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一滴眼淚掉下來的時間
只需要一滴眼淚掉下來的時間
你就可以離開,去找你的女孩
可是你為什么不給我,逃似的
那么急迫,沒有交代門就開了
只需要一滴眼淚掉下來的時間
在它掉下來之前,我仍然活著
在它掉下來之后,愛就會死去
你昂首離開,可以像英雄那樣
斷情首象山
秋的余溫還未退去,
一場早雪落下來,整個冬天
橫刀立馬闖進了我的家。
看著它們冷冰冰
從屋后的山上斜飄過來,
穿過窗上年久失修的縫隙,
落在我腳下,啞口無言。
綠葉還在樹上,獼猴桃還沒熟透。
一切都猝不及防,但孕育良久。
你從她那里帶來的冷酷,
讓我知道雪與死亡同行。
我想說,燕山斷裂,
首象山如滾落的巨石
砸斷房梁,情已絕、親已去。
我知道,上面的詩用詞失當,
“斷”“絕”早不該在我的詩中。
看著滿院子紅黃綠三色落葉
在雪融后留下的一片慘狀,
還是讓我悲傷。
歲月只留下瑣碎與隔膜。
你我每天如幻影,
各自在另外的房間,進進出出。
我想找到應(yīng)有的漫緩與平和,
在櫻桃樹下掛吊床,
躺上去將一本書讀十年。
上老下小
看著他們因生養(yǎng)了你而悲傷,
看著一年不見——他們更加衰老的臉,
我感到為人父母的蒼涼。
無論你多么無情,無論我們結(jié)果怎樣,
在心里,我要永遠將他們當成我的父母。
看著兒子故作輕松的表情,
聽著兒子不得要領(lǐng)的寬慰話,
我覺得一切都不重要。
曾經(jīng)有過的美好讓它們永存。
曾經(jīng)不斷傷害我們的讓它徹底消失。
讓新生活的陽光普照上老下小。
她用沙啞的聲音唱出血一樣的歌
在你離開我之前,
請看完我為你寫的這首詩;
在你上山之前,
請聽我唱完這首歌。
上面的重復(fù)是詩所忌諱的,
但是我不得不這么寫,
因為這不是詩歌在流動,
是一個瑣碎的女人在絕望地吟唱。
看著她的愛人即將離去,
感到她的愛人心已他屬,
她沒辦法使自己典雅地注意詞匯,
她沒辦法將一首歌唱得優(yōu)美。
她像農(nóng)婦一樣問你:
你的心里曾有過給我的房間嗎?
哦,可憐的女人,癡情的女人,
她用沙啞的聲音唱出血一樣的歌。
無人居住的老家
紫藤爬滿房屋,
僅僅三年,侵占了
這里的每一寸空間。
從看門人手中借過砍刀,
在門口,砍斷荊棘的藤蔓,
拉開銹得嘎嘎響的鐵門。
借著混沌的光線,我看到
書柜里長出蘑菇,墻紙倒掛下來;
水管中流出黃色的濁水。
桌子,紅色的土漆翻卷起來,
我撫摸著原本光滑的樟木桌面,
仍能感到曾經(jīng)激情肆意,移動的手指,
筆痕穿過紅漆留在木紋里。
抽屜里的照片和錄音帶已失真,
千足蟲在上面迅速爬過。
女孩與狗
在另一張照片里你哭泣,
狗對著外面來的人狂吠。
風(fēng)則將門上的破紙撩得老高。
這時,希望把傷心擠到一旁,
你想從外來人那兒聽到父親的消息。
狗伸長脖子守住你和家。
你用眼睛問:你們見到我父親嗎?
七九年他去了越南。門破得再也
擋不住冬天。我們等他回家。
給你的第一百首詩
我要為你寫一百首詩
可十年前你已經(jīng)為我寫了一本
當我再次讀它們時
終于從你的話語中
明白了你曾經(jīng)對我如此寬容
我后悔為何現(xiàn)在才明白
你在愛我時你看到了我的孤獨
你忍受了我的冷漠
你憂傷我與生俱來的憂郁
你無奈地看我在憔躁中焚燒自己
你伸手拉住我,不讓我掉進
我自己挖掘的陷阱中
如果我今天還能活著
那一定來源于你的生命之吻
如果我今天還可以愛
那一定是你的愛所喚醒
是的,我們已不再有激情
看著滿院的落英我不會落淚
看著櫻桃結(jié)滿樹梢我不再狂喜
我們老了,守著屋子里的家具
翻看那些二十年前你偷來的舊書
早晨我為你燒開牛奶
晚上回家時你為我下面條
夕陽下我們在村子里散步
你是我的親人,我們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