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涯

艾彬，80后青年，創(chuàng)業(yè)失敗后卑微地漂在都市，生活和愛情都無處安放。他有個一心希望選秀奪冠的女友，可是如果資金不到位，女友要么被“潛規(guī)則“，要么嫁給富二代。身為研究生的艾彬鋌而走險，犯下了黃金大劫案。

一

2008年7月12日，?？谑形骱０杜e行車展。艾彬和同學(xué)林濤在“雅力出國培訓(xùn)”展臺前面大聲吆喝，揮汗如雨地苦苦堅持著。

26歲的艾彬出生在廣東湛江，他小時候父親遭遇車禍身亡，身為餐館服務(wù)員的媽媽艾欣芬將他一手培養(yǎng)成人。

研究生畢業(yè)時，同宿舍的林濤鼓勵艾彬和他一起創(chuàng)業(yè)，說他在海南是“官二代”，依靠父母的關(guān)系，他們可以辦個出國留學(xué)培訓(xùn)機構(gòu)，一年就可以收回成本，以后每人每年可分得上百萬的紅利。由于艾彬的英語水平極好，可以做講師，也可以做銷售人員?？紤]到艾彬家境貧寒，投資方面，二人二八開，利潤則對半分配。

艾彬和母親商量后，艾欣芬咬咬牙把老家的小房子賣得20萬元，又借了10萬元交給兒子，自己則和父母擠住在一處30平米的房子里。艾彬知道這30萬元對母親意味著什么，他把這筆入股的錢交給林濤的時候，手一直在顫抖。

在陌生的海南，艾彬住在公司里，每天吃腌菜饅頭，頂著太陽出去拓寬客戶。頭三個月，在林濤父母的幫助下，他們開了幾次班，招來了上百名學(xué)員。后來，生意一直很清淡，可林濤一點都不著急。

眼看公司就要垮了，急得快發(fā)瘋的艾彬拉著林濤在西海岸車市擺展臺，希望能為培訓(xùn)班招到學(xué)員。看到旁邊“現(xiàn)代”車展臺前人潮如織，他好奇地朝那邊觀望，原來，那里有一個靚麗的女模特。

看見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走上前要強吻女模特，艾彬沖動地撲上去拉扯男人，可是身材單薄的他哪里是男人的對手，反被男人撲倒在地。現(xiàn)場一片混亂，保安趕來拉開了艾彬和醉酒男人，艾彬已被打成熊貓眼。

女模特叫張純?nèi)幔s緊找來冰水幫艾彬冷敷。張純?nèi)崾呛Ｄ蠘窎|縣人，21歲。聽說艾彬是研究生，還是出國培訓(xùn)公司的經(jīng)理，張純?nèi)釋λC然起敬。她說，自己做了幾年車模和秀場模特，被人騷擾是家常便飯，所以她很會化解這種窘?jīng)r，不會讓人“吃豆腐”，但沒想到今天艾彬會出手相助，讓她很感動，覺得他傻得可愛。

林濤責(zé)備艾彬：“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英雄救美？”但當(dāng)看到張純?nèi)釙r，他立即換了口吻：“哈，不論到啥時候，都要英雄救美，誰叫這是極品美女呢！”說得張純?nèi)岫疾缓靡馑剂恕?/p>

艾彬忙給兩人作介紹，林濤微笑地掏出自己的車鑰匙遞給艾彬：“今天給你放半天假，送極品美女兜風(fēng)?！卑蚰樇t了，他根本不會開車。張純?nèi)釁s大方地接過車鑰匙：“艾哥，走吧，我有駕照。”

兩人上了車，一路聊天。張純?nèi)岣嬖V艾彬，她已經(jīng)做了3年車模了，這是一份看似光鮮卻辛苦無比的工作，通常要從早上8點連續(xù)工作到下午5點，腳踩高跟鞋一站就是四五個小時，一場車展下來腳都是腫的。每次車展后，她都被層層盤剝，拿到手上的酬勞不到五百元。

原來，他們都是在生活中掙扎的人。艾彬的心中，不由涌起了保護張純?nèi)岬挠?/p>

兩人停下車，走到海邊，海灣像是一個秘密的花園。艾彬凝視著張純?nèi)幔f出心里話：“我喜歡上你了，但你是這么出色?！?/p>

張純?nèi)峤o了他鼓勵：“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在外面有了女人，把媽媽拋棄了。我和媽媽相依為命，飽嘗人世冷暖。可是，我一直潔身自好，等著真愛的人出現(xiàn)。你素質(zhì)高，正是我很崇拜的那種人?！?/p>

艾彬激動不已，他鼓起勇氣將張純?nèi)峋o緊擁?。骸靶∪?，我一定好好努力，打拼成功，給你幸福！”

二

第二天，艾彬和張純?nèi)嵋黄饘④囪€匙還給林濤?？吹蕉嗣寄块g流淌的默契，林濤頗有點醋意。

張純?nèi)嶙鲕嚹r穿高跟鞋總崴腳，艾彬就給高跟鞋做電焊，用力學(xué)原理加固。張純?nèi)峤?jīng)常在出租房給艾彬熬雞湯，做菠蘿飯，體貼地照顧他。張純?nèi)嶂挥袔滋籽莩龇?，用的化妝品都是便宜的國產(chǎn)牌子，她把掙來的錢都貼補給媽媽了，這讓艾彬?qū)λ砹藥追謿J佩。

幾乎每隔兩三個月，張純?nèi)岫紩χ鴧⒓幽Ｌ卮筚悾蛞挥锌站腿ヅ闼齾①悺Ｄ嫌瓮Ｌ卮筚?，海南完美模特大賽，西南模特大賽，張純?nèi)嵩谝黄坡曋羞M了前30強，可最終被淘汰，她哭倒在艾彬的懷里。

艾彬說服林濤，請精工模特公司的一個部門經(jīng)理吃飯，幫張純?nèi)岱治鰹槭裁床荒軙x級。“她哪里都沒有問題，不論是氣質(zhì)、形象、臺步?？墒牵从缅X砸，要么用人砸，這個道理不用我說吧，做了模特就不用裝純。”事后，林濤對艾彬直言：“這種模特女友，我看真不適合你。” 艾彬很生氣：“我會支持她，一路走下去的?！?/p>

不久，林濤向全體員工宣布，公司資不抵債，宣布破產(chǎn)，就此關(guān)門。艾彬跌坐在凳子上，聽見林濤說：“我媽媽清理了資產(chǎn)，發(fā)現(xiàn)虧損太大。按照二八原則，你還要再付我家15萬元。”艾彬氣得說不出話來，自己辛辛苦苦為公司奔波忙碌，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張純?nèi)嵴脕砉菊野颍姞?，生氣地和林濤大吵，罵他沒有良心，欺騙同學(xué)來海南，還榨同學(xué)的錢。林濤囁嚅著說：“怎么是我欺騙他呢，是生意不景氣啊?！笨粗蚝瑴I的模樣，張純?nèi)嵝耐吹靥嫠麑懥艘粡?0萬元的欠條，然后幫他將東西打包，將他帶到了自己的租住屋。

林濤在父母的幫助下，很快到駿捷電子科技公司做起了銷售人員，月薪6000元。半個月后，艾彬應(yīng)聘到海南通光電子工程有限公司，為各大廈做智能化管理系統(tǒng)項目，月薪3500元。

艾彬剛找到工作，媽媽就打來電話詢問他和林濤的公司是不是開始贏利了，他的大舅二舅還指望他把借的錢快點還上，還指望他能分紅呢。艾彬無言以對，搪塞過去。這時，林濤又打電話催艾彬歸還10萬元，艾彬的心情低落到極點。

張純?nèi)釣榱碎_解艾彬，拉著他逛街。兩人逛著逛著，張純?nèi)岚l(fā)現(xiàn)街上一個美甲店是做模特的一個姐姐“退役”后開的，她不由地感慨：“我不要落得這樣的下場。轉(zhuǎn)年我就22歲了，我得背水一戰(zhàn)，快點兒得獎、簽公司、做代言！”

艾彬心煩意亂，甩開張純?nèi)岬氖郑骸澳愕囊馑际亲瞿Ｌ夭槐粷撘?guī)則是不行的，那你就趁年輕，趕緊去被潛吧！”張純?nèi)嵫壑泻瑴I，轉(zhuǎn)身跑了。

艾彬回到出租房，一遍遍地給張純?nèi)岽螂娫捪肫蚯笏脑?，可張純?nèi)崾冀K不接電話。午夜2點，張純?nèi)峥拗o艾彬打來電話，要他去明光國際商務(wù)會館接她。

艾彬打車來到會館，進入金碧輝煌的包房，只見里面有很多衣著暴露的女孩，一些男人一邊往她們身上淋香檳一邊摟摟抱抱。原來，這里正在辦濕身（失身）派對。艾彬看到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張純?nèi)?，她正忙不迭地對一個發(fā)胖的中年男人賠不是：“我男朋友來了……我、我沒有做好準備！”對方看著艾彬，很惱火：“你女朋友耍我，小心我滅了你們！”

走出會館，艾彬得知中年男人是模特公司的經(jīng)理，早就暗示過張純?nèi)嶂灰闼煌?，就與她簽約，保證她能在省一級模特比賽上得獎。

回到出租房，張純?nèi)釗湓诎蛐厍巴纯?。艾彬撫摸著女友的頭發(fā)，卻說不出一句責(zé)備她的話，只是暗罵自己無能。

三

2009年下半年，林濤走近了張純?nèi)帷Ｔ瓉?，他從一開始就被張純?nèi)岬拿烂菜?，并對艾彬忌妒不已?/p>

林家在龍華區(qū)有六套房拆遷，補償款近700萬元，此外，還有5間商鋪。父母贊助林濤開公司，本來是想磨礪他一下，并不指望其贏利。林濤在電子公司呆了不到半個月，嫌累，不愿再工作了。有了大把的時間，他便常常去車?，F(xiàn)場接送張純?nèi)?，帶她拜訪名師，參加模特培訓(xùn)，拍攝寫真，做宣傳。張純?nèi)嶂懒譂哪康模龅倪@些都是她最需要的，她無力拒絕。

12月22日，?？谂e行佳麗模特大賽，經(jīng)林濤各方面打點，張純?nèi)嵋慌e獲得了季軍。慶功宴后，林濤開車送張純?nèi)峄丶?，借著酒意吻她。張純?nèi)釖暝艘幌?，依從了?/p>

后來，想到自己有些對不起艾彬，張純?nèi)嵋恢崩淠樏鎸α譂Ａ譂皇治辗较虮P，一手握著張純?nèi)岬氖终f：“你知道我喜歡你，我想和你結(jié)婚。家里有兩套婚房，你隨便挑?！?張純?nèi)徙蹲×恕?/p>

林濤繼續(xù)說：“我了解艾彬，在這個城市，別說他托舉你的夢想了，就是他自己想出人頭地都是很難的。離開他，你們倆都能解脫?！?/p>

這個官二代兼富二代居然肯娶自己，這樣的誘惑讓張純?nèi)岷茈y抵擋。她輕輕地問：“我以什么身份嫁到你家？” 林濤回答：“明年，海南最著名的精功模特大賽，我一定投入100萬讓你沖進3甲，沖出省去，然后你以名模的身份嫁到我家。”

富家公子愿意投資自己的未來，張純?nèi)釀有牧?。到了租住屋，想到與艾彬的關(guān)系，張純?nèi)嵝那閺?fù)雜。林濤說：“你現(xiàn)在必須要做個決斷，我可以等，但是不要超過明年春節(jié)?！?/p>

與此同時，艾彬在工作中幾次出錯，以致薪酬被下浮百分之三十?；氐阶√?，他大發(fā)脾氣，摔東西。張純?nèi)岵徽f話，默默清理屋子，艾彬連忙向她道歉。

“你真的太讓人失望了！你想過砸的都是我的東西嗎？”張純?nèi)豳|(zhì)問道。

“我是因為工作壓力大才這樣的。公司馬上要我擔(dān)綱一個大項目，到時我就可以有100萬元的資金自由支配。”艾彬信口開河。

張純?nèi)彷p嘆：“林濤對我很好，他的好是實實在在的。他要拿100萬幫我進軍海南精功模特大賽，并讓我參加全國比賽?！?/p>

艾彬氣壞了，口不擇言：“人家給你這么多，你拿什么回報人家？”“我和你分手，然后嫁給他?！睆埣?nèi)嵩捯粑绰洌樕暇桶ち税虻囊挥浂狻?/p>

張純?nèi)岬难蹨I簌簌而下，她說：“行，這下我們兩不相欠了。房租我給你交到年底。你欠林濤10萬元，我?guī)湍惆褑蚊饬??！闭f完，她哭著沖出了屋子。

艾彬獨自喝悶酒，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深夜，張純?nèi)岽騺黼娫挘陔娫捓锟蘖撕镁?。艾彬問她是不是已?jīng)住到林濤家了，她說沒有，住在酒店里。她問艾彬：“你是不是真能拿到100萬元的項目？”艾彬說：“當(dāng)然，你總要等到我發(fā)光吧，我的后勁是很足的?！?/p>

張純?nèi)嵴f：“那好，我們都冷靜一下，如果你春節(jié)后能拿到100萬元給我投資選秀，我就不和林濤結(jié)婚，畢竟我只是想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夢想，而我愛的人是你。只要選秀成功，有商家找我做代言，走一次秀我就能賺幾萬元，那時我倆就結(jié)婚，我給你生個漂亮寶寶！”

兩人隔著電話互訴衷腸，難分難舍。放下電話，悲涼感再度向艾彬襲來，他哪里有100萬??！

2010年元旦，母親病危，艾彬趕回湛江。積勞成疾的母親患有急性白血病，先期治療和骨髓移植需要60萬元。兩個舅舅和外公外婆都勸艾彬：“你把出國培訓(xùn)公司關(guān)了，拿錢回來，救媽媽要緊。”

母親握著艾彬的手說：“媽媽能活著看到你把兩個舅舅的10萬元連本代利還了，再帶著模特女朋友回來結(jié)婚就可以了，媽媽不要你再花錢救我?！?艾彬哭倒在母親的病床前。出了重癥監(jiān)護室，他向舅舅們發(fā)誓：“回海南賣公司，籌錢救媽媽！”

女友要選秀，媽媽要救命，艾彬簡直要被逼瘋了。他來到海口繁華路段的明珠廣場，看見一個金店里的顧客特別多，突然閃出一個念頭：“既然明搶不行，那就暗偷吧，成功了，媽媽和女友就都有救了！”

艾彬憑著自己在大廈做智能化管理系統(tǒng)項目的經(jīng)驗，不停地讓明珠商場的燈具和攝像頭出問題。1月31日，艾彬故意關(guān)閉了商場的監(jiān)控攝像頭。由于業(yè)務(wù)繁忙，加上攝像頭最近頻出故障，商場的人也沒有注意。2月1日晚上10點，購物潮退，下班時間快到了，艾彬藏在明珠廣場二樓男衛(wèi)生間的天花板里。保安巡查時，他藏匿進衛(wèi)生間的夾層，后來他關(guān)掉了所有的紅外報警器。2日零時左右，他跑到3樓黃金專柜，打開保險柜，把金銀首飾席卷一空。接著，他潛入一樓的4間珠寶首飾專柜，大肆盜竊。隨后，他決定從衛(wèi)生間的窗口逃走。二樓衛(wèi)生間的窗戶打不開，他只好從三樓衛(wèi)生間的窗口爬出，用三樓賣場的衣服結(jié)成繩索，可不夠長。在下跳的過程中，他扭傷了腳，隨后背著滿滿一包金銀首飾狼狽逃竄。

2月2日上午8點，明珠廣場的員工報警后，警察立即趕到現(xiàn)場。經(jīng)統(tǒng)計，商家共損失金銀、鉆石首飾價值達千萬元。與此同時，艾彬帶著贓物在海府路的一家旅店里昏睡。當(dāng)天下午，艾彬在網(wǎng)吧落網(wǎng)，金銀首飾也被從旅店客房搜出。

2013年1月17日，海口市中級人民法院以盜竊罪判處艾彬無期徒刑。

編輯 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