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世云
上門行騙
薛正龍住哪個村,在哪所小學就讀過,哪些老師教過,王澤才已打聽得一清二楚。該說什么話,有什么表情,王澤才也在大腦中過了幾遍,沒問題了,他按響了門鈴。
門開了,薛正龍站在門口:“你找誰?”
王澤才上下打量著薛正龍,臉上現(xiàn)出喜悅的光:“還有那個時候的樣子,胖乎乎的?!?/p>
“你說什么?”薛正龍有些不耐煩。
“薛正龍,對吧?”王澤才臉上的褶子都笑出來了。
“你認識我?”薛正龍打量著王澤才。
“小劉完小,四年級,王長周老師是班主任,那時你個子高,坐在中間最后排?!边@是王澤才行騙的殺手锏,屢試不爽。
“你怎么知道?”
“發(fā)財發(fā)福了,把我這個老同學忘了?當時我個子矮,在第二排?!蓖鯘刹耪f。
“是嗎?那么久,我記不好了?!?/p>
王澤才并沒發(fā)現(xiàn)薛正龍見到老同學后表現(xiàn)出應(yīng)有的熱情,心里有點亂,但費了幾天工夫,去薛正龍老家也花了不少的車費,總不能這樣算了?!安还帜?,三十來年了,誰能記那么清楚?我,王澤才,有點印象嗎?”他盡可能帶著驚喜的語氣說。
“沒印象?!毖φ埫鏌o表情地搖搖頭。
王澤才徹底絕望了,他只知道薛正龍有個小公司,開豪車,有情人,哪里知道薛正龍是個六親不認的家伙?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準備離開。一個女人從薛正龍身后閃出來,對薛正龍說:“又是誰呀?我可告訴你,沒事少到處跑?!?/p>
王澤才知道,女人是薛正龍的老婆。王澤才卻沒想到,薛正龍會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王澤才以為身份暴露了,想掙脫,薛正龍抓得更緊了:“老同學別見怪,這幾天公司事多,腦筋沒轉(zhuǎn)過彎,來,進屋說?!?/p>
王澤才這才放下心來,跟著薛正龍進了門。
他和薛正龍你一言我一語談起了當年上學的事。這些事,王澤才已實戰(zhàn)演習過不止一次了,都是那個年齡所有的事,沒太大區(qū)別,薛正龍聽不出問題來。
最后,王澤才當然沒忘記關(guān)鍵的事,騙錢,在薛正龍問他怎么找上門時,他臉上現(xiàn)出痛苦的表情,說,他前段時間突然暈倒了,一查才知道得了尿毒癥。要治好病得需要很多錢,還差些,有同學提到了薛正龍,他就來了。錢,他會給薛正龍打借條,等病好了一定還上。
王澤才說得聲淚俱下,就差給薛正龍跪下,他哭訴完了,等著薛正龍說話。他知道,像這種情況,薛正龍會先哭窮,最終礙于情面,不會讓他白上門。錢到手,他會像模像樣地給薛正龍寫個借條,借條他不用擔心,因為王澤才本來就不是他的真名。
誰在騙誰
“真的?”薛正龍眼里閃著驚喜的光,好像王澤才不是得了重病,而是中了大獎。
薛正龍的老婆一個勁地干咳,是在提示薛正龍,不能借錢。王澤才裝作沒聽見,抬起淚眼看著薛正龍。王澤才說當然是真的,希望薛正龍多少幫幫忙,可看著薛正龍臉上驚喜的表情,他心里直打鼓。
“老同學,一切都包在我身上?!毖φ堃桓贝蟀髷埖臉幼?。
“你胡說什么?公司現(xiàn)在還賠錢?!毖φ埖睦掀沤K于憋不住了。
“老同學用錢治病,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湊?!毖φ堈f得慷慨激昂,“今晚就讓老同學住咱家,我明天想辦法?!?/p>
“我們家就這么幾間房,住哪里呀?”薛正龍的老婆氣鼓鼓地說。
“也對,我陪澤才去酒店住?!毖φ堈f著,薛正龍的老婆摔門進臥室去了。
王澤才跟著薛正龍出了門,徑直來到一家酒店。辦了住宿,豐盛的宴席就擺上來了。薛正龍真夠意思,還叫上兩位朋友作陪。
王澤才那些行騙的手段,在這兩位面前就是小巫見大巫了。王澤才說自己有病不能喝酒,可這兩位沒忽悠幾句,王澤才就端起了酒杯。有第一杯就有第二杯。后來,王澤才都不知酒宴是什么時候散的,他醒來時,已是第二天。
一問服務(wù)員,他腦袋就大了,薛正龍根本就沒在酒店住,而且費用還沒付,他這才明白,他這個騙子被騙了。一桌酒宴加上住宿費,少說也得幾千塊。
王澤才正氣得咬牙,薛正龍滿面春風地走進了酒店:“你看,我本想敘敘舊,沒想到你酒量有限,醉了。”
王澤才這才松了口氣,說有病在身,看在老同學的情誼上才多喝了些。
薛正龍低聲告訴王澤才,如果他老婆問起,一定要說,他在酒店和王澤才說了一晚的話。王澤才不是傻子,他聞到薛正龍身上的香水味就明白了,薛正龍哪里是想到酒店和他敘敘舊,是想借此從家里出來,再用那兩個人把他灌醉,他薛正龍會情人去了。
薛正龍拿出了個紙包打開:“我暫時籌集了這點錢,你先拿著,其他的我再想辦法?!?/p>
看著放得齊整的三萬塊錢,王澤才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前騙上一萬還不知要費多少淚水。他正想說些感激的話,一伙人走進了酒店的大廳。
超出意料
領(lǐng)頭的是昨晚那兩個陪酒的,后面的人有的拿著話筒,有的扛著錄像機。不一會兒,這伙人就把王澤才和薛正龍圍起來了。王澤才一下子懵了,不知出了什么事。
薛正龍似乎也不知怎么回事,問那兩個陪酒的人。
那兩個人說,薛正龍在公司極其困難的情況下,全力幫助一個三十年沒見面的小學同學,這種情誼很令他們感動。所以,他們把這件事對電視臺的記者說了,記者也堅持要報道這種兄弟般的同學情誼。
薛正龍生氣了,說這種小事不值得報道。
記者建議說,如果報道了,會引起社會的關(guān)注,那些敬佩薛正龍同情王澤才的人會為王澤才伸出援助之手的。薛正龍一聽也對,沒容王澤才說話就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酒店成了臨時采訪場所,王澤才真還沒見過這種場合,也不知說什么好。所有的話幾乎都被薛正龍說了,他緊攥著王澤才的手,淚水直流。他說,同學就是親兄弟,如果不是公司的產(chǎn)品近來滯銷,他會承擔王澤才全部治療費的。他承諾,只要公司賣出一件產(chǎn)品,他就拿出一百元幫助王澤才治病。
聽到薛正龍的話,王澤才才明白,記者就是薛正龍讓人找來的,以給他籌錢治病為名,不顯山不露水地為公司做了最成功的廣告。
電視報道的效果就是好,不但酒店免了王澤才以后幾天的住宿費,還有一些捐助通過記者送到王澤才手里。王澤才覺得動靜弄得有些大了,他想脫身,可見有錢進賬,他還真舍不得走。
薛正龍更是形影不離地陪著他,還時不時地在記者的鏡頭下把錢遞給王澤才。薛正龍公司的產(chǎn)品成了暢銷貨,工廠滿負荷生產(chǎn),都趕不上要貨的。
后來,一家醫(yī)院找到了王澤才,表示愿意免費為他治療。王澤才不想去,他本身就沒病,到醫(yī)院一查就露餡了,可架不住醫(yī)院一再堅持,旁邊還有記者的鏡頭,他只得硬著頭皮去了。他想在醫(yī)院檢查的時候,找個機會跑掉。
他在薛正龍和記者的簇擁下到了醫(yī)院,直到檢查完,他都沒找到跑的機會。醫(yī)生拿著檢查結(jié)果走進來,表情嚴肅地對王澤才說,誤診,他根本沒得尿毒癥。
王澤才知道露餡了,站起來,想推開醫(yī)生往外跑。
“而是再生障礙性貧血?!贬t(yī)生補充道。
“什么?”王澤才停住了腳步,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生障礙性貧血,已經(jīng)很嚴重了?!贬t(yī)生說。
王澤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每次行騙都說是自己得了重病,沒想到,最后成真的了。正在這個時候,兩個警察走進了病房。
王澤才只顧著騙錢,忘記電視節(jié)目的影響面太廣了,很多人知道了他的事,當然還有那些曾經(jīng)被他騙過的人。他再也沒力氣狡辯了,一五一十地把幾次行騙的事說了。
王澤才假稱老同學的身份騙錢的事被電視臺曝光后,薛正龍的產(chǎn)品以次充好的事也浮出水面,很多人在食用他的產(chǎn)品后,出現(xiàn)了身體不適的狀況。當然,等著薛正龍的將不只是質(zhì)檢部門的檢查。
王澤才行騙卻被薛正龍利用了,他們的結(jié)局可想而知。
編輯/遲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