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生
從西藏的定日縣徒步到達珠穆朗瑪峰大本營,是中國十大徒步線路之一,也是一條富有挑戰(zhàn)性的世界級經(jīng)典線路。在這里徒步,需要有足夠的耐力和毅力去應(yīng)對陡峭的山路,還要有絕對好的身體素質(zhì)適應(yīng)高原反應(yīng)帶來的不適。而當(dāng)你克服重重艱險,立于世界之巔的時候,那種喜悅和驕傲也是你這輩子無法忘記的。
行程開始>>
作為一名登山運動和戶外徒步的愛好者,我曾系統(tǒng)學(xué)習(xí)過相關(guān)技能并成功攀登過一些著名山峰,也喜歡走一些有意義的徒步線路,比如古道和轉(zhuǎn)山。在我20多年的徒步生涯中,最為難忘的要數(shù)2007年奔向珠峰的那段經(jīng)歷。
西藏的定日縣是旅程的起點。定日縣屬于日喀則地區(qū)。據(jù)說曾經(jīng)有一位喇嘛在這里擲出一塊石頭,“叮咚”一聲落下來。人們就在落石處修建了一座寺廟,起名叫定曰寺:而它所在的地方,也就以“定日”命名了。
定日縣有四座8000米以上的高山,海拔8844.43米的珠穆朗瑪峰是世界第一高峰。珠峰位于中國和尼泊爾的交界處,尼泊爾的徒步運動已經(jīng)開展很多年了,但是中國這邊還比較冷清,所以當(dāng)我們來到這座小縣城的時候,人們顯得比較好奇。我們吃飯的時候,有好幾個孩子擠在窗外觀看。出門后有個小女孩握著一塊化石希望我們購買,結(jié)果我沒有討價還價,只用兩元錢就買下來了。
我們知道,喜馬拉雅山是一個年輕的山系。遠古的時候這里是一片海洋,所以現(xiàn)在海螺、魚類、貝殼的化石比較多。但是如果這個地區(qū)的化石大量外流出去,那將是我們國家的重大損失。這是我后來意識到的,希望相關(guān)部門能夠加強宣傳和管理。
小小波折
和我一起的張大哥來自深圳,他高大魁梧,身體很棒,但是了解后才知道他以前參加戶外活動比較少,這回第一次出馬西藏,就盯上世界屋脊,勇往直前,實在是了不起。
我們確定的線路是:定日——魯魯邊境站——扎西宗——絨布寺——珠峰大本營,全程大約115千米。當(dāng)?shù)鼐用窠ㄗh我們抄一段近路,于是我們就照指示出發(fā)了。等我們徒步十多里地到達魯魯邊境站時,邊防戰(zhàn)士問我們是否已經(jīng)買票,這時我們傻眼了——因為繞路,所以沒有購買珠穆朗瑪峰自然保護區(qū)門票。戰(zhàn)士們好心告知,如果沒有票,到前面的進山檢查站將會被堵回來,那樣我們就更不劃算了。
好不容易走到這里又得重新回去買票,這讓我們很沮喪。這時候開過來一部嶄新的警車,年輕的邊防戰(zhàn)士馬上過去說明情況,請求開車的警察送我們一程,警察也同意了。我們灰頭土臉,包上也有很多塵土,所以進到車里看到全新的汽車內(nèi)飾后,心里很過意不去,但是“警察叔叔”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不快。他聽說我們還要繼續(xù)徒步,好心提醒我們說,他在途中曾遭遇過狼群,所以走路千萬要注意安全。
青藏高原的天特別藍,云特別白,人更清澈。整個行程中,無論是軍警、路人、居民,還是做小買賣的商人,很少有坑蒙拐騙或者不理不睬的,所以我們很深刻地認識到這里為什么會被稱為天堂了。
獨自上路
買好票重新上路,途中碰到幾次大風(fēng),等月亮掛上山頭,天黑的時候,我們碰到一部摩托車,詢問后得知在不遠的地方有個村莊。我們摸黑到達后,我敲開一戶藏族人家的房門,請求幫助解決吃飯和住宿的問題。對方想也不想就答應(yīng)了,這讓我十分驚訝和感動。
屋里是一個年輕的藏族女子和她的女兒,房中沒有電,所以美麗的女主人只能用手電照明,生火做飯。我驚奇地看到她切土豆竟然不削皮,這在平日我絕對是無法容忍的,但是那晚我們都吃得很香。
第二天,我們和主人告別,繼續(xù)出發(fā)。張大哥因為原來很少參加徒步活動,一時還不能適應(yīng)高原環(huán)境,所以提出要包車去大本營,我們只好依依惜別了。后來的旅途中,他多次告訴我前面的路況,并發(fā)了一條短信給我:
在古漢語里,“旅行”二字分別解作“旅人”和“行者”。
不論是旅人還是行者,都有種孑然的孤寂感,容易讓人把自
己想象成大漠孤煙背景下的一個苦行者。
張大哥注明這句話來自《毒遍中國》,我知道他是在鼓勵我。他真的是一位有心有情有義的好大哥!
高原孩子
接下來的路有的遍地石子,有的是沼澤草地,汽車行走的公路曲曲彎彎,我則看著山頂?shù)姆较蛉≈本€往上爬。這段路挺折磨人的,等到快抵達5200米的烏拉山埡口,看到經(jīng)幡的時候,我高興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埡口的視線非常開闊,前方以珠穆朗瑪峰為首的雪山群一字排開,蔚為壯觀。
令人絕對想不到的是,這里竟然還有幾個小孩子在踢足球。海拔5200米的這個場地,恐怕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球場了吧?我有點擔(dān)心,在高海拔地區(qū)的確不適合進行大運動量的娛樂活動。果然,我看到一個男孩滿臉愁容,一副病態(tài),我問了問,確實是感冒類的癥狀。我拿出一些藥給他,叮囑他們不要再滿山奔跑了。
這群孩子來到埡口,向游人推銷化石以及各種飲品等。一個小孩子拿著一瓶可口可樂站在那邊,一副很開心的樣子。我問多少錢往外賣,他伸出三個指頭,我就花了三塊錢買了下來,覺得真是不可思議的便宜。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覺得他們要么確實是缺乏人民幣的數(shù)字概念,要么是感激我貢獻藥品。但是我自己就有點可惡了:這些小孩子們,千辛萬苦把這些東西運到海拔超過5200米的地方,放在嘴邊都舍不得喝,卻以幾乎是當(dāng)?shù)氐倪M貨價(他們怎么可能得到大賣場的進價呢?)賣給了我,我還有種得了便宜的感覺,的確是不應(yīng)該啊!
真情路上
下山的路非常輕快,我心中嘲笑著路上小心盤桓而下的越野車,一條線往下方飛奔。途中有一群放羊的當(dāng)?shù)厝藝松蟻?,我們還好一通聊。
下山后村子多了起來,路也平坦了許多,我還在一個村子中住了一宿。這段行程中,我經(jīng)常碰到一些七八歲,甚至四五歲的小孩子,背著揀牛糞的筐或水桶,或者在幫大人干農(nóng)活。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雖然他們還是城市的孩子撒嬌做小皇帝的年齡,但已經(jīng)早早就出來勞作了。不過我們不用去同情他們,貧窮是一筆特殊的財富,這道理有多少人能夠懂呢?
一路上前往珠峰大本營的人也不少,大多是乘著越野汽車的。他們呼嘯而過,把塵土拋灑向我的頭臉。也有騎自行車的外國人,有一位在與我擦身而過的時候嘟囔了句“你是個勇敢的男人”,又吱吱呀呀往前去了。也有不少好心人同情我,以為我在無奈受罪,先是有一個騎馬背筐的孩子問我要不要上來,接著有個摩托車騎士問我需不需要搭車,這些都是藏胞;最后竟然也有越野車停下,幾個驢友下車邀請我上去。我非常感謝這些好心的朋友,但我就是來徒步旅行的,所以總是客氣地拒絕了。
在一座大山下,我聽到山里有汩汩的水聲,并且有根陋的水管把水引出來。于是我放心地接了來喝,那種甘甜的感覺,是我們在城市中無論如何都享受不到的。
山上不時有野羊下來,慢騰騰地走過公路,簡直視我如無物嘛!
有一撥在公路上施工的農(nóng)民工兄弟邀請我乘坐他們的拖拉機,被拒絕后向我齊伸大拇指。讓我還有一位坐在路邊正要開飯,見我走過來,馬上要送給我吃。這些萍水相逢的路人的真情誼,的心中充滿了感動。
勝利到達
終于路到盡頭,珠穆朗瑪羞答答地出現(xiàn)在前方。我繼續(xù)趕路直到絨布寺,世界第一高峰掀起蓋頭,送來一個紅彤彤的笑臉。一個小孩子喜洋洋地跑過來,迎接我這個不一樣的客人,于是我的一路艱辛都煙消云散了。
最美妙的是,我還欣賞到了美麗的“旗云”。這些飄浮在峰頂?shù)脑撇剩孟袷秋h揚著的一面面宣示勝利的旗幟,跟所有的勇士們招手。有經(jīng)驗的氣象工作者或者登山隊員,可以根據(jù)“旗云”飄動的位置和高度推斷峰頂高空風(fēng)力的大小。所以珠穆朗瑪峰的“旗云”又有“世界上最高的風(fēng)向標(biāo)”之稱。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滿天的星星在天邊眨呀眨地嬉鬧,我仿佛伸伸手就可以摘一筐回家。雖然冷得厲害,但我不得不上路,因為我要先趕到珠峰腳下,隨后還要趕唯一的班車回程。
從絨布寺到大本營是7.6千米的距離,我仍然不走公路,直接沿亂石堆趕路。沿途的野羊更多,我從它們中間穿過時,它們連頭都沒抬一下。一條野狗遠遠跟著,說不定以為我這個還在前行的家伙是一堆暫時還在動的骨頭呢。高山上的野狗據(jù)說經(jīng)常吃人肉的,因為像我一樣莽撞的家伙也有不少,一個失足或嚴重的高山反應(yīng)都會給它們送去多日的盛宴。
我朝著珠峰巨大的山體往上走,最后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遠遠越過了大本營的界限,于是下山往回趕,來到那個標(biāo)著名稱、數(shù)字的石碑前,不能免俗地合影留念。至此,我的珠峰徒步之行就圓滿結(jié)束了。
我的下一站是阿里,計劃去走被稱為“世界最高公路”的新藏線,那條路線是許多驢友眼中的險途。但是走完珠峰這一程,還有什么路不敢去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