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恒
冬天的非洲草原萬物凋零,昔日茂盛的野草早被饑餓的動物們啃個精光,空蕩蕩的原野一望無際。小鹿才生下來一星期,它夾在鹿群中間,一步不離跟著媽媽。
小鹿不知道,鹿群最兇惡的天敵——一位來自美國的專業(yè)獵手,早就埋伏在周圍,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了它們。很快帶頭的雄鹿似乎從空氣中嗅到危險的氣味,隨著一聲尖叫,鹿群向炸鍋一樣向四面八方逃竄。
砰砰砰……隨著槍口冒起一陣陣青煙,鹿群中有五六只倒在血泊里,其中包括小鹿的媽媽,她后腿被擊穿,熱血咕咕地冒出來,濃濃的火藥味、血腥味交織在一起,在寒風(fēng)中格外刺鼻,獵手興奮地和妻子擊掌歡呼。
天真的小鹿第一次接觸人類,也第一次遭遇獵殺,它不清楚媽媽的處境,更不知道死亡意味著是什么。只見它茫然了一會兒,徑直迎著獵手的方向慢慢走過去,因為它看到,他身后有一個和自己身高相仿的小女孩兒。
鹿媽媽在身后焦急地招呼,提醒它不要自投羅網(wǎng),但小鹿估計是餓壞了,它來到小女孩面前,不停地朝她口袋里嗅來嗅去,并馴服地?fù)u頭擺尾,咩咩叫著。似乎是禮尚往來吧,小女孩掏出一塊巧克力遞過去,并輕輕地?fù)崤÷诡^上的絨毛。
小鹿干脆躺下來,肚皮朝上,這是動物們表示臣服、信任、享受的姿勢。
獵手的妻子拿來面包和礦泉水,小鹿歡快地跳起來,大口大口嚼著送上門的美味佳肴,幾分鐘后,小肚子就漸漸鼓了起來。吃飽之后,它開始爆發(fā)頑皮的天性,不停繞著小女孩打轉(zhuǎn),咬衣服做游戲;甚至還用嘴輕輕拱著獵手妻子的胸部,似乎要討奶吃……一霎那間,親情代替了血腥,溫暖掩蓋了寒冷。
受傷的母鹿一瘸一拐地跑過來,獵手警惕地再次舉起獵槍!母鹿只好停下來,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黑洞洞的槍管,咩咩地不停哀嚎,是托孤還是求情,誰也說不清楚。
忽然鹿媽媽撲通跪下來,用兩只前腿慢慢地向前膝行,身后淌下一條長長的血路……小鹿趕忙迎上去,輕輕舔舐著媽媽渾身的血跡。獵手放心了。
小女孩再次拿來水和面包,鹿媽媽草草吃了幾口,然后銜著送到小鹿的嘴邊,小鹿對美味毫不理會,它一頭拱到母親的肚子下,大口大口吃著乳汁。
獵手沒有說話,他把槍收起來,從車?yán)锶〕鏊幬锖涂噹?,小心翼翼地給鹿媽媽包扎傷口。盡管很疼,但鹿媽媽沒有反抗,甚至沒有發(fā)出任何叫聲,只是偶爾用舌頭舔舔獵人的臉和手,以表達(dá)自己的感激之情。
太陽落山了,小鹿跟隨著媽媽,一步步走進(jìn)余暉里……
再狡猾的獵物也逃不出好獵手的槍口。但一只乳臭未干的幼鹿,憑與生俱來的本能和智慧,不僅救了自己還救了母親,期間交織在一起的人性與獸性,不由得讓人感慨、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