到一劍穿心,無以應(yīng)對,突地站起來,吼道:夠了!
  想起在美院進(jìn)修的那一幕,她一生也不會忘記。兩年前,安平市政府舉辦一個活動,為打造有品位的文化城,選送一批文藝骨干人才到省美院培訓(xùn)進(jìn)修,其中就有趙敏和唐馨。
  那天的課是省美院油畫權(quán)威石一鳴教授的,垂垂老矣的石教授手拿趙敏剛剛完成的春草圖又是贊賞又是嘆氣,捋著胡子嘖嘖道,好是好啊,可惜差了一個字!
  是哪個字呢?趙敏頷首無比謙虛地問。
  石教授惋惜地?fù)u搖頭,很認(rèn)真地看著趙敏,一會兒,才慎重道,我。
  我?
  我的神采。
  怎樣才能在畫中注入自我的神采呢?趙敏除了沒有頭懸梁錐刺骨已經(jīng)非??炭嗔耍\懇地問道。
  神采是無法注入的,是一種潛意識的行為,是畫家骨子里的一股神氣在作品中自然而然的流露。有的人作品里有股雋永清靈之氣,有的人作品里有股奔騰豪邁之氣,還有的人作品里有股嬌艷嫵媚之氣,比如唐馨。說起來有點玄,但就是這樣的。當(dāng)然,這是我對作品提出的很高要求,藝術(shù)追求永無止境哪!不過,像你這樣的作品在你的城市至少可以冠壓群芳了。
  石教授倒是挺會安慰人的,安平不過是座小城,再說剛才不是還提到了唐馨的名字嗎。心高氣傲的趙敏從來都相信自己的天賦,怎么會沒有“我”呢?
  為了尋找這個“我”,她畫了好多張畫,石教授仍說看不到“我”。其實書畫才是她最愛的寶貝。困惑中,她和文房四寶對話。多少個靛藍(lán)色的夜里,星星和月亮都困了,橄欖綠的窗簾渲染了一屋子的厚重之氣,她輕輕展開宣紙,細(xì)細(xì)磨了上好的徽墨,修長細(xì)白的手指律動有致,揮毫潑墨,墨香四溢,潔白的紙上開出一朵朵黑色的郁金香,繁花似錦哪。
  可惜這些都是石頭縫里迸出來的花呀,無人欣賞,只執(zhí)著地在夜里暗暗盛開,墨跡未干就被團(tuán)成一塊扔進(jìn)字紙簍。其實,安平有一位做貝雕的民間藝人答老先生很看好她的一手字,想收她為徒,教她書法貝雕藝術(shù)。她執(zhí)意拒絕了,因為她在繪畫這一處鉚上了勁。那些理性又焦灼的夜晚是安靜的,偶爾會聽到隔壁臥室里老公陳勝利香甜的鼾聲,但這與她無關(guān),因為陳勝利幾乎毫無藝術(shù)細(xì)胞,對書法繪畫更是一竅不通,他沒有一條道路可以走向她,所以這單調(diào)的聲音更添了她的煩躁。怎么就沒有我呢?
  不斷也得斷,你玩不起的。唐馨真的動氣了,拉下臉皮說。
  我玩火!我自焚!我樂意!關(guān)你什么事?趙敏幾乎要喪失理智了。
  你就等著后悔吧。唐馨面色凝重。
  我永遠(yuǎn)不會后悔。趙敏再看唐馨時,發(fā)現(xiàn)她竟然掉了眼淚。
  唐馨紅著眼圈,深深地看了趙敏一眼,迅即伸出紅紅的指甲麻利地抓起沙發(fā)上的包和衣服,“咚咚咚”地離開了,剩下趙敏一個人呆愣在那里,被拋棄一樣難受。
  服務(wù)員聞聲慌張地跑過來,禮貌地說,對不起,這里最低消費138元。趙敏倔強地坐著,眼睛瞪著服務(wù)員,就是不吭聲,服務(wù)員見勢知趣地離開了。
  從懂事以來,趙敏只看到唐馨在離婚時掉過淚,今天的事情左想右想都令人費解。
  唐馨離婚的時候,趙敏心里也很難受,一個不能生育、性格刁蠻、和婆婆水火不容的女人——在這場離婚戰(zhàn)中唐馨是這樣被定位的——名聲都這樣了,以后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那天趙敏去看唐馨,剛踏進(jìn)門,就聽到廚房里“噼啪”的聲音一忽兒一忽兒的,碎盤子碎碗拋了一地,見勢不妙,趙敏大步上前拼命拽住唐馨的胳膊。
  你要干什么,不要想不開!趙敏覺得唐馨想用碎片割腕自殺,可是也不至于要這么多碎片吧。
  哈哈。唐馨尖尖地笑了兩聲,眼睛又紅又腫,像兩個被打了激素的大草莓。你放心,我不會死的,不就是沒有孩子嘛,春天書畫院就是我的孩子,我要讓他們看看我的春天有多好,我要讓他們看看我的春天里有多少個孩子!他會長大的,他總有一天會強大起來!唐馨聲嘶力竭地叫著,眼淚飛了一臉。幫我扔了它,我要把這些古老陳舊的東西全部砸掉,我要重新開始!
  好。趙敏小心地接過白花花的瓷盤子,為了遷就唐馨,不忍心地扔在大理石地板上,腳閃了一下,怕碎屑濺到腿上。兩個女人,一邊跳腳一邊扔?xùn)|西,同仇敵愾,心無芥蒂。
  幾分鐘的工夫,廚房里砸得白茫茫一片。唐馨坐在地上邊笑邊流淚,趙敏的眼睛也濕濕的,不得已地安慰道,這叫“碎碎平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是的,兒時的那份貼心的情誼又回來了,趙敏很微妙地有了些欣慰,唐馨不過是個凡人。
  在回家的路上,趙敏心情出奇地寧靜,順路拐到娘家,在向家人確定唐馨離婚的消息時,李蘭香出乎意料地什么也沒有說。這個一向性子熱辣的人在長長的沉默之后,勉強來了這么一句:算了,反正現(xiàn)在離婚的人也不少。
  本以為老媽要以過來人的眼光,理性地批判一下此事,可老媽只說了這么一句。李蘭香的沉默像一條黑色的鴻溝,很快就把剛剛回復(fù)到一起的兩顆年輕的心分開了,她還是向著她,她總是覺得唐馨是對的,就像小時候一樣。
  小時候,李蘭香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像咒語一樣牢牢地罩住了趙敏:你看人家馨兒,你哪一樣比得過人家!言猶在耳。雖然成家立業(yè)都有孩子了,李蘭香的訓(xùn)斥早就風(fēng)吹云散,而在趙敏跟唐馨暗暗較量的當(dāng)口,常常會想起這樣的嘲諷。李蘭香今年已經(jīng)五十六歲了,頭發(fā)花白,卻仍然孜孜不倦地灌輸著她的那一套。起先,童童給李蘭香在帶,趙敏發(fā)現(xiàn)這個做外婆的還是老樣子,總喜歡拿別的孩子給自己的外孫說事,看見兒子難過的表情,趙敏似乎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不動聲色地把孩子接到了婆家。她堅定地認(rèn)為,無論是哪一種教育,起碼都比這一種強。
  李蘭香留她吃晚飯時,她推說有事要走,頭也不回地走出門,一轉(zhuǎn)身,眼淚直往下掉。
  此刻想著,喝著茶水,眼淚就真地掉下來了。
  三
  你老婆知道了你和趙敏的事。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韓光明嘴里含著一口純正的鐵觀音,差點噴出來。最擔(dān)心的事情往往最容易發(fā)生,韓光明沒有抱一點僥幸心理去想唐馨是否在騙他。
  唐馨接著說,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辦?
  韓光明盯著手里的紫砂杯,只見茶葉橫七豎八沒有條理的樣子,一片蒼綠,越看心越亂,沒有主意。
  想到老婆秦素娥,他的心里像刀片劃過一樣,又疼痛又害怕。敏感、多疑的秦素娥不光有貓的嗅覺,更有福爾摩斯一樣的直覺。為了控制住他,秦素娥在安平布下的“眼線”有如天羅地網(wǎng)一般,真的讓他疏而難漏。她不僅有錢,而且有“閑”,更可怕的是有個黑老大弟弟,只要是被她發(fā)現(xiàn)的“獵物”,她不惜豪擲千金,要么讓其自動消失,要么讓其斷絕和他的往來,要么……
  是誰聽著歌遺忘了寂寞,漫漫長夜一路芬芳?xì)q月曾流過……恰逢此時手機響了,好聽的鈴聲打破了這惱人的思路。
  我現(xiàn)在有事,等會兒給你打過去。韓光明三言兩語將對方打發(fā)掉,又回復(fù)到煩惱的狀態(tài)。
  離開趙敏,迅速!見韓光明遲遲不開口,唐馨果斷地說。同時,為了充分表達(dá)她的決心,將面前的茶杯朝桌邊用力一推,作分道揚鑣狀,卻把茶水蕩出來燙著了保養(yǎng)得細(xì)嫩的手。韓光明連忙抽了桌子上的紙巾替她擦,還一個勁地撅起嘴巴吹,問燙著了沒?他是個細(xì)心體貼的男人,這些小動作曾在趙敏身上立下過汗馬功勞。
  唐馨只是微微一笑,絲毫沒有影響剛才的決斷。
  我和她是有感情的,怎么說斷就斷說分就分呢?韓光明堅持己見。
  談感情,你配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三個月前,你和一個姓汪的女人也是在這里談情說愛的吧,那人呢,被你老婆弄到哪去了?唐馨咄咄逼人地問。
  韓光明的臉霎時被刺得通紅,再老到再狡猾的情場高手也懼怕揭短現(xiàn)丑。
  四
  趙敏在喜鳳祥已經(jīng)坐了很久,其間給韓光明打了一個電話,滿肚子要說的話,結(jié)果說了兩句就被倉促掛斷了。有什么事比我還重要?心中的郁悶更甚。太不像話了!趙敏恍然發(fā)現(xiàn),怎么才一杯茶的工夫,身邊的人都要用另一種眼光來重新審視了。
  一邊生著悶氣,一邊喝茶,執(zhí)拗地坐著,聽著有板有眼的戲曲,咿咿呀呀,倔強了一下午,煩惱都磨得有點鈍了。
  不能任由她這樣!趙敏還是想有所作為的,喝掉最后一杯茶時,霍地拉開手邊的窗簾,那雙長在藝術(shù)家臉上善于觀察的大眼睛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維納斯茶吧就在馬路對面,只隔著一條繁華的街道。映在那紫色花玻璃窗上兩個人的輪廓,趙敏再熟悉不過了,閉著眼睛也能用筆勾出來。他們竟然肆無忌憚地坐在明亮的窗子邊調(diào)情,她唐馨明知道我和韓光明的關(guān)系!明知道我在這里!嗬,她肯定以為我走了。姓韓的真無恥!我說有什么事比我還重要呢?真是一對卑鄙的狗男女。
  趙敏腦門子一陣發(fā)熱,目光如炬。她早就下過決心的,這會兒更加堅定了。思索片刻,她拿出手機,打開短信寫道:親愛的,明天是女人節(jié),要陪我的喲,吻你的敏敏。
  再望向?qū)γ?,晚霞射在窗欞上很美,西式浮雕窗框里的兩個人像一幅油彩畫,韓光明沒有任何看手機的動向,一男一女互相看著,像在說話又像在沉默。
  這個女人,這個不一般的女人。一念從無名的思緒中升起,趙敏突然有了探究她的欲望。這么多年習(xí)慣了她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她的風(fēng)情萬種,她的獨特另類,習(xí)慣了自己的渙散,懶散,逆來順受,為什么就不能主動出擊呢?可恥的懦弱。
  是改變的時候了,趙敏覺得現(xiàn)在是一個重要的時刻。很多偉大的事情,譬如歷史上的重大變革,發(fā)端之初無不具體表現(xiàn)為某一件小事,就如現(xiàn)在這一閃念。
  對面的女人站起來,趙敏這邊也跟著躊躇滿志地站起來,她一改往日的路線,決定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軌跡。
  由于兩個人離得遠(yuǎn),擔(dān)心跟丟,她緊緊地盯著唐馨棕色手提包上吊著的雪白松鼠絨球,這個物件很顯眼。
  只見白松鼠晃悠悠地進(jìn)了一家皮革精品店,然后是巧巧十字繡坊,再逛了逛仙子花店,在良品鋪子買了一包零食,走進(jìn)聲雨竹試穿了幾件衣服,最后朝春天書畫院方向走去……
  這樣的道路再平常不過了,趙敏卻覺得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地踩在新軌跡上,走著走著,又猶豫了。
  白松鼠律動有致,它的主人——穿著卡其色風(fēng)衣的頎長女子,容貌姣好,信步行走在春天的風(fēng)里,霞光萬道,一點也不像有不良的跡象。而自己卻站在陰影里窺視,無聲地閱讀,閱讀別人的人生,碌碌無為,注定什么也做不成。
  趙敏停下來了,前面有一條巷子,一時不知道腳往哪個方面邁才好。
  就在這不甘心的片刻,突然,出現(xiàn)了驚人的一幕。
  鬼使神差地,一個黃頭發(fā)穿豹紋上衣的女人,不知從哪里闖入視線。只聽“啪,啪”響亮的兩聲,這耳光打得真利落,又快又準(zhǔn),白松鼠隨之掉到地上,唐馨捂住了臉。
  再仔細(xì)看時,發(fā)現(xiàn)這半路殺出來的是個矮胖的中年婦女,她蠻力很大,一把拽住唐馨,側(cè)身拐進(jìn)了身邊的巷子角。
  趙敏心一顫,不容思索地往前緊跟過去。
  正好,身旁有堆一人多高的大石頭,急中生智,她敏捷地蹲下身子假裝系鞋帶,很想伸出頭再去看看,可是離得太近,怕被發(fā)現(xiàn),迅速決定還是豎起身朵聽。
  看你那狐媚樣,真像個小三咧。中年女人奚落道。
  你干什么!唐馨一把掙脫了,壓低聲音朝中年女人吼道。
  怎么,當(dāng)了小三還怕丑???中年女人得理不饒人。
  別跟我動粗!
  嚷什么嚷,開個價,你要多少才會乖乖離開他?中年女人財大氣粗地問。
  哼,財神爺來了。唐馨滿是嘲諷地笑著。
  中年女人從黑色挎包里掏出一張卡,說這里有二十萬。你傍他,不就是想訛一筆錢嗎?
  訛錢?
  少裝清純,這錢你必須拿著!我的條件很簡單:迅速離開他,如果再讓我看見你們勾勾搭搭,你的下場會很慘的。
  說完,中年女人把一張卡塞進(jìn)唐馨胸前的衣服里,蹬著高跟鞋揚長而去,一輛黑色奧迪 “呼”地飆出來,“嘎”地急剎車,她跳上去,車子轉(zhuǎn)個彎,一下就不見了。
  趙敏的心此時“咯噔”一下,難怪人家都說唐馨厲害,傍一個男人輕而易舉就可以拿二十萬,真是不要臉。
  唐馨靠墻鎮(zhèn)定了一會兒才出來,彎腰撿起地上的白松鼠,撣撣灰塵,重新又別回到包上,順手捋捋頭發(fā),像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朝前走去。
  快走到春天畫院門口了,一個帥帥的小伙子跑過來,興奮又嗔怪地道:
  你到哪里去了,我到處找你呢?打電話又不接。
  這個帥哥好面熟,趙敏想起來了,是在春天畫室里教簡筆畫的吳翔,有次吃飯時他跟唐馨一起去過。私下里曾聽唐馨說,吳翔復(fù)讀了三年都沒有考上美院,家里不給錢復(fù)讀了,他賴死賴活也要在畫室里打工,不肯去別處找工作,仍然想考美院,唐馨只好收留了他,讓他教小小班。
  哦,剛才有點事忙著。
  你的臉怎么了?吳翔緊張地問。
  沒事,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地上蹭了一下。
  痛不痛?來,給我看看,要緊嗎?
  沒事。
  ……
  趙敏悄悄地盯著他們,有點迷惑:怎么剛才那事還沒有完結(jié),又來了一位,你到底腳踩幾只船?總有一天會翻船的,真是個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女人,還有臉來教訓(xùn)我,惡心。
  目送著他們親親熱熱地走進(jìn)去,趙敏低聲自語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五
  也許是全球氣候變暖的緣故,今年的桃花開得比往年稍早,而且出奇地燦爛。事物不循常規(guī),總能帶給人驚詫。
  到夢園去看桃花吧。
  趙敏去年秋天就和韓光明說好了的。時間過得真快,一晃,他們再也回不到昨日的那個他和她了,而桃花就這樣不明就理地開了。莊子講過失之交臂: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兩個人又成了新的你我。是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刷新,世上沒有永恒,只有我們的心永遠(yuǎn)不拋棄自己才算數(shù)。
  安平素以桃花之鄉(xiāng)聞名全國,每年的這個時候,全國各地好多游客慕名來看桃花,而在這里的眾多園子中,最美的要數(shù)林溪鎮(zhèn)的夢園了。這個園子很有些年頭了,桃花品種繁多,單瓣的、多瓣的、雙層的;清香型的、濃香型的;粉色的,紅色的、白色的、雜色的等等,美不勝收。遠(yuǎn)遠(yuǎn)地望去,一片云蒸霞蔚,置身花海之中,真是宛若隔世,美好得沒有盡頭啊,人間天堂也不過如此!
  此時,人面桃花相映紅的趙敏,正頂著時尚的波波頭,穿著杏色羊皮馬夾配小黑裙,腳蹬長統(tǒng)靴,靚麗地穿行在桃林中。美是美,只是在人群中千人一面,大同小異,像曾經(jīng)的那幅春草圖,獨獨沒有一個“我”。
  韓光明在一群相似的臉中找到了趙敏,兩人相擁擠在人群中。人越來越多,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格外燦爛,更加助長了游玩的意興。人是喜光的動物,尤其在這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蠢蠢欲動的心抵擋不了陽光的誘惑。當(dāng)正午的陽光從頭頂直射下來的時候,趙敏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人比花多。
  究竟是賞人還是賞花顯得不那么重要了,兩者皆可。趙敏脫掉了外套,露出里面可愛的兔絨毛衫,開始擺pose,在落英繽紛的桃樹下搔首弄姿,擠出很努力的笑臉。
  這樣來一張,這樣再來一張,一張接一張地照相,韓光明不厭其煩,最后一次,這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他認(rèn)真地拍著照,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個女人從來沒有這樣認(rèn)真過。一朵花,要放手了才嗅到不同往日的異香,“贈人玫瑰,手留余香”,是否還能這樣地詮釋一把呢?
  趙敏只覺得三月的太陽怎么照得人這么煩躁,又脫掉了毛絨衫。桃林里落英繽紛,地上是一層厚厚的花瓣,被游人踩得一片頹敗紅,這就是化作春泥更護(hù)花了。她的腳上沾滿了花瓣和泥土的混合物,想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歇腳,清理一下這雙剛買的靴子。兩人手拉手往前面走,休息椅上、大石頭上、老樹樁上、地上,到處都坐著人。頗讓人操心的小孩子在人群中東躲西藏,惹得大人一陣陣罵,又有小孩子哭了;有潮男潮女在聽mp5,還有人在玩iphone,鬧哄哄的就沒有一塊舒適地。又覺得餓了,去景點服務(wù)中心買吃的,隊伍排得長長的,他們只能擺尾。其實韓光明的車?yán)飵Я诵┎蛷d的西點,可是車停在景區(qū)外,得在人群中穿梭好長的路才能到,再說不葷不素的也吃不好。擺尾就擺尾吧。
  忙亂地賞了一天桃花,韓光明覺得在聒噪的環(huán)境里實在說不出想要說的話。趙敏根本不了解韓光明的心思,只是,她發(fā)現(xiàn)他心不在焉。
  光明,這個姿勢好不好看啦!
  好看,來,再拍一張。
  光明,人家好累嘛。
  好,來,我?guī)湍闳嗳嗤取?br/>  兩人偎依在草地上。韓光明看看遠(yuǎn)方天空快要沉落下去的晚霞,嘆了一口氣,直了直腰板,胸中升起一股重振旗鼓的精神。他低頭將趙敏的小腿捧在手心,精心地按著,一場預(yù)謀正在進(jìn)行,掂量著等一抬頭的工夫全說出來。不能再拖了,快刀斬亂麻,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是他一向的行事風(fēng)格。
  呀。趙敏輕輕叫了一聲。
  怎么了?韓光明緊張地抬起頭。
  揉輕點嘛。
  好。
  你看啦,那邊真漂亮!
  韓光明順著趙敏指的方向看去,深深的花海,胭脂紅的天空,沒有什么異樣。他疑惑地看了趙敏一眼,不想追究。
  接著,韓光明輕咳兩聲,鄭重地說,我們分手吧。
  什么?對分手趙敏有心理準(zhǔn)備,可是親耳聽到了還是為之一震。臉色變得很不好看,卻故作輕松地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掩不住滿心的悲戚,道,我就知道會有今天的,那個女人是唐馨對不對?
  你想到哪里去了。看著趙敏的樣子,韓光明覺得對不住她,但無論怎么也不會說出真正的原因。見趙敏后頭沒有更加強烈的反應(yīng),于是又乘勝追擊,把話往縱深方面延展開:通過這半年多的交往,我覺得我們在一起不合適,處得很累,婚姻之外的感情何必勉強呢?為什么跨出籬笆之外又找一條繩子把自己綁起來呢?
  韓光明連用了兩個反問句。以前只聽他說小學(xué)時當(dāng)過語文科代表,今天算是真正領(lǐng)教了才華。她眼里閃著淚花,不依不饒地盯著韓光明道:你以前不是說我們相見恨晚嗎?還說下輩子要和我在一起的,你怎么變得這么快!唐馨到底給你使了什么法?
  敏敏,別鬧了,我們分手吧。韓光明滿臉真誠,輕輕拍著趙敏的肩,像在求她行行好。真是天生的多情浪子,連分手都這么柔情蜜意,仿佛在說,親愛的,我們在一起吧。
  讓趙敏最著迷的正是這股子風(fēng)情。陽剛男子最有魅力的地方,在于他有點女性化的東西;而嬌柔女子最有魅力的地方,在于她有一點男子氣概的東西。先前還那么高傲地想著把這個男人當(dāng)一張撲克牌,現(xiàn)在全反了。她伸出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脖子,很孩子氣地用著力。她不能沒有他,眼淚成串兒地掉,她不能在這場戰(zhàn)爭中又輸給唐馨。就算他是一張牌,也是最好的紅桃K。
  傻瓜,你這又是何苦呢?我們就算分了手,也還是最好的朋友,誰也替代不了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說著,韓光明親昵地刮了一下趙敏的鼻子。
  趙敏無言。
  六
  這天夜里,下了一陣小雨,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xì)無聲,淅淅瀝瀝下得趙敏的心里濕濕的。她擰亮梳妝臺上的燈,開始寫日記。
  多年前的一個夜晚,當(dāng)她百無聊賴地拿起筆寫下滿腹心思時,發(fā)現(xiàn)那夜睡得特別沉,無夢,香甜。于是,第二天,第三天,繼續(xù)寫,這樣寫著,那個隔三差五就要光顧的恐怖夢境竟奇跡般地來得少了。那是怎樣的夢啊,夢里各種尖酸、冷硬、凄慘、哀怨的聲音陰陽怪氣地叫著:你看人家馨兒,你看人家……午夜醒來,常常是冷汗淋漓。什么時候開始做這樣的夢,已經(jīng)記不清了。好多年了,她無法走出這個夢,看過很多心理醫(yī)生,都沒能找出治療的方法。
  今夜又開始心神不寧,空空落落的,這種感覺不好。
  回想著這一天過下來,一點兒也不快樂。剛才一路從和平大道走回來,街上一派羅曼蒂克,鮮花、笑臉、音樂隨處可見,玫瑰花當(dāng)仁不讓地唱著主角,不管什么季節(jié)這愛情之花常開不敗。而趙敏的愛情卻在這一夜戛然而止,再也不會收到“wan an min”的短信了,到底還是一個沒有故事的人,薄涼,蒼白。這次打擊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她感到自己很失敗,徹頭徹尾地一無是處,一閉上眼睛就回到了在原地等著的夢里,那個牢不可破的夢之鄉(xiāng),深深地囚禁了她。
  打雷了,這個春天雷特別多。打破它!打破它!一個聲音呼喚著。
  她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管了,抓起手機就撥韓光明的號碼,他不接,再打,還是不接。
  覺得一屋子的空,無法排遣,坐立不安。
  趙敏穿上外套莽撞地出了門。她去黑天鵝,他不在;她又去維納斯,他不在;她最后去了濱江花園——他的住所。這是市里最豪華的高層住宅樓,直插云霄的三十六層高樓,在這座小城里顯得十分傲然,抬頭望去,窗子里透出來的滿目燈光像群星在閃爍。A棟12層的燈亮著,他在家。她的心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爻料聛恚鼗匦厍?,她終于能靜下來了,蹲下身子,靠花壇邊沿坐下。
  她不是來找他的,只是悶得慌,出來走走,走來走去,全被他這條線牽著,這到底是不是愛?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承認(rèn)自己愛他了。何去何從呢?她覺得抓住他是為了刺激報復(fù)唐馨,而報復(fù)唐馨是為了自己,說到底,她愛的只是自己。自戀嗎?不像啊。有些東西天生就是一個模糊的概念,不能分析,不能研究,因其懵懂而彰顯存在的價值,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一說便是錯。譬如愛這個永恒的話題,就讓它永恒下去吧!
  要我陪你過去嗎?
  不用,你就在這邊等我一下。
  好。
  有人在前面的路燈下說話,伴隨著匆匆的腳步聲,是一男一女。咦,唐馨。那個男的呢?趙敏疑惑著伸手撥開身邊的花枝,哦,是吳翔。呀!手被扎了一下,花有刺,可惡,她把手指放在嘴里吮了吮。
  唐馨走在前面,長衣飄飄,高高地仰著脖子,像一只驕傲的孔雀,又似一陣風(fēng)向趙敏這邊吹過來,徑直地往后面樹林中的觀景亭角走去。趙敏再轉(zhuǎn)身看韓光明住的高樓時,他家的那顆星星已經(jīng)暗了。
  總是要和唐馨攪在一起,趙敏煩透了。她倏地站起來,踢著腳下一叢開得正旺的月季,也不顧刺了,也不顧新買的靴子?;ò陜杭娂姷赝碌?。她繞到亭角的背后,正好這里的玉蘭花燈柱壞了,她站在這里,他們看不見她,想著等到他和她一起出現(xiàn),然后理直氣壯地站出來。
  站定了才發(fā)現(xiàn)這里有健身器材,她選擇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月桂樹旁等待。看見了一座鐵鏈環(huán)著的秋千架,她小心地坐上去,晃悠悠不穩(wěn)當(dāng),用一只腳點地支撐著身子。
  聽見一陣細(xì)碎的聲響,四下里張望,看見在不遠(yuǎn)處有一個瘦削的影子,正在棕櫚樹旁的健身架上攀爬,爬到最高處那影子才停止動作。這么晚了,還有人健身哪。趙敏不管,只顧自己在秋千上設(shè)法坐穩(wěn),然后認(rèn)真地望著亭角的前方。
  韓光明來了,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往亭角這邊直奔過來??匆娞栖白谀抢?,一著急,腳被什么草藤子絆了一下,一個趔趄,道:
  到底有什么事情,這么晚了一定要趕來當(dāng)面說?
  不好意思,事情很急,現(xiàn)在我必須和你談?wù)劇?br/>  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是的,她最近雇了人在跟蹤你,趕快和趙敏分開!要不然會出大事的。
  這個女人,真狠!韓光明咬牙剛說完這幾個字,旁邊的大蓬萬年青一陣騷動,忽然竄出幾個高高大大的人影,直沖向唐馨,唐馨驚恐地尖叫一聲,他們居然不分青紅皂白對唐馨拳腳相加。一旁的韓光明嚇呆了,你們,你們……只見他驚惶失措地手舞足蹈,竟不出手相救。
  趙敏驚出一身冷汗,她的手緊緊地?fù)缸∏锴У蔫F鏈,鐵鏈上的銹屑都快嵌到肉里去了,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和冰涼,腦子飛速運轉(zhuǎn):
  怎么辦哪,怎么辦哪?這些人為什么要打唐馨?趙敏突然一閃念:哦,說不定是上次那個中年女人……難道她就是韓光明的老婆??墒?,不對呀,怎么又提到了我呢?
  這時,健身架上的瘦削黑影像一只敏捷的猴子迅速往下翻,離地將近2米時,“噗”地蹦了下來,向趙敏這邊飛奔過來。該來的,真的來了!趙敏的腿一軟,想站站不起來,雙手無力地繞著鐵鏈,任人宰割。
  很意外,那男子從趙敏身邊擦肩而過,直接往后面跳上亭角,原來是吳翔。他一溜兒沖上去同襲擊唐馨的幾個家伙扭打起來。趙敏冷靜下來,迅速拿出手機準(zhǔn)備播打“110”,這時小區(qū)的保安已經(jīng)聽到聲音了,拿著電棒跑過來,厲聲吼道:
  干什么!你們干什么!
  一伙人迅速作鳥獸散。
  馨姐,走,我們快去醫(yī)院。吳翔扶著唐馨,唐馨呻吟著,說不出話來,十分難受的樣子。
  韓光明這才回過神來,說:等等,我開車送你們?nèi)ァ?br/>  吳翔掄起拳頭朝韓光明猛地兩下,韓光明被打倒在地上。
  你是誰!給我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別靠近她一步,滾!吳翔咆哮起來,然后扶起唐馨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韓光明爬起來,慌慌張張地跟在后頭,又不敢靠近。
  趙敏徹底懵了,眼前的畫面像放電影,一愣神,人全跑光了。這下不知道怎樣才好,雖然她不知道這些事發(fā)生的因由,但直覺告訴她,唐馨在策劃并控制著整件事。
  站??!趙敏對著韓光明準(zhǔn)備回家的背影喊道。
  告訴我,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
  韓光明見是趙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還以為是秦素娥呢。大半夜的別嚇唬人,小姐。韓光明拍拍褲管上的草莖,理了理頭發(fā),正色道:既然你都看見了,我也不用說了。
  我看見什么了?
  小姐,我們已經(jīng)分手,不要再糾纏我了,拜托。
  才一下午的工夫,就涇渭分明劃清界限,難怪有“翻臉比翻書還快”之說,昔日溫言軟語的那個人是他么?趙敏狠狠地剜了面前的負(fù)心人一眼,不過,在樹影下站著,對方根本就看不清。
  那伙人和唐馨有什么仇,和我有關(guān)嗎?趙敏繼續(xù)死纏爛打。
  韓光明對這個不屈不撓的女人沒轍了,吞口唾沫,索性正色道:實話告訴你吧,那是我老婆雇來的打手,本來是要找你的,唐馨仗義,給你頂了一杠子??烊メt(yī)院看看她,她受傷了。
  什么?趙敏想起那天在街角巷子口親眼看到的那筆交易,這么說來那個中年女人確實是韓光明的老婆。唐馨真是卑鄙無恥,不知道她用什么見不得人的方法,拿到韓光明老婆的分手費,然后逼我跟韓光明分手。整件事情已經(jīng)非常清晰了。這么齷齪的一個女人,卻裝得多么高尚偉大,虧得韓光明還那么說,哄男人真是有一手。恨,此時占據(jù)了她的整個頭腦。
  我走了,你自便。韓光明見趙敏沒有再說話,一轉(zhuǎn)身,瀟灑地離去。
  七
  陳勝利終于回來了。
  安平市第一人民醫(yī)院,308室。門是開的,白床單,白被子,潔白的墻,桌子上的香水百合紅白相間靜靜地開放著,空氣蕭索寧靜。
  唐馨的臉朝向窗子一邊,正專心地看著一只在窗臺上蹦來蹦去的小鳥。聽到腳步聲,鳥兒驚飛了,唐馨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
  陳勝利?一抹憔悴的笑浮現(xiàn)在臉上,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才,哦,不,現(xiàn)在。
  你走近一點說,我聽不清。唐馨不好意思地指指自己的耳朵。
  怎么會這樣,你的耳朵怎么了,你病了?陳勝利明知故問,因為這里是危重病室。
  是啊,趙敏呢?唐馨問道,嘴唇干干的有幾道裂痕。
  她還不知道我現(xiàn)在回來了,前天給她打電話說過一聲。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我剛才去畫室找你,他們說你在這里。陳勝利一向嗓門大,現(xiàn)在坐在唐馨身邊聲音低低的,聽起來很傷感。
  怎么了,你有事?唐馨掙扎著坐起身子,拿枕頭墊背斜靠著身子,并示意陳勝利把身旁的水杯遞給她,抿了幾口水,洇濕嘴唇,好看多了。
  陳勝利不回答唐馨,擔(dān)心地問道:你要緊嗎?
  唐馨搖搖頭,看了看桌子上的開水瓶說:要喝水還得自己倒喲。
  看著對自己微笑著的唐馨,頓時,一股溫暖的感覺從心里滌蕩出來,陳勝利像個委屈的孩子般低下頭,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
  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唐馨,趙敏她……陳勝利靠床邊坐下來,說話打起結(jié)巴。
  唐馨看看陳勝利,已經(jīng)明白了一半。這事他終究會知道的,還是按計劃行事,雖然事情可能比她原先想象的還要糟。
  有什么事情慢慢說,我聽著。
  前天我在美國給趙敏打電話,剛開機,就接到一個女人的電話,這個號碼我熟悉,早先一陣經(jīng)常發(fā)短信給我,語言下流不堪,都是罵我不中用,罵我老婆怎么怎么,我當(dāng)她是神經(jīng)病把她的號碼設(shè)進(jìn)手機黑名單。過了一段時間,我就把這事忘了??墒乔疤煸缟?,她換了一個新號碼打過來,說我老婆趙敏搶了她老公什么的,說得繪聲繪色有鼻子有眼,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是不?陳勝利眼巴巴地看著唐馨。
  唐馨只是端著水杯慢慢地喝水。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應(yīng)該知道她的事,能不能告訴我?
  唐馨仍然喝水,然后,眼睛盯著杯沿不動。
  她一定是被人騙了,她總像個小孩子,真的。我不能沒有她,無論她犯什么錯誤我都會原諒她的,只是,你要告訴我真相,她……陳勝利哽咽住,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把臉轉(zhuǎn)向一邊,忽然不吭聲了,惹得唐馨的眼睛都有些濕潤。
  唐馨打定主意,輕輕放下水杯,看著陳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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