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只有幾十個春秋,很短促,但要活就要活得有意思。”說這話的是我國著名醫(yī)學遺傳學家盧惠霖。
盧惠霖,又名盧高榮、盧潤生。1900年3月生于湖南省天門縣岳家口,1997年3月18日因心臟病于長沙市逝世,享年97歲。
1925年,盧惠霖畢業(yè)于岳陽湖濱大學,隨即留學美國,先后在海德堡大學及哥倫比亞大學研究生院學習深造,曾從師于細胞遺傳學創(chuàng)始人、諾貝爾獎獲得者摩爾根教授和著名細胞學家、實驗胚胎學家威爾遜教授。1927年獲碩士學位。由于勤奮學習和辛勤研究,他終因過度勞累而患上了肺結核,在療養(yǎng)院一躺就是10個月。這期間他父親和哥哥去世,在家人的催促下,他謝絕了好友們的挽留,抱病回國,到岳陽湖濱高級農(nóng)業(yè)學校講授生物學和化學。1935年后在長沙雅禮中學及湘雅醫(yī)學院任教。
新中國成立后,盧惠霖任湖南醫(yī)學院教授、醫(yī)學遺傳研究室主任、人類生殖工程研究組組長等職,他還擔任過湖南省科協(xié)副主席、湖南省政協(xié)副主席、衛(wèi)生部醫(yī)學科學委員會委員、中國遺傳學會副理事長,曾當選三、五、六屆全國人大代表。
堅持研究人類細胞遺傳學
在一段歷史時期內,開展的“學術思想批判運動”中,摩爾根遺傳學被當成唯心主義理論而受到批判,人類優(yōu)生學則成了禁區(qū)中的禁區(qū)。盧惠霖因為是摩爾根的第四位中國學生而受到株連,何況他又翻譯出版了摩爾根的《基因論》,所以他成了“活靶子”。
數(shù)百名對遺傳學一無所知的學生和不少極“左”人士,逼迫他承認具有“資產(chǎn)階級學術思想”,好心人也勸他認錯,但他堅決拒絕這頂強加的帽子,他要捍衛(wèi)科學真理。后來,有關方面聽取了盧惠霖的申訴,并做了進一步的調查,才制止了這一違背“雙百方針”的錯誤。
1963年,盧惠霖首倡籌建了醫(yī)學遺傳學研究組,并迅即開展了調查研究。在對長沙市部分中小學的10091名學生進行色盲普查時,發(fā)現(xiàn)男性青少年中的色盲發(fā)病率為7.5%,女性發(fā)病率為0.92%。對48名色盲女孩進行家系調查中,發(fā)現(xiàn)她們的父親均為色盲患者。這完全符合摩爾根發(fā)現(xiàn)的“連鎖遺傳規(guī)律”。
正當盧惠霖雄心勃勃地要進一步開展遺傳學研究時,文化大革命開始了。他是所謂的“反動學術權威”,免不了被撤職、批斗。但他畢竟是全國人大代表,有所“保護”,與同時代的其他知識分子相比,他算是幸運的。然而,他還是被迫遞交了“退休申請書”。
好在他不久就恢復了工作。盧惠霖將遺傳學研究確立了為臨床服務、為優(yōu)生服務的方向。他與婦產(chǎn)科醫(yī)務人員合作,率先在國內開設了定期的染色體病咨詢門診,預測胎兒的健康狀況。他指導研究生開展特殊染色體病的研究,提出了“家族性斷裂重接熱點”的新概念。他們發(fā)現(xiàn)的異常核型有75種,均已載入國際人類染色體異常核型登記庫。
提倡生殖工程
世界衛(wèi)生組織1981年發(fā)表的資料表明,人類中的遺傳病負荷已達10.8%,即每10個人中就有1.08人帶有遺傳病因子。人類中已肯定的遺傳病有2811種。染色體病300余種,其發(fā)生率占新生活嬰的0.5%~1.0%。有些專家甚至認為:“人類幾乎沒有一種疾病與遺傳學無關?!?br/> 盧惠霖領導下的醫(yī)學遺傳學研究室對前來求診的患者及其家屬進行優(yōu)生優(yōu)育的宣傳,一旦發(fā)現(xiàn)有染色體病的患兒就動員孕婦終止妊娠。他們在1979~1982年,曾對長沙市北區(qū)三家醫(yī)院出生的3415名新生活嬰進行了染色體檢查,發(fā)現(xiàn)染色體異常者26例,發(fā)生率為7.6%;染色體變異者55例,發(fā)生率為1.61%。這一工作為中國制定優(yōu)生優(yōu)育政策及染色體病預防計劃提供了珍貴的群體資料。
1979年11月,中國第一次人類與醫(yī)學遺傳學論文報告會在長沙舉行,盧惠霖主持會議。他請人在會上做了關于優(yōu)生學的報告,引起了轟動。新華社及多家媒體紛紛報道這一消息,被禁錮數(shù)十年的關于優(yōu)生學的禁區(qū)終于打開。
1981年,盧惠霖建立了中國第一個人類冷凍精子庫。1983年1月,中國第一例人工授精男嬰誕生。接著,盧惠霖又指導進行試管嬰兒研究。1988年,兩例試管嬰兒在長沙出生,其中一例是中國首例供胚移植試管嬰兒。這標志著我國生殖工程跨入了世界先進行列,為此他榮獲湖南省科技進步一等獎,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
“搖搖擺擺”走了90多年
1995年9月,中央電視臺在新聞聯(lián)播節(jié)目中報道了慶祝盧惠霖教授95歲生日的消息。中國每天有成千上萬的人被親友祝福生日快樂,能在這樣的節(jié)目中被“曝光”慶賀,可以想象盧惠霖教授的非同一般。
正是在這一年的一個風和日麗的秋日,根據(jù)早先的約定,我在湖南的友人、一位出版社負責人的陪同下,去湖南醫(yī)科大學的住宿區(qū)拜訪盧教授。拾級登上二樓,剛坐定,老教授就從內走出,滿面春風地與我們緊緊相握了——一臉的和善,一臉的微笑,使我們倍感親切。
我們的造訪使盧惠霖教授放棄了正在觀看中美女排賽實況轉播的機會。他告訴我們,他年輕時喜好運動,踢過足球,還當過足球隊隊長,所以愛看這類體育節(jié)目。
盡管如今已是“人生七十不稀奇”的年代,但年屆95歲的耄耋老人仍然不多。而且,盧教授不僅壽長,滿頭銀發(fā)下還有著一張相對年輕的臉:他肌膚潤滑,少有壽斑,亦少見歲月通常會給老人留下的深深皺紋。而這樣的高齡老者能夠自理生活,也屬難得。
我們自然想探究他的長壽秘訣。盧教授聲稱自己沒有特別的養(yǎng)生之道。他說,年輕時就得過肺結核病,多次咯血,以后也陸續(xù)有些其他毛??;中年時期,正值祖國八年抗戰(zhàn),生活困難,自己邊教書邊休養(yǎng),也不是一個健康的人。他這一生是“搖搖擺擺地走過來的”。他說,直到新中國成立以后,生活安定了,有病可以及時治療了,體質自然也就增強了。
盧教授認為,“我覺得心境開闊、處世樂觀對健康是首要的,切不要把不順心的事當包袱背。早年我得了肺結核,我并不害怕,思想上就是要和病魔做斗爭:斗贏了,我便活過來了;斗不贏,同歸于盡也無所謂,也許這就叫心理治療。”
他還把“心境開闊、處世樂觀”的態(tài)度用在生活與工作上,主張“不要為俗務而煩惱”,昔日批判他也好,后來重用他也好,他都無所謂,總是“聽其自然”。但在事業(yè)上是始終用心的,他的觀點是:“人一生只有幾十個春秋,很短促,但要活就要活得有意思。這幾年我還有余力,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內心有所寄托,會對社會多少有點好處。”
盧教授一生總在孜孜不倦地學習。他是圖書館里的常客,是年齡最大、資歷最高的讀者。他讀書時喜歡記筆記,為后人留下了諸多珍貴的參考資料。
盧教授愛動。下棋、打太極拳,都是他喜好的項目,晚年尤愛散步,早晚都要持杖散步約1小時。他認為,這既是一種健身方式,又可以順便看看千變萬化的世界,是“一舉兩得”。他還引用古代一則著名謎語中的話來表明“持杖”之有理:“早晨是‘四條腿’(嬰幼兒),晚上是‘三條腿’(老人)?!薄杉胰巳圆环判?,于是尾隨保護。他知道后極不愿意,說這樣他就“不自由”了,堅持要家人“撤離”才罷。盧教授認為,他的身體之所以由弱變強(長壽),除了處世樂觀,堅持運動也是重要原因。
盧教授一米六幾的個子,只有一百零幾斤的體重。能有如此理想的“長壽體形”,可謂千金難買。盧教授告訴我們,飲食上他以青素菜、豆制品和魚類為主,但品種多變化,也吃點雜糧。平時注意控制食量,“八成飽就行”;無煙酒嗜好,也少飲茶,雞蛋則只吃蛋白而不吃蛋黃。
由于遺傳病的肆虐,由于這樣那樣緣由引起的基因突變,國內外的一些悲觀論者認為,未來人很可能是百病叢生的個體。我們就此論述請教盧教授,他的回答是:“我們有信心用優(yōu)質基因改變‘壞’基因,使之控制和減少各種遺傳病?!薄拔磥砣藨摃兊酶咏∶馈!憋@然,在這個問題上,他也是個樂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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