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貪天之功詐阿坤
　　暗生疑竇辨真?zhèn)?br/>　　廚師們個個焦慮不安，其中最急的就是秦福元。這秦福元本是個銀樣 槍頭，對烹飪一知半解，別說這鰣魚沒做 過，恐怕連什么樣也不知道呢！所以，他也不顧身邊太監(jiān)們的監(jiān)視，不時溜到阿坤身邊，想讓阿坤教他一招?？墒牵⒗ぷ约阂矝]想到兩全其美的烹飪方法，自然幫不上他的忙。他建議秦福元先慢慢試著烹制，然后拖到最后一個上菜。但秦福元卻以為阿坤存心不愿教他，立時生了氣，沉著臉不再理睬阿坤。
　　阿坤排除干擾，卻不急著下手，費盡心機尋找一種最新最完美的鰣魚烹制法。他搜腸刮肚，結(jié)合十多年的經(jīng)驗，反復構(gòu)思。終于，蒼天不負苦心人，一種理想的鰣魚烹飪法被他悟了出來。
　　再說端坐在御膳桌前的慈禧，此時已退下了十多道不稱心的鰣魚，好不耐煩。她一張老臉拉得更長了，嘮嘮叨叨，罵聲不絕，嚇得伺候的十多個太監(jiān)一個個連屁也不敢放一個。正在這時，隨著一陣撲鼻的魚香，那道出自王阿坤之手的鰣魚由御膳太監(jiān)端了上來。
　　慈禧低頭一看，只見那只青玉瓷海碗中，盛著一尾熱氣騰騰的鰣魚，乳白色的魚湯上面，浮著一層淡黃色的魚油，魚背上均勻地撒著殷紅色的火腿丁、紫色的嫩姜芽，襯著下面那尾雪白肥嫩的魚身。
　　這道鰣魚很明顯是除了魚鱗的，但味道如何呢？慈禧漫不經(jīng)心地夾了一點魚肉送進口中……豈料，魚肉剛?cè)肟?，她滿臉的皺紋便全舒展開了，也不顧燙嘴，竟連舀幾匙魚湯，“吸溜吸溜”喝個不停。調(diào)匙還沒放下，她連連贊道：“這才是真正的鰣魚佳肴！我還從來沒吃過這么嫩、香、肥、鮮的鰣魚呢！如果沒猜錯的話，這道菜只有那個姓王的御廚才做得出來……”
　　“老佛爺英明，此魚正是王御廚所獻。”一個太監(jiān)連忙大獻殷勤，及時將王阿坤喚了上來。
　　慈禧心里一樂，連稱呼也變得親昵了，她兩眼瞇縫著，笑著對王阿坤道：“小蘇州，這道鰣魚你又是如何做出來的呢？”
　　王阿坤大跪謝恩后道：“小的知老佛爺嫌魚鱗礙口，便細細尋思，得了一法。先將魚鱗盡悉刮下，漂凈后，裝入紗囊。再在蒸籠蓋內(nèi)釘一個鉤釘，把紗囊掛在釘上，讓紗囊剛好對準下面的魚碗。最后，我再用文火慢慢蒸透，這樣，魚鱗中的天然油汁便滴進碗里，魚肉不但保持了原有風味，而且更加肥嫩可口?！?br/>　　慈禧聽了自是拍案叫絕，當即又重賞了阿坤。
　　就這樣，由于阿坤絕妙的技藝，眾御廚安然逃過了慈禧的鰣魚宴關。但御廚們剛回到下房不久，御膳太監(jiān)又后腳跟進，傳達了慈禧又一個新旨。于是，剛從御廚們臉上消退的愁云，復又堆積在了他們心頭。
　　原來，慈禧又是心血來潮，要在她七十壽辰那天，吃什么當年康熙皇帝吃過的“八寶豆腐羹”！
　　這“八寶豆腐羹”素有來歷。據(jù)說當年康熙皇帝第一次南巡時來到蘇州，暫住在織造府衙內(nèi)。主管織造府的不是別人，就是《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他殷勤接駕，采辦了各種名珍異饈來侍奉皇帝。但康熙旅途勞累，心火上升，對什么駝峰、熊掌、猴頭、燕窩之類的佳肴甚感厭膩，不思茶飯。這可急煞了曹寅，他費盡心機，想出了一個辦法，用重金在蘇州有名的酒樓菜館中物色廚師。最后，選中了“得鳳樓”酒家一位名叫張東官的名廚，要他做出既清爽清淡又具有江南風味的蘇式菜點，讓康熙吃得如意可口。張東官曉得這樁差事非同小可，便絞盡腦汁，使出渾身解數(shù)。他采用水鄉(xiāng)出產(chǎn)的時鮮菜果，做出八品色、香、味誘人的佳肴。內(nèi)中有一道八寶豆腐羹，康熙嘗了極合胃口，連聲贊賞?？滴趸鼐┖?，就傳旨將張東官調(diào)進京城，賞他五品頂戴，在御膳房供職。從此，這道八寶豆腐羹常常上桌，康熙更是久吃不厭。然而好景不長，不久，張東官不知得了什么急病，死了。于是，八寶豆腐羹隨之失傳。名菜雖失傳，但八寶豆腐羹的聲名卻在皇宮中流傳了下來。盡管之后的幾代皇帝想盡各種辦法，遍覓名廚，欲恢復這道名菜，可均因名廚們配不出八寶豆腐羹的配方而以失敗告終。
　　這回，慈禧心血來潮竟要吃這道名點，這叫眾御廚們怎能不萬分為難呢？他們把一切希望又寄托在了王阿坤身上。
　　別看王阿坤平時寡言少語，但對烹飪技術(shù)，卻有一股硬拼巧鉆的勁頭。整整三天三夜，他一人鉆進御膳房中，搜腸刮肚，絞盡腦汁，精心研制。他先從“八寶”上入手。他知道只有先找出八寶配料，才能制成這道名點！好在御膳房中各種材料應有盡有，王阿坤就試制了一遍又一遍，足足有近百次。終于，鐵棒磨成了針，一道與太監(jiān)們口述的八寶豆腐羹差不多的名點在他的御灶上誕生了。
　　王阿坤把蝦仁、雞肉、火腿，以及香菜、蘑菇、莼菜、松子、香楚等精心配比，合成原料，然后細切成丁，隨同特制的嫩豆腐片，用濃雞湯烹制而成。接著，他又請來一個老太監(jiān)，先請他品嘗定奪，直到那老太監(jiān)連連點頭說“差不離兒”的時候，他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當下，阿坤試制成功“八寶豆腐羹”的消息很快在御廚中傳開了。眾御廚們臉上陰云盡消，只等慈禧點名用八寶豆腐羹了。
　　誰知此時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秦福元獰笑著逼到了王阿坤的身邊，把欺君之罪的屠刀伸到了王阿坤的脖子下，逼得王阿坤不得不委曲求全，拱手交出了那份凝聚他心血與汗水的八寶豆腐羹配方。
　　不學無術(shù)的秦福元自進宮之后，一直想出人頭地，撈個一官半職，夢想得到一筆豐厚的賞金。他總想找機會向皇上邀功獻媚，但由于他沒有什么真才實學，始終做不出奇菜佳肴，所以一直被冷落在一邊。對于阿坤超群的才藝，他由羨慕轉(zhuǎn)為嫉妒，恨不得將阿坤的才能和技藝一下子都攬到自己身上。所以，當他聽說阿坤又試制成功八寶豆腐羹后，他那顆被利欲熏得冒煙的心終于燃起了苗火。
　　看四下沒人，秦福元找到阿坤：“小二哥，你真走運呀，弄出了八寶豆腐羹，那五品頂戴就又要戴到你頭上來了！”
　　王阿坤實話答道：“不瞞你說，對于加官晉爵，我真的不感興趣，何況我已是五品了。”
　　“這么好的事情，我做夢也想不到呢，你不要說嗲話了?！?br/>　　阿坤不想和他多廢話，只顧低頭烹飪，答道：“既然你喜歡五品頂戴，下回你爭取一個不就成了?！?br/>　　“我這人能行？豬頭笨腦的，還望小二哥多多幫忙呢?！?br/>　　“只要我能幫，我一定做到。”
　　“此話當真？”
　　“決非戲言?！?br/>　　“這事容易?！鼻馗Ｔ獪惤⒗ど磉?，諂媚地笑著低聲說道，“只要小二哥你高抬貴手，將這制作八寶豆腐羹的本事教我，到時候由我向老佛爺獻上，不就幫了我的大忙了嗎？”
　　阿坤聞言大驚，不由脫口反問道：“這樣不就犯了欺君之罪嗎？”
　　“哈……欺君之罪！”秦福元一陣奸笑，“要說欺君之罪，小二哥你可是早就犯下了！老佛爺要是知道你家有妻子和兒子，不把你這樣才怪呢！”說著，做了個砍頭的手勢。
　　“輕點！”阿坤嚇得臉色都變了，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要讓人家聽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既然小二哥明白，那么，這八寶豆腐羹……”說到這里，秦福元故意把話頓住，目光像釘子似的直往阿坤臉上扎。
　　阿坤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秦福元是拿此事來要挾自己呀！他沉默地低下了頭。
　　“怎么樣？就算你幫我的大忙，也省了讓老佛爺判你個欺君之罪。你放心，我秦福元決非那種知恩不報的小人，只要你小二哥這次幫了我，從此我不會再麻煩你的！”
　　秦福元還想說下去，忽然，小廣東就像從地下冒出來似的，突然站在了他倆面前，大驚小怪道：“阿坤，鍋里燒糊了！”秦福元見狀，這才不得不打住了話頭。
　　秦福元這一嚇一詐，讓阿坤心里十分為難。其實，他真正的目的是創(chuàng)制新菜，如今既然已把八寶豆腐羹制作出來，至于由誰呈獻給慈禧，已不是主要的了。何況秦福元已經(jīng)把話向自己挑明，要是不答應他，這無賴說不定真會向慈禧告狀，到那時候可就……想到這里，王阿坤一咬牙，決定遂了秦福元的心愿，把制作八寶豆腐羹的配方及程序傳授給他。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且說轉(zhuǎn)眼間慈禧太后七十壽誕大慶的日子已經(jīng)到了。這一天，慈禧心情特別好，頭戴鳳冠，身穿霞帔，早早地在御膳桌前入座。御膳房里更是一片緊張熱鬧，鍋勺瓢盆的碰擊聲不時傳來。幾十個來自天南地北的御廚，個個盡顯神通，緊張地制作著自己的八寶豆腐羹。
　　不一會兒，十幾道各不相同的八寶豆腐羹獻了上來，但又很快被退了下去。慈禧的老臉沉了下來。
　　秦福元盡管已經(jīng)得到了阿坤的配方，但他仍沒能烹制出像樣的八寶豆腐羹。無奈，只好求阿坤把好事做到底，趁太監(jiān)們不注意時，他偷偷換下了阿坤那道剛制成的八寶豆腐羹……
　　果不出秦福元所科，這道出自阿坤之手的名點博得了慈禧的歡心。只聽慈禧連聲稱贊，御膳太監(jiān)便忙轉(zhuǎn)向屏風后面，招呼秦福元上前叩見老佛爺。秦福元心花怒放，不等太監(jiān)在前引路，急忙步出屏風，一溜小跑來到慈禧御膳桌前，跪在地上，連聲叩拜不已：“小人秦福元叩見老佛爺，給老佛爺請安！”
　　“平身?！贝褥p輕抬手，淡淡地說道。等秦福元起立站正后，慈禧定睛一看，不由一陣驚喜：“又出了一個新人才啦！你是哪來的？”
　　“回老佛爺話，小的來自蘇州松鳴樓?！?br/>　　“哦，又是蘇州松鳴樓的廚子。那么，此菜是你制作的嗎？”
　　“是的，老佛爺?！?br/>　　慈禧樂了：“你且把如何制作此羹說來聽聽。”
　　每逢吃到佳肴必問制作過程，此乃慈禧的怪癖。可憐秦福元是個冒牌貨，這道八寶豆腐羹又不是他親手制作的，叫他如何說得上來？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連八味配料也沒答全。慈禧不由頓生疑竇，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得了，如此怯慌，就不必說了。下去，再為我做上一道來嘗嘗。劉太監(jiān)，你隨他同去，在一邊仔細察看，爾后由你將制作過程稟報于我?！?br/>　　“喳！”劉太監(jiān)躬身領命，“走吧，秦御廚。”
　　這一招是秦福元萬萬沒想到的，他頓覺頭腦中“嗡”的一聲，眼前一片空白。但事已如此，他只得硬著頭皮，隨著劉太監(jiān)轉(zhuǎn)入御膳房。
　　欲知秦福元的八寶豆腐羹做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血口噴人陷險境
　　善惡有報判分明
　　卻說秦福元硬著頭皮，在劉太監(jiān)的監(jiān)視下，勉勉強強，七拼八湊，好不容易做出一道八寶豆腐羹?？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與剛才的那道八寶豆腐羹一比，這一盤色香味形簡直是差太多了。
　　果然，慈禧只嘗了一口，就勃然大怒，拍案道：“大膽的奴才！竟敢戲弄于我！為何兩羹同出一手，卻如此大相徑庭，搞的什么名堂？”
　　秦福元嚇得魂飛魄散，只覺小腹一陣發(fā)緊，竟憋不住撒了一褲襠尿，面如土色，結(jié)結(jié)巴巴地答道：“回、回老佛爺……這、這……”
　　慈禧見狀，愈發(fā)肯定內(nèi)中有鬼，用湯匙上下攪動了一陣，其中的八味羹料也不一樣了，不由氣得渾身顫抖，咆哮道：“大膽奴才，還不從實招來！”
　　事到如今，秦福元已經(jīng)嚇得癱倒在地，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一邊的劉太監(jiān)上前一把將他提起，怒問道：“說，剛才那道八寶豆腐羹究竟是誰做的？大膽賊廚，竟敢戲弄老佛爺，這還了得！”
　　這幾句話，無意中提醒了秦福元。這小子眼珠子一轉(zhuǎn)，竟狗急跳墻，將一盆污水潑向了阿坤：“回，回老佛爺話，都是王御廚讓我這樣做、做的……”
　　“大膽！”慈禧一聲怒喝。
　　僅一墻之隔的御膳房中，本就忐忑不安的阿坤把秦福元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當下，只覺得頭“嗡”的一聲。尚未醒悟過來，已有幾個太監(jiān)與侍衛(wèi)一擁而上，將他推到慈禧面前。阿坤兩腿一軟，跪倒在慈禧面前。
　　慈禧一聲冷笑：“好一個王阿坤，我一向待你不薄呀！你倒好，敢與那狗奴才合起來戲弄于我！”
　　“老佛爺，我、我……”王阿坤此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又急又怕，冒出一頭冷汗。
　　“老佛爺?！鼻馗Ｔ藭r倒是冷靜了許多，他指著阿坤道，“就是他讓我這么做的?！?br/>　　“你！”阿坤氣得渾身顫抖，怒視著秦福元，“秦福元，是你硬逼我這樣做的！你好歹毒呀！”
　　“我逼你？我怎么逼你啦？拿什么來逼你啦？笑話！”秦福元自以為手里有王阿坤的小辮子，冷笑著反問道，“你倒當著老佛爺?shù)拿?，說出來聽聽呀！”
　　“你，我……”阿坤語塞了，他面如土色，低頭顫抖不止。
　　慈禧大怒：“大膽奴才！你莫非自恃會做幾個菜，就敢如此戲弄于我？說，你為什么要如此欺瞞當朝？”
　　“老佛爺，我……”阿坤滿腹冤屈，又不能說，末了竟一聲哀號，“我、我該死呀！”
　　慈禧這時反倒平靜了下來，慢條斯理地說：“把這奴才給我拉出去，梟首示眾！”
　　“老佛爺手下留情……”正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屏風后面躥出了小廣東。太監(jiān)們猝不及防，一時沒有攔住，眼看著小廣東一下?lián)涞接抛狼?，“老佛爺，王阿坤確是被逼的呀！”小廣東冒死進諫道。
　　“此話怎講？”慈禧揮手命左右退下，盯著小廣東問道。
　　于是，小廣東將王阿坤為謀生計隱瞞家有妻兒，秦福元要挾阿坤，逼迫他讓出八寶豆腐羹的前前后后向慈禧和盤托出。原來，當時秦福元要挾阿坤的前后經(jīng)過，都被小廣東聽了個一清二楚。
　　不等小廣東說完，一邊的秦福元裝出一副備受冤枉的樣子，涕淚橫流，叫道：“老佛爺，我冤枉呀！他倆是串通好了來加害于我的呀！”
　　“反了！反了！”慈禧鬧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分不出真?zhèn)?，不由煩躁得連連跺腳道，“大膽奴才！你這話有誰能作證？倘若串通一氣戲弄于我，我同樣將你斬首無疑！”
　　“這……”這下，小廣東沒辦法了，不由急得面紅耳赤，卻又說不出個子丑寅卯。
　　“看我把你們這班大膽奴才都斬了！”慈禧咬牙切齒地冷笑道。
　　“14595057369e41859745837d630c84c43020203fc862c6f8ef0313041327f889老佛爺息怒。”這時，一邊走上個頭發(fā)銀白的老太監(jiān)，不是別人，乃是那日王阿坤制出八寶豆腐羹時，首先請來代為品定的那個老太監(jiān)。
　　“老朽可以為王御廚等作證。”老太監(jiān)畢竟久居皇室，鎮(zhèn)定自若，“前面那道八寶豆腐羹，確實是王御廚親手烹制。那天，御廚王阿坤烹制成此羹后，便是老朽首先代為品嘗鑒定的。老朽分析，王阿坤費盡心機烹制出此羹很是不易，如此情愿讓給別人，內(nèi)中必有蹊蹺。若非有人逼迫，我想他是不肯的。單憑這一點，適才那小廣東所言便不得不讓人相信了?！?br/>　　慈禧聽了覺得有理，微微點頭道：“你還有什么見解，只管稟來就是?！?br/>　　老太監(jiān)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老佛爺，依老朽之見，要說王御廚犯有欺君之罪，那么，秦御廚同樣也犯有欺君之罪。王御廚犯罪乃為生計，而秦御廚犯罪卻為貪圖功利，冒領功祿。再說，王阿坤為人勤奮，鉆研技藝，本領超群，對老佛爺更是忠心耿耿，為烹飪佳肴奇菜可謂嘔心瀝血。故而孰是孰非、誰去誰留，還望老佛爺三思?！?br/>　　老太監(jiān)一番精辟見解，使慈禧如夢初醒。再看那秦福元，身抖如篩糠，一副賊人心虛之相。她不由冷笑道：“將這貪天之功冒名頂替的欺君小人拖出去斬首示眾！”
　　“喳！”侍衛(wèi)們一擁而上，架起秦福元。秦福元走投無路，不得不甩出最后一張王牌，大聲喊道：“冤枉啊，老佛爺，我冤枉呀！我這是完全為了老佛爺好呀！”
　　“且慢?！贝褥勓?，一揮手制止了侍衛(wèi)們，“你說為我好？”
　　“是的，小的這樣做，全是為了老佛爺萬壽無疆！”面對死刑，秦福元孤注一擲了，“老佛爺，小的與王阿坤原為同鄉(xiāng)，都在松鳴樓掌勺，故而得知他早有家室。如今見他混雜宮中，充任御廚，小的于心不忍，只怕他的一身穢污，玷污了老佛爺?shù)纳耢`仙氣。所以，小的一時性急，就想了這么個辦法，換下了他的八寶豆腐羹。此事，還望老佛爺明鑒開恩吶！”
　　“有理?！贝褥勚?，不由猶豫起來，沉吟不決。
　　御膳房中死一般沉寂。過了好一會兒，慈禧惱羞成怒，咆哮起來：“少廢話，給我把這兩個狗奴才都拖出去斬了！”
　　“喳！”侍衛(wèi)們復又上前，分別架起王阿坤和秦福元。
　　“老佛爺請慢！”關鍵時刻，又站出了那個老太監(jiān)。他跪伏在慈禧面前，再度稟道，“今天是老佛爺慶壽之日，要說開刀見紅，也只能成單不成雙。依老朽之見，王阿坤與秦福元二者誰去誰留，還是讓天意決斷為上?！?br/>　　“天意決斷？”慈禧的老臉上掠過一絲令人生畏的神色。
　　于是，老太監(jiān)如此這般，湊近慈禧跟前一一說了個詳細。
　　慈禧聽罷，不由點頭說道：“就按你的話去辦吧。生死在天，就看這倆奴才各自的造化了?！?br/>　　話音剛落，老太監(jiān)就令手下篩上兩壺御酒，然后望定秦福元與王阿坤冷笑道：“這兩壺酒中，有一壺中放有鴆藥。你等二人究竟誰去誰留，自有天意而定！”說罷，老太監(jiān)親自將御酒端給了王阿坤與秦福元。
　　事到如今，誰也無法躲避。王阿坤與秦福元只得各自抹著冷汗，抖著雙手，從老太監(jiān)盤內(nèi)各自端起一壺御酒。
　　秦福元端酒在手，內(nèi)心的恐懼到了極點。但他還要耍小聰明，一仰脖子，竟將那壺酒順著脖子倒進了衣領里頭。然而，盡管他自以為動作神速，卻沒能躲過慈禧等人的眼睛。慈禧大怒，喝一聲“大膽”，令侍衛(wèi)將秦福元拿了下去。
　　王阿坤端壺在手，心中翻江倒海：如今唯剩下這壺酒了，也許鴆藥就下在這壺中呢！他心里默叫一聲“蒼天保佑我”，然后抱定一死之念，一閉眼，將壺送到嘴邊……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瞬間，小廣東一個箭步?jīng)_上前，猛地從他手中搶過那壺酒，只沖著慈禧喊了聲“小廣東愿替阿坤飲鴆服罪”，便一仰脖子，將那壺酒飲了下去。
　　“小廣東，你！”王阿坤激動得渾身打戰(zhàn)，猛地上前抱住小廣東。但已經(jīng)遲了，正巧這壺酒中下有鳩藥，小廣東大叫一聲，推開阿坤，頃刻倒地身亡。
　　這時，且不說阿坤如何激動，也不說所有旁觀者如何感慨，單說那被侍衛(wèi)們擒住的秦福元見狀，悔得腸子都青了。他原地狂蹦亂跳，還想做最后的掙扎，但侍衛(wèi)早已一擁而上，將他拖去了午門。這真是：
　　聰明反被聰明誤，
　　善惡終報有因果。
　　尾 聲
　　小廣東仗義行俠舍身救下阿坤，使得阿坤死里逃生。當下，一場來之迅猛的急風暴雨，頃刻間消逝而盡。但王阿坤畢竟已是有了妻兒家室的“污濁男子”，慈禧自是不能再留他當御廚了，她只好忍痛割愛，將他遣返回鄉(xiāng)。此舉正中了阿坤下懷。
　　王阿坤回到蘇州后，在一家菜館當起了掌勺大廚，把當年在皇宮創(chuàng)制的“龍鳳腿”與“八寶豆腐羹”傳給旁人。這家菜館的老板為招徠顧客，據(jù)說還特意掛出了“慈禧御賜名菜龍鳳腿”、“康熙御賜名點八寶豆腐羹”的招牌。不過這是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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