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離開黑板，抖了抖手上的粉筆灰說：“現(xiàn)在請大家做筆記：平行的兩條直線任意加以延長，永不相交?！?/p>

學(xué)生們低下頭在本子上寫著?！捌叫械膬蓷l直線永不相交。西多羅夫，你為什么不記呢？”“我在想?！薄跋胧裁茨?？”“為什么它們不會相交呢？”“為什么？我不是已經(jīng)講過，因為它們是平行的呀！”“那么，要是把它們延長到一公里，也不會相交嗎？”“當然啦。”“要是延長到5000千米，它們就會相交了吧？”“不會的?！薄坝腥嗽囼炦^嗎？”“這道理本來就很清楚，用不著試驗，因為這是一條公理。謝苗諾夫，你說說，什么叫公理？”

一個戴著眼鏡，態(tài)度認真的男孩子從旁邊位子上站起來答道：“公理就是不需要證明的真理?！薄皩?，謝苗諾夫，”老師說，“坐下吧?，F(xiàn)在你明白了嗎？”“這我懂得，可就是不懂為什么它們不會相交?！薄熬鸵驗檫@是一條公理，是不需要證明的真理呀！”“那么，不論什么定理都可以叫做公理，就也都用不著加以證明了。”“不是任何一條定理都可以叫做公理?！薄澳敲礊槭裁催@一條定理就可以叫做公理呢？”“咳，你多固執(zhí)啊！喂，西多羅夫，聽我說，你今年多大了？”“十一歲。”“明年是多少歲？”“十二歲。”“再過一年呢？”“十三歲?！薄澳闱?，每個人每年都要長一歲，這也是一條公理?！薄耙沁@個人突然一下子死掉了呢？”“那又怎么樣？”“一年后他不就長不了一歲了嗎？”“這是例外情況。你別從我的話中找岔子了，我還可以給你舉出別的例子，甚至可以舉出成千上萬的例子來說明；不過，這沒必要，因為公理是不用證明的。”“那要不是公理呢？”“那是什么？”“要是定理，就需要證明了吧？”“那是需要的?？晌覀儸F(xiàn)在說的是公理?！薄盀槭裁词枪砟兀俊薄耙驗檫@是歐幾里得說的?！薄耙撬f錯了呢？”“你大概以為歐幾里得比你還蠢吧？”“不，我并不這樣認為?！薄澳菫槭裁茨氵€要強辯呢？”“我沒有強辯，我只是在想，為什么兩條平行直線不能相交。”“因為它們不會相交，也不可能相交，整個幾何學(xué)就是建立在這個基礎(chǔ)上的?！薄斑@么說，只要兩條平行直線一相交，整個幾何學(xué)就不能成立了？”“那當然，但它們終究不會相交。你瞧，我在黑板上畫相交了沒有？”“暫時沒有?！薄昂?，你再看，我在墻上接著畫相交了沒有？”“沒有?！薄澳氵€要怎樣呢？”“要是再延長，延長到墻的背面上去呢？”“現(xiàn)在我全明白了，你簡直是個無賴，你心里很明白，但就是存心要跟我扯皮?！薄翱晌掖_實是不懂嘛?！薄班?，好吧，你不相信歐幾里得，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我，你總該知道，總該相信吧？我跟你說，它們是不會相交的。喂，你怎么不說話了呢？”“我在想?！薄拔鞫嗔_夫，那就這么辦吧：要么你立刻承認它們不會相交，要么我把你攆出教室，怎么樣？”“我實在弄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西多羅夫哽咽著說?！俺鋈?！”老師喊了起來，“收拾起你的書包見你的父母去吧?！?/p>

西多羅夫收拾好書包，抽泣著走出教室。

老師疲憊（bèi）地坐到椅子上，大家默默地坐了幾秒鐘，然后老師站起來又走近了黑板?！昂冒?，同學(xué)們，我們繼續(xù)上課，請你們再記下一條公理：兩點間只能畫一條直線?！?/p>

（選自《問號和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