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南縣人跡罕至的山谷里,居住著56戶180口人,1957年建村以來,人們都叫它“那個”村。村莊幾乎與外界隔絕,連一面鏡子都沒有,全村280多人都生活在一個洞里,200年來從來沒有改變過。1986年,20歲的農加貴成了這個小村迄今為止惟一的一個老師,在村里一干就是27年。
他上課前喜歡喝點小酒,學生們都稱呼他“大爹”,班里的孩子歲數(shù)相差六七歲,使用的都是淘汰的課本。學校老師只有一個,所以采用的是復式教學的方式,大孩管小孩,但是成績都非常的好。奇怪的是,在記者面前一切正常的老師,卻被村中所有孩子稱作“長相奇怪”,因為他跟孩子們的父母長得很不一樣。
原來,建國初期,地處偏遠的云南廣南縣,是麻風病的重災區(qū),1957年起,來自四面八方的麻風病患者被帶到這個人跡罕至的山谷里集中治療。麻風桿菌可由空氣傳播,當時一旦感染無法治愈,更可怕的是會導致畸殘的后遺癥!村民因此一直活在警戒線之內,從未出過村。1986年,20歲的農加貴第一次來到這個村莊時,見到了他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可怕一幕。這里麻風肆虐,村民的身體都受到了嚴重摧殘——沒眉毛、手指萎縮、嘴歪眼斜、沒有小腿用膝蓋走路。他們集體勞動,集體供食,病情輕的種莊稼養(yǎng)豬,病情重的栽蔬菜。跟外邊的親人幾乎斷絕了往來,有的孩子自小就沒出過這個村,最大的12歲連字兒都不識一個。
農加貴是云南省廣南縣那央村人,高二那邊他便輟學務農,但在當時也算當?shù)匦∮袑W問的人了。農加貴膽子確實不小,在人們談麻風色變唯恐避之不及的時候,他不僅敢進村,還敢在村中與村民吃飯??吹酱迕駛兊脑庥?,農加貴觸動很大,他當即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留下來做代課教師。然而吃完飯后的第二天,身體便開始出現(xiàn)了異樣,渾身發(fā)癢。那次吃完飯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農加貴生怕感染只能住在村口不敢回家。心想著自己當初為什么要這么沖動?才20歲???難道,這輩子再也不能走出“那個”村了嗎?然而吃完飯后僅半個月,又發(fā)生一件讓他吃驚的事兒。村長竟然走出了村中警戒線,來到他的住所把一個紗布包包放進鍋中,農加貴打死也想不到,在鍋中蒸煮的竟然是——人民幣!對農加貴說,別害怕,錢已經消過毒了。他打開沙包一看,都是零零碎碎的散票,一共35元,是村民自發(fā)湊齊的。農加貴清楚這些鈔票背后承載了什么,他被村民們感動了。
在教師這個崗位上一干就是27年,農加貴早已和村民們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每天放學后都有三四個孩子邀請農加貴到家中吃飯,為了照顧到每一個孩子,農加貴有時候一晚上吃上好幾頓。村長的電視壞了,他扛著電視走一個小時到馬路邊攔車去縣城,自己掏了錢幫村長修好。
1991年8月6日,農加貴結婚了,新娘是隔壁村的一位農家姑娘,十里八鄉(xiāng)親朋好友來了四百多口子人。那天,忙里忙外的農加貴總會時不時望向村口,“那個”村,會有人來嗎?他不知道。然而,“那個”村的村民并沒有來。但是他們每家都湊了六七塊錢,還租來了電影放映機,從8點一直放映到12點,方圓十里,從來沒有人的婚禮這么氣派。
1992年村中有12個孩子該上初中了,可一聽是“那個”村的,沒人敢收!難道,這些健康的孩子一輩子也走不出村兒了嗎?因為此事,甚至有村民揚言要炸學校。農加貴心急如焚,費了一番周折才解決了這個問題。終于有人能夠出村了,這是十幾年來第一次有人走出警戒線。孩子們走了三個小時才到學校。他給每一個孩子辦入學手續(xù),安頓好每一個孩子后才離開。走的時候,孩子們全來了,目送著農加貴離開。農加貴心里不舍,他不知道孩子們在學校會不會被歧視受欺負,但自己又不能跟著,以后就只能靠他們自己了。離開的時候,農加貴強忍著淚,他不想讓孩子看到,但是一轉身,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1993年,麻風病情得到有效控制,警戒線拆除,長達35年之久的麻風村正式解禁改名落松地村,越來越多的孩子走出村門外出上學。由于成績突出,2001年9月農加貴被調到了相對安逸的下壩小學。五個月后,農加貴卻突然聽到落松地村民要集體上訪的消息!農加貴又被調了回來。自1986年建校至今,農加貴共招收7個班82名學生,送走畢業(yè)生5屆共59人。27年,從未因個人原因落下一節(jié)課,如今的落松地小學,依舊書聲瑯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