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企業(yè)是中國改革開放的重要產物。30多年前,中國沒有民營企業(yè)。而今天,中國民營企業(yè)占到中國經濟總量的60%,創(chuàng)造80%的就業(yè)機會,是中國經濟生活中一支積極的、富有生氣的、創(chuàng)新能力很強的力量。
2013年6月下旬,我陪同中國企業(yè)家俱樂部代表團先后訪問比利時和法國。7月19日,我又出席了由歐盟委員會副主席塔賈尼所率領的企業(yè)家代表團與中國企業(yè)家俱樂部在北京舉行的早餐會。去歐洲實地考察,與歐洲各界人士進行交流,并參與中國企業(yè)家與歐洲企業(yè)家的對話,使我認識到,在全球化越來越深入的今天,以全球視野來破解國內經濟難題,正在成為一股世界潮流。
在我的外交生涯中,我在歐洲前后常駐了15年,對歐洲有些了解。比較我在歐洲常駐時的經歷和現在與歐洲人接觸的感受,明顯看到歐洲人對于中國的擔心、憂慮乃至恐懼的情緒從來沒有像今天如此之嚴重。
歐洲民眾中出現的這種情緒,有著深刻的經濟和社會原因。2008年的金融危機首先在美國爆發(fā),逐漸向世界蔓延。2009年末,歐洲爆發(fā)了主權債務危機,全球金融危機的中心轉移到了歐洲。
歐洲主權債務危機如今仍然在發(fā)酵,這種形勢迫使歐盟的領導人不得不把主要精力放在危機上。歐洲人普遍認為,歐盟要完全走出這場危機,可能還需要5年乃至更長的時間。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歐洲面臨的主權債務危機如此之嚴重,絕非偶然。戰(zhàn)后,歐洲逐漸采取了高福利的制度,這種制度保證了歐洲長期的社會穩(wěn)定和經濟發(fā)展。歐洲實行的是代議制民主制,高福利的制度使得民眾對福利的期望值越來越高。政界領導人在競選的時候,向選民作出種種的許諾,以便爭取當選執(zhí)政。一旦當選,他們發(fā)現國庫內沒有那么多錢。為了兌現部分競選的諾言,只有舉債,反正自己在臺上就幾年,還債是后人的事。久而久之,歐洲國債越積越多,歐盟成員國不少已經遠遠超過了馬斯特里赫特條約所規(guī)定的,赤字不得超過GDP的3%,國債不得超過GDP 60%的上限。在經濟保持增長的時候,問題不明顯,當危機到來的時候,問題就突顯了。顯然,歐洲的高福利制度已經難以為繼。要擺脫危機,必須削減福利,但要百姓把到手的利益再交還出來,難度極大。所以,金融危機、經濟危機引發(fā)了歐洲的社會危機,罷工的浪潮此起彼伏。在這樣的背景下,有些歐洲的政客就想找替罪羊,認為歐洲的失業(yè)率居高不下,是因為就業(yè)機會被新興大國,特別是中國搶走了。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在歐洲人陷入危機和衰退的時候,中國的經濟仍然保持增長的勢頭。盡管增速放慢,但每年的增速仍然在7%以上。一個在衰退,一個在增長,反差加劇了歐洲人對中國的復雜心情,所以,貿易保護主義在歐洲抬頭。
正在與金融危機苦斗的歐洲面臨著兩種選擇:一是斗的思路,找替罪羊,打貿易戰(zhàn),特別是同新興大國打貿易戰(zhàn);二是合作的思路,以全球視野發(fā)展同新興大國的合作,開辟新的市場,以增長來推動歐洲走出危機。令人高興的是,越來越多的歐洲政治家和企業(yè)界人士反對打貿易戰(zhàn),主張合作。因為貿易戰(zhàn)解決不了問題,只能是兩敗俱傷。
中國企業(yè)家俱樂部代表團在會見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法國總統(tǒng)奧朗德等人的時候,他們都明確反對貿易保護主義,反對打貿易戰(zhàn)。最近歐盟和中國就光伏產品出口歐洲問題達成了妥協,避免了一場貿易戰(zhàn),這是符合雙方的共同利益的。
歐洲盡管深陷金融危機,但其經濟優(yōu)勢并沒有消失。歐洲是工業(yè)革命的發(fā)源地,歐洲有許多上百年的優(yōu)秀品牌,歐洲的技術成熟、先進,歐洲創(chuàng)新能力也很強。而歐洲這些優(yōu)勢,如果目光僅限于歐洲,很難得以充分發(fā)揮。出路在于放眼全球,把歐洲的優(yōu)勢與新興大國的優(yōu)勢結合起來,那就會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中國復星集團與法國地中海俱樂部的合作是很有說服力的。地中海俱樂部是全球一流的休閑連鎖度假酒店集團,擁有穩(wěn)定的忠實客戶群和廣泛的社會影響力。復星集團在2010年6月,收購地中海俱樂部9.7%股權,投資額為4,383萬歐元,成為地中海俱樂部最大的股東。地中海俱樂部2008年虧損5,200萬歐元,自復星集團入股后,情況發(fā)生了變化。2011年地中海俱樂部扭虧為盈,2012年盈利200萬歐元。地中海俱樂部2012年,接待來自中國的游客超過5.6萬人,較復星投資前增長140%。今年5月,復星集團與法國安盛私募投資管理公司聯合發(fā)布了面向法國地中海俱樂部公司股東的全盤收購要約,擬將地中海俱樂部私有化。一旦完成收購,復星國際將持有俱樂部46%的股權。收購消息公布后,地中海俱樂部股價上漲23%。
2013年6月25日,法國總統(tǒng)奧朗德在會見中國企業(yè)家俱樂部代表團,以及當天在“第四屆資本論壇”上的講話,兩次對于復星集團與地中海俱樂部的合作,給予了充分肯定,認為這種合作是一個范例,實現了共贏。
7月19日,中歐企業(yè)家在北京舉行的早餐會上,歐盟委員會副主席塔賈尼講話開宗明義,強調歐盟要重點發(fā)展同中國的合作。歐洲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聯盟主席布朗奇尼在會上說,歐洲奢侈品產業(yè)占到歐洲GDP的4%,創(chuàng)造100多萬個就業(yè)機會,而中國市場就占到歐洲奢侈品市場的四分之一,而且這個市場是發(fā)展得最迅速的市場。
以全球視野來破解國內經濟難題,這也是中國過去30多年大發(fā)展證明的一條成功的經驗。1978年,中國經歷了文化大革命的10年浩劫,經濟處于崩潰的邊緣,這是中國當時面臨的頭號難題。這個難題是如何破解的?是十一屆三中全會改革開放的方針,開放把中國的經濟置于全球范圍中來審視,把中國經濟上的優(yōu)勢與發(fā)達國家的優(yōu)勢結合起來,實現了互利共贏,帶來了中國經濟的大發(fā)展。大家想一想,中國經濟當時面臨的難題關起門來能解決嗎?關起門來是一條死路,解決不了。今天,中國經濟又面臨著一些新的難題,如何去破解?出路依然是以全球視野,堅持改革開放,通過國際合作來破解。
7月27日出版的英國《經濟學家》一篇題為《大減速》的社論指出:新興國家經濟的增長速度都在大幅度放緩,全球經濟到了一個拐點。在過去10年里,按照購買力平價來計算,新興經濟體在全球經濟中的總量,從38%上升到50%,這個快速增長的階段已經結束。
《經濟學家》的上述看法是符合實際的,中國經濟經歷了30多年的年均10%左右的快速增長,這個階段已經結束??焖僭鲩L大大加強了中國的經濟實力,但是事情總是一分為二的,快速增長也造成了中國嚴重的全面產能過剩。拿鋼鐵來說,中國的生產能力高達10億噸,而我們的市場最多只能接受4.5億噸。然而,在許多亞洲、非洲、拉丁美洲的發(fā)展中國家,他們的問題是產能不足。東盟10個國家近6億人口,僅生產3千萬噸鋼,而需求高達7千萬噸。十分明顯,以全球視野來破解產能過剩的問題,那就要把我們過剩的產能轉移到發(fā)展中國家去。這不僅能夠解決我們的問題,而且可以促進他們的經濟增長,實現互利共贏的結果。
2013年年初,在中國12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在中國經濟最發(fā)達的地區(qū),出現了嚴重的霧霾,北京是重災區(qū)之一。霧霾已經成了北京天氣的常態(tài),隔幾天就會出現。霧霾危害著人民的健康,急待解決。歐洲、美國、日本都經歷過這樣一個時期,他們有治理環(huán)境污染成套的經驗,現成的技術。塔賈尼副主席所率領的歐洲企業(yè)代表團中,就有許多在環(huán)境領域領先的企業(yè),他們看準了發(fā)展同中國合作的商機。
我在陪同中國企業(yè)家俱樂部代表團訪歐的過程中,深切地感到這一批中國的優(yōu)秀企業(yè)家不僅具有全球視野,而且嗅覺是很敏銳的。他們看到了國內經濟所面臨的難題,同時也看到了在歐洲合作的機遇。歐洲提供的機遇不是小機遇,而是大機遇。我們面臨的難題往往正是歐洲的強項。歐洲的食品安全,歐洲的環(huán)境治理得也很好,環(huán)保產業(yè)、食品工業(yè)都是歐洲的強項。企業(yè)家俱樂部代表團這次歐洲之行,不僅十分務實,而且雷厲風行。他們準備了充裕的資金,就在訪問期間,有些合作項目已經立項,有的已經簽約。
在全球化的今天,每個國家經濟上面臨的難題,關起門來就事論事是很難找到妥善的解決辦法的,唯有以全球視野來破解。這個趨勢正在成為一股世界潮流,順應這個潮流,我相信,我們就能夠順利破解一個個面臨的經濟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