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
記憶還可能引起一種恐懼或者敬畏,甚至我們不愿意重新體驗曾有的記憶空間。在歷經(jīng)了十年的奔走和折磨之后,保拉·魯特林格(Paula Luttringer)回到了阿根廷,這片她并不情愿回到的土地。然而這時候開始學習攝影,帶給她從未有過的新的體驗?;蛘?,攝影給了一位女性另一種表達空間,一種治愈的可能,而希望說出的歷史,則是不再可以重復的自身。
這些影像選擇了大畫幅的輸出,超過了實際物體大小。第一眼看去,它們僅僅是一些斑駁的墻面,廢棄建筑的局部。然而這些墻面卻讓攝影家構成了一種隱喻,上面似乎蝕刻了自己的身體,以及其他女性的身體,承受著專制獨裁的冷酷制約,讓人聯(lián)想到30年前阿根廷的“骯臟之戰(zhàn)”(Dirty War)。
面對“墻的悲號”,如同進入了一個圈套。人們似乎在分擔攝影家的悲傷和痛苦,想到那些被誘拐的女性。
可以想象當她閉上眼睛的時候,這些墻依然存在,仿佛一種永恒的蝕刻,讓時光重新,讓傷痕依舊,從而也可能喚起一個人抗爭的意識。魯特林格解釋說,數(shù)十年間她都無法說出曾經(jīng)遭遇的一切。她渴望去保護自己所愛的一切,但是卻又無法逃脫巨大的張力中所混雜的記憶的裂痕。
她說,我的記憶在流動。好像這些三十年前的記憶和此時此刻都已經(jīng)混雜在一起。在拍攝這個主題時,我并非一定想說出發(fā)生了什么,我想說出的就是自己的記憶和其他女性的記憶中三十年前相似的部分。記憶一直殘留在所有的裂痕中。
魯特林格說:“我往下走了大約二十到三十步,我聽到了巨大的鐵門正在關閉。我想象中那個地方還在下面,很大,因為你可以聽到人聲的回應,聽到飛機在頭頂轟鳴,或者就在附近。這些噪音會使你抓狂。有人曾經(jīng)對我說,你是一個心理學家?狗娘養(yǎng)的,如同所有的心理學家。這里你可以找到什么是優(yōu)秀的。然后他真的讓我反胃?!?/p>
保拉·魯特林格(Paula Luttringer)通過影像療治自己的創(chuàng)傷,也希望幫助有相同境遇的女性。她在21歲懷有身孕時被國民軍綁架,并且被秘密監(jiān)禁五個月。她在2001年曾獲古根海姆基金獎勵,作品被一些機構永久收藏,包括一些私人的收藏。作品也曾在世界各地展出,如今生活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和巴黎。
每一個人都在思考,都在感受,都在回憶不同的事情。我們的感覺一直在持續(xù)地接受著一個世界的挑戰(zhàn),這個世界就是記憶的安全感,或者說我們的大腦對付混沌感覺的最佳承受力。于是我們看到,伊茲汀選擇他人的肖像表達他自己的感受,魯特林格則是合并了他們的話語。當卡里米波爾將自身的記憶推回到觀念層面,布克萊則將其從中拔了出來。這四位藝術家選擇了不同的方式承受著情感的體驗壓力,留給我們的卻是更大一片沒有觸摸過的空間,因為記憶的軌跡是脆弱的,朝生暮死的。
好在他們的作品留了下來,哪怕記憶發(fā)生了變化,或者消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