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林
又逢雙休,天氣也還不錯,陰中見晴。于是約了朋友要去坑背水庫看看。午后,斗斗攜了夫人驅車過來,我和妻子上了車。
車子沿著迎賓大道往南在竹笮原收費站的旁邊拐進一條小路,大約十來分鐘就到了目的地。
我們在壩頂上下了車。
站在壩頂游目四顧,湖光山色、遠影近景盡收眼底。只見兩座青山如一雙巨臂,將一泓碧水抱入懷中。微風過處,山上松濤陣陣,湖面波光粼粼。我擁輕風入懷,聽空山鳥語,看水光瀲滟,蕩心中漣漪,一種舒適和愜意,漫溢開來……
壩口的兩邊,栽種了幾壟銀杏,蔥蔥蘢蘢的,銀錢大小的葉片,在那經努力穿過云層的日照中發(fā)出了亮亮的光暈。
沿壩的右岸,一條簡易公路向庫尾延伸。我們順著公路緩緩向前,用腳步丈量著它的長度。路邊多有苦楝間隔幾株羅漢松,偶然也有幾棵石榴。石榴的花還未褪盡,但樹下已是一地的落紅,鵪鶉蛋大小的石榴也已站滿枝頭。
忽然想起饒慶年先生的幾句詩來,小路幽深\蘭草花默默地飄散著三月\小路又熱烈\野石榴點燃了如火的夏天……
也就走了一兩公里路吧,我們到了朋友老李的住所,是一座兩層的小洋樓。一樓其實是庫房,存放著幾十噸的魚飼料,散發(fā)出一種近乎醬油味道的濃香。
正值下午四點,恰逢投料的時間,只見老李將一包包的魚料倒入投料箱,一通電,機器“滋滋”一響,投料箱即如沙漏,徐徐將飼料拋入湖中。湖面頓時就像炸開了鍋一樣,幾十萬條魚當即浮出了水面,爭搶著美食。
這場景讓我想起了上學的那會兒,開飯的辰光。投料箱發(fā)出的那種“滋滋”聲響,恰如我們學校開飯的鈴聲。鈴聲一響,教學樓猶如一個被打爛的螞蟻窩,那些個手拿著飯盒兩眼發(fā)光的同學,人人奮勇,個個爭先,潮水一般涌向飯?zhí)?,那種心情是誰都生怕會比別人更遲了一步。
可惜我沒有參加過什么攻城戰(zhàn)役,但是我又在想,這種鏡像大約和攻城戰(zhàn)役發(fā)動總攻時的場面應該也會相仿,投料箱的“滋滋”作響同發(fā)動總攻時沖鋒號的軍歌嘹亮,兩者的功效,大概也會有異曲同工之妙。
緊接著,“第二個飯?zhí)谩钡拟徛曈猪懥恕?/p>
“第三座城池”總攻的沖鋒號也嘹亮了……
我終于發(fā)現,李老板的臉上,彌漫開了名校校長和常勝將軍那種得意的微笑……
我同老李開始攀談,原來,就這么一個小小的水庫,每天投料就要近一噸,一年下來,魚料的投入就是一個天文數字,當然,得到的回報自然也不會少,保守點一年也有那么十幾二十萬,碰上行情好時,再翻個番也是有可能的。只是每當造化不好,遇上魚兒發(fā)病時,血本無歸也難意料,聽說去年老李的收獲就是很小,甚至小到了無法去向他的老婆報告。我先前只知股市有風險,入市須謹慎,卻原來,任何一種投資都要同風險并存,包括養(yǎng)魚,入水也要三思!
我說水面上怎么不見鴨子之類的東西,老李說,養(yǎng)鴨對魚有會影響……
在投料房停留片刻后,我們復又前行。只見路旁及山上多有雜樹,且以楓樹居多,如若是在深秋,待到秋楓紅時,這里大概也會有“漫山紅遍,層林盡染”的景致吧。
眼看就到了公路的盡頭,卻是一個拐角,原來我們走進了一個叉庫,復行數百步,豁然開朗?!巴恋仄綍纾萆醿叭?,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p>
山坳上居然有一處小村落,掩映在郁郁蔥蔥的樹林里。
這該不會就是傳說當中的世之桃源吧。
斗斗說,這地方還真的就叫桃樹坑了。
只見屋后長滿了翠竹和幾株古樟樹,屋前是清一色的桃林,這大約就是桃樹坑的寫意吧,其實零星也種了一些李(子)樹,如若主人能種上些許的楊柳,加入些蘇堤的味道,就能更見風姿了。在路邊眺望,只見與水庫對接處有三五口魚塘,挨著魚塘的是一壟田地,田里種作的大都是蓮子,也穿插種了些水稻,還有菜園。
“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辈恢獥钊f里可有打此經過,因為詩中的描述分明就是眼前的景致了。
菜園里有一老農正在為辣椒除草和施肥,見到我們,遠遠的就和斗斗打上了招呼,也姓李,是斗斗的舊時相識。不知是誰又扯上了李子,李大伯說也就在前幾天吧,一個外來客將李子全收走了,現在樹上所剩的,只是一些很難采摘的果子,如果你們愿意,你們歡喜,就隨意采摘好了。
望著樹梢上紅得發(fā)紫的李子,那酸甜的味道,纏綿于我的味蕾之上。看到斗斗他們蠢蠢欲動,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我那久藏的童心又被點燃。于是,農村、山里長大的我終于等來了一個大顯身手的機會,因為小的時候我還有雕郎鼠(松鼠)的綽號呢。只是一試身手,老邁的雕郎鼠再也不敢提當年勇了,盡管“尚能飯否”,可終究腿腳蛻化嚴重,看來雕郎鼠的風采是蕩然無存了,倒是袋鼠的風貌盡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收獲三二斤果子,可謂是“粒粒皆辛苦”了,還收獲了滿身的百花齊放和萬紫千紅。當然,最為重要的是我又收獲到了李子之外的那份勞動帶來的喜悅!
返程的時候,山坳里升起了裊裊的炊煙,我心里也生出了寧靜的依戀。我開始在想,如若能在此處搭幾間草廬,效仿陶公筑籬種菊,那種悠然,那份安靜,那絲恬淡,又會是何等的愜意??!
我終于明白,我骨子里有一種東西,一種與生俱來的東西,與桃樹坑很合拍,很親近。桃樹坑也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東西,它生出一個吸盤,牢牢地吸住了我。
我喜歡桃樹坑——這世之桃源。
(作者單位:寧都縣審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