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俐鬼
蕭彥是我前男友
早班時間,我趕上一輛101,瞅著最后還有個位置,三兩步跑過去。
“早?!迸赃呌腥烁掖蛘泻簦鞘拸?。他瞇著眼笑,指指身邊的空座位:“坐吧,到公司還有十五六站路呢。”
我看一眼那個位置:“還是不坐了,擠進去太麻煩……”
“那我坐里面吧,你坐外邊?!彼f著就要挪進去。“算了……”我拉住他,“你讓一讓,我坐進去。”
一到公司,蕭彥身邊立刻圍了一堆女同事。蕭彥笑瞇瞇地從包里把幫同事代購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這半年來老板經(jīng)常派蕭彥到日本出差,他每次都會幫女同事們順帶購物。女孩兒們散去后,蕭彥捧著一個盒子走到我面前說:“顏顏,這是給你帶的禮物?!?/p>
精致的小盒子里是一對動漫手辦,犬夜叉威風(fēng)凜凜,戈薇精神奕奕。
大學(xué)時跟蕭彥談戀愛,就是從犬夜叉開始的。我們在校醫(yī)務(wù)室認識,兩個病患閑聊,從專業(yè)課到犬夜叉,從安倍晴明到日本妖怪大全,再到一直熱播的治愈系動漫《夏目友人帳》,我說得興起,手舞足蹈。
后來蕭彥就追我,每天買早飯送到我樓下。我們不在一個班,他總是偷偷和我一起上課。后來跟我們班男生混熟了,幫他們做PPT課件,幫他們答點名。我說蕭彥你干嘛對他們這么好,他說:“你這么惹人愛,指不定誰想追你,我和他們成了哥們兒,他們就不好意思搶哥們兒的女朋友了。”
后來快畢業(yè)了,我們分手,我來了現(xiàn)在這家公司。做不久,蕭彥也來了。我知道他是追著我來的,但他什么話也沒跟我說,只默默在工作上幫襯我,給我?guī)г绮停A(yù)備雨傘,像今天這樣給我買小禮物。
我把手辦擺在桌子上,正想著要和他說什么。蕭彥突然咳了一聲,說:“顏顏,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送你禮物了。我過不久就會和未婚妻一起去日本結(jié)婚……”
我心口一涼,什么都聽不見了。
加完班回到家,我在玄關(guān)換拖鞋,轉(zhuǎn)頭就見蘇信一臉凝重站在背后。“怎么把這東西帶回來了?公交車上帶來的?”他邊皺眉邊順手從墻上暗格里捻出一張明黃符紙,雙手結(jié)印,一聲“去”,符紙直直飛過來貼在我背心。
一股黑煙從眼前扭曲著升起,身體頓時輕松,我腿一軟,跌坐在玄關(guān)地板上。
蘇信過來扶我:“這是車禍死亡的怨念形成的妖物,教過你多少次了,看到它們就躲開……”
我一把抱住他,忍了一天的眼淚沖出眼眶:“怎么辦?哥哥,蕭彥他要結(jié)婚了……”
喋喋不休的蘇信突然閉了嘴。
其實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當初我跟蕭彥提出分手,就是希望他能結(jié)婚生子,簡單幸福過一生。
大三暑假一次高燒后,我就開始看到各種天生或意念凝聚的妖物。我嚇得手足無措,也不敢告訴包括蕭彥在內(nèi)的任何人。直到有一次回家,做噩夢說出來,才被蘇信聽見。
我也是那時才知道,我們家族有一脈上古傳下來的血統(tǒng)。如果遺傳到這種血統(tǒng),就會具有看到各種妖物的能力。比如蘇信,他從小可以看到各種妖,具備天生的除妖能力。但也有人,要長大到一定程度,才會顯現(xiàn)能力,比如我。但我天生不具備除妖能力,卻因為可以看到,所以更容易被攻擊。
那晚大雨傾盆,我坐在體育館的觀眾席上。蕭彥一場球打完,坐在我旁邊擦汗。
我輕輕說:“快要畢業(yè)了,你父母去世前留給你的房子在B市,你應(yīng)該會留在B市吧……”
蕭彥理所當然地說:“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房子有什么關(guān)系?!?/p>
我忍了一會兒,從他旁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說:“蕭彥,其實我已經(jīng)有些厭倦這段感情了,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想重新開始,重新去找一些可能,所以,我們還是分手吧。”
蕭彥還在笑,但漸漸地笑容就凝固了,他突然一把抱住我,臉緊緊貼在我的臉上:“顏顏,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跟你分手?!?/p>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用力推開他,轉(zhuǎn)身頭也不回跑出了體育館。
他的女友不是人
蘇信幫我開了個病歷單,我請了一個月假,窩在家里療傷,
半個月過去了,一天蘇信下班回來,突然說:“蕭彥約我們?nèi)コ灶D飯,告?zhèn)€別?!?/p>
“我不去?!蔽椅嬷?,又焦慮又暴躁。
蘇信點點頭:“那我回絕他。”
“哥,”我拽住他的袖子,“要不,你一個人去,你去看看他,看他,現(xiàn)在還好嗎……”
“他有什么不好的,都要結(jié)婚移民了。倒是你,與其擔心別人,不如好好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蘇信沒好氣地甩開我的手,但他畢竟還是心疼我,說是這么說的,還是跟蕭彥約了第二天吃飯。
那天蘇信赴約回來,開門聲一響我就沖過去,迫不及待地問:“怎么樣,他還好吧?看到他未婚妻了?”
“嗯?!碧K信蹙著眉,“但是我覺得他未婚妻,不對勁?!?/p>
“什么意思?”
“那個女的,不是人類?!?/p>
我的聲音都抖了:“不是人,那是什么?”
“我在洗手間問過蕭彥這女的來歷。他說他半年前在日本出差,遇上大雨,他撐傘送她回家,這么認識了。后來去日本又碰過幾次面,兩人在網(wǎng)上聯(lián)絡(luò)了一陣,確立戀愛關(guān)系,這女的才跟他來中國玩。因為蕭彥在國內(nèi)也沒有親人了,所以辭呈辦好,轉(zhuǎn)賣掉B市的房產(chǎn)后,就會一起去日本?!碧K信思索一會兒,“如果我沒猜錯,那女的,是雨女?!?/p>
雨女?日本傳說里,雨女是在颶風(fēng)夜晚于懸崖上等待丈夫的女子,被波濤卷下海水后慘死形成的妖怪。如果有男子在雨中微笑著為她撐傘的話,她就會一直跟隨他。男子從此生活在潮濕的環(huán)境里,最終會因無法抵擋過重的濕氣而死去。
但我找了些資料,發(fā)現(xiàn)其實并不是這樣的。雨女其實是雨水里凝聚出來的妖,陰氣很重,想要維持形體活下去,就要吸收男子的陽氣,和雨女在一起的男子在四五年后,陽氣被吸盡,就會虛弱而死。
“哥,你快想想辦法……”我頓時覺得手腳發(fā)軟。
“想什么辦法?收了她唄?!碧K信沒好氣地白我一眼,“不過到時候你的蕭彥又要悲慟欲絕了……”
我心里酸酸的:“我不是嫉妒她才要你去收了她的。她會害死蕭彥,你說是傷心重要,還是生命重要?”
蘇信冷靜地看著我:“我知道你的人品。不過,是要保命,還是愿意為了愛情付出生命,是應(yīng)該讓蕭彥自己來做決定的吧?”
我無力地垂下頭:蕭彥,你真的很愛她嗎?有多愛呢?
雨女驚魂
我想了整晚,蘇信說的有他的道理,也許雨女是個好妖怪呢?但我必須自己去證實了,才能放心把我最愛的人托付給她。
正好公司QQ群里的同事說蕭彥請假回B市賣房子,我溜回公司偷拿了蕭彥的備用鑰匙,立刻打車去了他租的市郊老公寓。
站到門口我深吸一口氣,立刻就感覺有股濃重的潮氣透過門迎面撲來。我是這么想的:我開門進去,裝作是幫蕭彥找文件的同事,一邊還要拿著手機裝作在跟蕭彥通電話,借機看看雨女是什么樣子——當然,我會裝作只是在找文件而沒有看到她。
我打開門走進去,站在客廳里,假裝大聲講手機,問蕭彥文件在哪里,一邊從敞開的門里窺看。臥室,沒有??头?,沒有。廚房,沒有。我正在懷疑她是不是出門了,突然聽到衛(wèi)生間傳來“嘩嘩”的水聲。
我深吸了一口氣,才探頭朝里面看去——這一眼,我所有的偽裝都潰敗了,狠狠捂著自己的嘴,才沒有放肆尖叫出來。
在衛(wèi)生間的浴缸上,坐著一個年輕女人,一頭濕漉漉的長發(fā)遮擋了半張臉,隱約可見血紅色的眼睛!
我被嚇得魂飛魄散,轉(zhuǎn)身往外跑,那扇原本虛掩的大門,卻“砰”一聲緊緊關(guān)閉了。
她從浴缸里站起來,渾身滴著水,只幾步就走到我面前來,突然伸出手,想卡我的脖子。我順著門往下一溜,突然聽到門外有聲音:“顏顏,帶她繞到衛(wèi)生間那邊去,我開門!”
是蘇信!
我一貓腰從她腿下鉆過去,朝衛(wèi)生間一路狂爬。才爬到門口,后腿就被扯住,整個人被掄起向大門甩過去。
“完了!”我才這么想著,門就被打開了,一個人沖進來,我整個人砸在他身上,兩個人摔成一團滾到客廳角落里。我一下子認出了這個熟悉的懷抱:蕭彥。
蘇信手里銀色的鞭子已經(jīng)甩開,將妖物緊緊捆住了。他迅速從口袋里掏出一疊符紙按在她身上。雨女扭動了幾下,就像蒸發(fā)般騰起一片水霧,水霧散開,一顆透明的小珠子從半空落下來,被蘇信一把捏在手里。
“那是什么?”蕭彥爬起來,盯著小珠子,“我能看看嗎?”
蘇信將那顆珠子丟過來。蕭彥蹦到半空接到那顆珠子,沒有絲毫猶豫地一口吞進了肚子里。
“你干什么!”我忍著渾身散架的痛跳起來掰他嘴巴,“快吐出來吐出來,想殉情也別吞這個啊……”
蕭彥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拉進懷里,緊緊抱住了。
“這都是你設(shè)的局吧。千方百計找了雨女回來,又故意讓我來認識她,就是為了讓我收她,留這顆精元給你,是吧?”蘇信突然笑出聲,“你是從什么時候起發(fā)現(xiàn)我們蘇家的秘密的?”
蕭彥的下頜頂在我肩膀上:“我只知道你們是與眾不同的人,所以蘇顏才會找借口跟我分手。我知道以這個笨蛋的死腦筋,怎么都不會跟我說實話,所以干脆冒險賭一賭,最壞的結(jié)果也是被殺掉或吃掉——如果沒有她,我一個人活著也沒什么意思?!?/p>
蘇信點頭:“你以為我會偷偷來你家除妖,于是假裝請假去賣房,每天守在外面等。卻沒想到來的是蘇顏,所以你才趕快打電話把我叫過來幫忙?”
“怎么這么傻……”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下怎么辦,吃了這個東西會怎樣啊……”
“會變成妖怪吧?!笔拸┠抗馓竦乜粗?,“我現(xiàn)在很高興,我和你是一樣的怪人了,所以,以后別再找借口離開我了,行嗎?”
“行什么?。 蔽铱拗崎_他,“哥,怎么辦,蕭彥會不會變成渾身滴水眼睛通紅的妖怪?”
蘇信皺眉:“估計會,也許會更慘?!?/p>
蕭彥的眉毛動了一下:“應(yīng)該不會特別丑吧……”
我一把抱住他:“再丑我都要?!?/p>
“別演苦情戲了。真的精元早就被我換了,他吞的只是我在來的路上準備的一顆糖而已。”蘇信促狹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