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笛
上期回顧:邵若萱摩拳擦掌一心參加品選大會,夢想分得獎金好開一間燒賣店,最后成功奪得神廚名號,并且出盡了風頭!雖然差點被召進宮里當御廚,但最后還是躲過一劫……
開店計劃
得了大獎又正值中秋,當晚我們就在飄香館內(nèi)狂歡慶祝了一通。
次日晨起,我揉著眼睛推開門,便看見流景坐在院中“品茗”。我邵若萱很少用這么文雅的詞來描述一個人喝茶,但眼前流景優(yōu)雅從容地端著茶杯的樣子,使我不由自主就用了“品茗”一詞。
見我推開門來,流景抬頭朝我一笑。我回笑,這才察覺自己還沒梳洗,臉一紅趕緊又關(guān)上門。
等整理好了再出來時,外面的桌上已擺上了早膳。我端起粥喝了一口,輕輕皺了皺眉頭。
“竹秋怎么沒按時叫醒我?我今天還想煲海鮮粥呢?!蔽翌H郁悶,這碗粥實在是太難喝了。
忘記說了,大概是以前把嘴養(yǎng)刁了,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后,除了最初的那碗粥外,我不管吃什么都一概覺得味道很差。
而打從我住到流景的小院后,也同樣吃不慣這里廚子做的飯菜。在忍耐了數(shù)天之后,我終于忍無可忍包攬了這里的三餐。
雖然我最擅長的是做燒賣,但對其它的食物料理水平也絕對是在頂級以上的特級水準,所以還能對付自己的胃口。但是今天卻起晚了,再度嘗到了讓人難以下咽的東西。
“是我讓她別喚醒你的,我看你昨日勞累了,想讓你多休息會兒。怎么?不好喝?”流景疑惑地問道。
我看著流景美人的美麗臉龐,想點頭又怕拂了美人的面子,令美人失望,便搖頭含糊道:“今天沒什么胃口……我想了一夜,在哪里開店位置會比較好呢。”
這是實話,昨天我跟小顧他們分了獎金回來后就輾轉(zhuǎn)反側(cè),考慮了一夜。
開店,鋪子的位置是關(guān)鍵,好不容易有了點錢,我當然要為自己將來的點心店好好謀劃一番,勢必邁出光輝的第一步。
“何不就開在崇文門附近?那里極為熱鬧,店鋪林立。最重要是離我們這住處又十分近,倒是個好地方。我恰好聽說那里正有個旺鋪因東主歸鄉(xiāng),急于要賣出,你何不就將它盤下?”流景忽然道。
這真是打瞌睡遇到了枕頭!我還擔心人生地不熟的一時半會兒找不著適合的鋪面,這就有現(xiàn)成的好機會送上門。老天近來真是善良,次次幫我忙。
我興奮地一擊掌:“太好了,一會兒你帶我去瞧瞧吧!”
我們用罷早飯便一同出門,沒過多久,我開始慶幸自己找了流景一起來看鋪子。
我一點也不了解這年頭的房市行情,都是流景托人幫我問價還價,再加上店主急著回鄉(xiāng),只求早點脫手,最后我只花了極少的錢便買下了。
那鋪子的位置果然不錯,位于路口三面臨街,一看就是個旺鋪。也難怪店主離開時一步三回頭,滿眼的不舍。
說來也奇怪,一般盤下鋪子都會給原店主一些時間整理后離開,這位店主卻拿完錢就直接走人,實在是太干脆了。只是我注意到他跨出店門前,偷偷瞟了一眼流景,隨即一臉驚嚇地沖了出去,仿佛后面追著什么一般。
我于是也仔細打量了流景幾眼,流景正在看店里的擺設,顯然沒留意店主方才的反應,見我看他,對我一笑:“阿菱,怎么了?”
“不……沒什么?!蔽覔u搖頭。怎么看他都是個美人,為何那店主最后的眼神卻像是看到了洪水猛獸呢,太沒欣賞力了。
在鋪子里轉(zhuǎn)了幾圈,蹲上爬下地量了全部尺寸后,我在流景的幫助下又花了幾天幾夜時間,設計出了一張結(jié)合現(xiàn)代審美情趣與古典風格的店面效果圖。
隨后又是由流景幫忙找來工匠照著圖紙進行店面裝修,這段時間我的日子過得格外充實,每天一早便跑去店里查看裝修的進度,不時地指點工匠關(guān)于一些圖紙上具有現(xiàn)代風格的東西。
流景有時看著圖紙會面露疑惑地問:“阿菱,這些與尋常的店鋪不太一樣啊?!?/p>
我便指著圖紙上的每一樣東西告訴他,分別是做什么用的。他聽完之后,果然贊嘆不已:“阿菱,你真是太有想法了?!?/p>
我聽得怡然自得,不愧是流景,稱贊的形容詞跟李大色狼就是不同。那李大色狼多半會似笑非笑地說:“娘子真有趣。”如果不是他大學士的名頭擺在那里,我真會以為他讀書太少,導致詞匯匱乏了。
我想著不由得笑出聲來。
“阿菱,想到什么開心的事了?”流景靠在店鋪的窗邊笑望著我,窗外已是一片金黃秋色,他卻依舊一身白衣,秋風吹進來拂起他的衣擺,他看來就好像馬上要羽化升仙。
“你穿白衣很好看,給人一種纖塵不染的純潔感……你很喜歡白色嗎?”我不禁問他。
流景聞言卻沉吟不語,他倚著窗臺望著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群,良久后才轉(zhuǎn)回頭來,溫柔的笑容已經(jīng)消失了,他目光奇特地看著我:“阿菱,純潔只是假象,那只是因為我太臟了……所以我需要用干凈的白色來遮掩我的骯臟和丑陋……”
“流景!”那個瞬間我被他那奇特的眼神懾住了,“為什么要這樣說?”那眼神里不知為何,我能感覺到他自卑的情緒。
流景露出一抹苦笑:“剛易折,白易污……阿菱,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p>
他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我也不便再追問。只是這一刻,我忽然對他眼底深處散不盡的悲哀有了些了悟。
我不禁伸手去握他的手,想給他一些安慰。他的手卻下意識地往后一縮,而后才小聲道:“阿菱,對不起……其實我不太習慣別人的碰觸……”
我不解地望著他,他線條美好的嘴唇動了動,神色黯然:“我的手……太臟了……”
大約是秋日黃昏容易讓人陷入感傷,我第一次看到這樣脆弱的流景。
突然,我一陣沖動,一把抓住他的手,翻過來攤開看著他白皙的雙手:“臟?哪里臟了?”
“阿菱……”流景縮了縮手,被我及時抓住。
我拉著他走到水盆前,將他的手浸入水中,然后抬頭對他笑道:“如果覺得臟的話,那就洗干凈。”
說著,我給他每根手指都細細地洗了一遍,取出干凈的帕子替他仔細拭干,而后對他露出自認為燦爛的笑容:“看,這樣不是很干凈嗎?不管手是怎么弄臟的,只要肯仔細去洗,總能洗干凈的?!?/p>
流景的眼中有著一絲動容和感悟:“是啊……只要肯去洗……”
夜色將近,寒意漸濃,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著涼了嗎?我去給你叫大夫。”流景有些緊張地看著我。
我笑著搖搖頭:“只是感到有點冷,加件衣裳就沒事了。你不覺得冷嗎?”
流景搖搖頭:“我好多年沒有感覺到寒暑的變化了……”
我仍握著他的手,觸感冰涼,我猜測他之所以不覺得冷是因為與外界的溫差不大。
等到一切忙得差不多的時候,時間已過去許久,我這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好久沒去小顧的飄香館了。不知道他們的店面擴充計劃進行得如何了?
這么想著,我便決定去雙碾街一趟。流景近來似乎很空閑,便拉了他一起。
我們逛到他家門前時,只聽見一聲轟天的爆炸聲,飄香館濃煙四起?;镉嬕幻嬖诟浇@呼著 “不好了,走水了”,一面和附近街坊一起提了水桶去滅火。
“小顧和七叔呢?”我大吃一驚,一把抓住伙計。
“東家和七叔都還在里頭呢?!被镉嫀е耷粵_去潑水滅火。
我心里一涼,剛才的爆炸聲那么巨大,那兩個人莫非兇多吉少?
正急著提起地上的水桶也想加入滅火的行列,卻見飄香館冒著濃煙的門里沖出來兩個煙熏火燎的人,正是七叔和小顧。
大家驚魂未定,火很快就滅了,飄香館被燒掉了一半。問起事情的原委,才知道原來小顧不知從哪里找到一本祖?zhèn)鞑俗V,打算親自下廚刻苦練習做菜,結(jié)果卻把廚房給燒了。
我好氣又好笑地打量著小顧,看不出他還有用普通廚具制造出如此威力的潛能,要是再好好“刻苦”一番,只怕炸藥的發(fā)明者就不是諾貝爾,而是他了。
小顧此刻尷尬地抹著臉,一頭黑發(fā)散了下來,被炸成了彎彎曲曲的波浪造型,活脫脫像一碗米粉。
我伸手摸摸他的米粉頭,終于忍不住爆笑出來,笑得前仰后合,不可遏止。
飄香館就這么沒了,可憐小顧他們這些天忙進忙出,還打算擴充飄香館的門面,結(jié)果卻辛辛苦苦大半世,一下回到解放前。
小顧頂著他那米粉頭,坐在那只剩一半的飄香館前,欲哭無淚。七叔則在旁邊大罵:“看你這小子闖出這樣大的禍來,將來見了地下的老東家要怎么交代!”
他們都無暇理會我,倒是我自己發(fā)現(xiàn)在這種時候笑有點不是時候,便正了正神色??粗瞧购诘膹U墟,忽然,一個主意閃現(xiàn)心頭:“你們現(xiàn)在要重建店面,我看這一堆廢墟收拾起來再建只怕少說也要幾個月。正巧我也要開店,不如我們就合伙吧?”
七叔聞言一拍大腿:“丫頭這主意好像不賴!”
小顧看來也十分心動,只是還在猶豫:“這畢竟是家父留下來的鋪子,放著不管,去別處總覺得有些不肖?!?/p>
“好小子,你也知道不肖了?剛才炸掉鋪子的時候,怎么早沒想到?”七叔吼道。
“兩位若一下子決定不了的話,可以先到阿菱店里幫忙,待收拾妥了這里,再決定究竟是重建還是合開也不遲啊?!绷骶耙恢痹谂阅蛔髀?,此刻忽然開口說道。
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立即得到了在場幾位的一致同意。
我看向流景,此時的他又圍上了昨日的白紗,這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還是能想象他目光中的溫柔。最近的日子里,他總是溫柔地在一旁陪著我,用那雙溫柔似水的眼眸望著我。
我有時不禁懷疑,在李玢之府里的那夜,初見他時所感受到的那份冰寒的肅殺,是否只是我的錯覺。
流景殺人
今天的天空格外明朗,流云淺淡。
雖然站在尚有煙味的廢墟邊,我卻感覺古代的生活無限美好,似乎就此在這明代住上一世也是件不錯的事情。我的心小小地雀躍著,想著要將前世沒經(jīng)歷過的一些事,在這一世要好好經(jīng)歷體驗。
遠處驀地傳來一陣號哭聲,驚天動地,劃破了這里的祥和氛圍。我一驚。
“唉,造孽呀!”七叔長嘆。
“這是怎么了?”哭得也太慘烈了些,我皺了皺眉朝那方向望去,遠遠的只能望見一群官兵的樣子。
“還不是那姓劉的奸人又在作惡了?!逼呤鍓旱土寺曇舻?,“丫頭,你是不知道,前陣子……就是你參加點心品選的那天晚上,皇宮里頭出事了。聽說那日朝中正直些的大臣,以內(nèi)閣的三位大學士為首,一同跪在宮門前請求當今皇上誅殺禍國殃民的奸賊??上Щ噬下犘抛嬔?,不但沒有除掉那奸賊,反而降罪于這些大臣。據(jù)說內(nèi)閣的那三位大學士中被迫告老還鄉(xiāng)了兩位——他們可都是先帝留下的顧命大臣啊,都只落得這樣的下場。唉,更別說其余的大臣了,那姓劉的奸人還不趁此機會趕緊一一找來算賬?”
他朝那方向努了努嘴:“那邊多半又是被當作‘奸黨抓獲的忠良之家,昨晚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七家了,都數(shù)不清是本月的第幾回了。可憐啊,輕則流放,重則下獄,就這么都家破人亡了。”
“原來本朝還有這么可惡的奸臣……”以前只在電視里看到過類似的事,此刻真正遇見,我也不由得心有戚戚焉,想了想加了句解釋道,“我從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都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這才剛聽說?!?/p>
“什么奸臣!一個老閹貨罷了!”七叔恨恨道。
一直沒說話的小顧終于也忍不住道:“豈止可惡,簡直荒唐可恥,仗著皇上對他的信任,引誘皇上縱情行樂,胡作非為,什么壞事都做盡了?!?/p>
“聽說那晚皇上不但沒有查辦他,還頒下圣旨,任命這奸人掌管監(jiān)禮司,他的黨羽則分管東西廠。從此可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傳聞說連大臣遞給皇帝的奏折都得由他先過目,現(xiàn)在民間都暗地里叫他‘立皇帝!”
唉,這朗朗乾坤之下,我居然親眼目睹親耳聽聞一個封建大宦官的歷歷罪行,曾經(jīng)以為這些只是歷史小說中的情節(jié),想不到如今卻身處此中。既然無力改變歷史,現(xiàn)在的我只能在心里自私地說一句:這奸人當?shù)涝賶?,不要害到我就好了?/p>
我這么想著也隨口跟著七叔罵了兩句不像話。
“阿菱……”流景的聲音打斷了我。
我回頭看到他面前的白紗顫動著:“怎么了?”
“你忘記帶來的燒賣了?”他遞過手中的提盒,“涼了味道就差了?!?/p>
我這才想起自己特意做來打算送給飄香館眾人吃的燒賣,剛才那么一鬧全給忘記了,幸好有流景提醒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著接過提盒:“流景總是這般周到,無微不至。”
小顧聞言,目光晦暗地看了流景一眼,接過我手中的提盒,走進還沒被炸毀的飄香館后的小屋里。七叔在一旁齜牙喊道:“小子,你有心事就直說,不說人家怎么知道啊!”此言一出,小顧像被火燒著了一樣騰地又從屋子里跳了出來,用我們從沒見過的怪力一把掩住七叔的嘴便將他也拖進了屋里。
“時候不早了,你們可以回去了!”他躲進屋里前就丟下了這么句話。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在我眼前“砰”地關(guān)上門——這孩子是怎么了?逆反期的男生真是難以理解。
我搖搖頭,用手卷成喇叭狀:“下月初一我的店開張,記得都來幫忙,就這么說定啦!”
其實現(xiàn)在時候還早,我同流景一路沉默地走著。
路旁的綠樹夾雜著被秋風酡紅了顏面的楓樹,看來紅紅綠綠色彩斑斕。不時落下幾片綠色或紅色的葉子在我們身上,又旋轉(zhuǎn)著落到地面上。木樨的清香環(huán)繞著街道,襯出了這秋日時節(jié)詩般的靜美。
來到這古代我還是第一次跟一個像流景這樣的美男走在街頭,雖然流景的臉被那長長的白紗遮住了,但這無妨路人被他的特殊氣質(zhì)所吸引而頻頻回頭。
我想著轉(zhuǎn)頭看向流景,發(fā)現(xiàn)他也在溫柔地朝我看。
“阿菱,你真美,我真希望能遮起你的容顏,只留我一人欣賞,不讓路人輕易窺視到。”
流景伸手替我摘去肩頭的火紅楓葉,他的話讓我的臉一紅。這算不算是古人的一種含蓄的告白?唉,多半是我自己想多了。
“這不是柳姑娘嗎?”一個聲音在邊上響起。我回頭看到是豬市賣蔥姜的大嬸,平日里我沒少光顧她,便對她笑了笑。
那大嬸的眼睛卻在流景身上打轉(zhuǎn):“這位……是姑娘的相公?”
“不是……喀喀——”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明明在叫我“姑娘”,又哪來的“相公”?虧她能問得出來。
我不好意思地瞄瞄流景,可惜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大嬸卻上前來繼續(xù)殷勤道:“這么說來莫非是姑娘的意中人?看來定是位身份高貴的公子,何不掀了面紗讓咱們也瞧瞧?我猜呀,公子一定與姑娘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的臉徹底紅到了脖頸處,一把拉起流景就倉皇地逃竄。再待在那里,我怕自己會要羞得找地洞鉆了。
等到停下腳步才發(fā)現(xiàn),我拉著流景不知竄到了哪條小巷子里,隱隱能聽到附近傳來奇怪的聲音。
我向周圍看去,見前方狹窄逼仄的巷子拐角處,破敗的柴草垛間有幾個人影在晃動。一雙女人的小腳自其間露出來,不停地掙扎,繡花鞋已掙得脫落,露出了白嫩的腳趾。
這是在做什么?我?guī)撞綋屔锨?,不出所料地看到幾個潑皮樣子的人正強按著個少婦欲行非禮。那少婦鬢橫釵斜,衣衫凌亂,面上淚水狼藉,看到有人經(jīng)過更是想奮力呼救,奈何口中被堵得嚴實,只能發(fā)出凄慘的嗚嗚聲。
潑皮狠狠地踢了她一腳:“還叫,給老子老老實實的。按照現(xiàn)在的律法,男人死了,寡婦一律得改嫁,橫豎你也是立不了貞潔牌坊的,還不如讓爺們兒先樂樂!”
寡婦一律得改嫁……這是哪門子的律法?難不成我穿的不是明代而是架空?但我顧不上尋思太多,大聲喊道:“住手!”
那幾個潑皮聞聲轉(zhuǎn)過頭來看向我和流景,眼睛一亮:“喲,又有美人送上門來,看這貨色可比地上那個好太多了?!睘槭椎囊粋€放開少婦,讒著臉湊上前來。
我皺眉后退了幾步,想起身后有流景這個高手在,心頭大定,底氣十足道:“你們膽子可真大,光天化日之下調(diào)戲良家婦女,還不快放開她!”
“放開她可以,只是小美人你得留下陪咱們好好玩玩。”潑皮們淫笑著打量我。
這群家伙真是死到臨頭猶不知!我感覺到身后的流景身上似乎有些怒意流竄。便對那少婦喊道:“你快逃吧?!?/p>
“姑娘,你們……”潑皮無暇顧及少婦,少婦已顫巍巍地站起來,拉緊衣服擔心地望著我們。
“這位大姐你放心,他們撞上我們那真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我安撫地望向少婦,“你盡管先離開。”
少婦這才轉(zhuǎn)身跑開,潑皮的注意力全在我們身上,也沒興趣再去攔她。我看她走遠,剛舒了口氣,冷不防一只咸豬手突然伸到我面前,不由得一慌,被裙子一絆便倒向流景。手腳忙亂間,失手扯下了他面前的白紗。
“阿菱,你沒事吧?”流景的衣袖如行云流水般一卷便接住了我。
我向他搖搖頭,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道:“只是被嚇了一跳?!?/p>
“喲,這果然又是個大美人兒,哥們兒今天運氣真不錯。來,乖乖的,讓大爺樂樂。”之前嚇到我的那個潑皮流著口水,猥瑣地又想用他那只咸豬手去摸流景美麗的臉。
流景眼中迅速閃過一絲殺意,渾身泛起冰寒的氣勢。
“阿菱,閉上眼睛?!彼@么淡淡說著,將我輕輕推至他的身后。我疑惑地望著他雪白的背影。
驀地,只聽一聲慘呼在巷子里響起。我吃了一驚,從流景身后探出頭去,但見那潑皮的胳膊竟已被流景生生扯斷。一時血流如注,潑皮慘叫著抱著身子在地上翻滾,其余的幾個嚇得心膽俱裂,像見到鬼一樣,顧不上同伴就狼狽逃竄。
“??!”我失聲驚呼。
隨即流景未染血的那幅衣袖擋在了我眼前,我頓時無法看到前方發(fā)生的事,耳邊只能聽見慘呼聲連連,然后是接二連三倒地的聲響。雖然流景自始至終站在我身邊未動分毫的樣子,但我想我大概知道那些潑皮的命運了。
我在流景的衣袖后驚愕地仰望著他的側(cè)臉,那冰冷無情的線條充滿肅殺。現(xiàn)在的他真是那個一直對我溫柔笑著的流景嗎?
漸漸的,前方的慘呼聲低了下去,最后小巷又恢復了寧靜,只剩下我紊亂的呼吸聲。
我愣愣地拉下流景的手,果然看到那幾個潑皮橫死在地上的尸體,巷子里滿是飛濺的鮮血。我雖然也有教訓那些潑皮的念頭,但……這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吧?
“阿菱,我們走吧?!绷骶跋蛭肄D(zhuǎn)過頭來。他的面色蒼白,語氣卻是淡淡的,平靜無比,仿佛剛才生生扯斷別人的胳膊,又一口氣殺盡了這些潑皮的人不是他。
我的聲音因驚駭而帶著些微的顫抖:“你怎么能……”
“阿菱,有時候?qū)σ恍┤耍覀兪侨蚀炔坏玫?,否則受苦的便是我們自己?!绷骶盃恐业氖郑緷嵃谉o瑕的衣衫上滿是縱橫淋漓的鮮血,他的眼中又漫上那無邊無際的悲傷。
流景,你到底遭遇過什么事,令你成日如此悲觀?
我想問,但終究沒有問出口。
他面色蒼白地帶我拐出巷子,忽地蹲下身子扶著墻壁干嘔了起來,仿佛要把心肝脾肺腎全都吐出來一般,他的額頭因痛苦而滲出涔涔冷汗。
“你怎么了?”我想上前。
“阿菱,對不起,我終究洗不干凈自己的手……”他痛苦地搖頭,由于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干嘔了一陣,渾身顫抖,用力搓起自己手上的血跡來,力度之猛仿佛要將手上的皮都搓下來。
“流景,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這樣……”我有些驚愕地想上前拉起他,他卻猛地朝旁邊躲開,依舊背對著我。
他的聲音因充滿了痛苦而扭曲:“阿菱,不要碰我,也不要看我……求你了……”
我怔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驀地縱身躍起,白色的衣袂和他身上鮮紅的血跡在我眼前交錯著展開,如同脆弱的花瓣在空中紛紛揚揚地飄散。他的身影轉(zhuǎn)瞬便越過墻頭,消失在我眼前,就這樣獨自離開了。
他這是怎么了?
流景總是很溫柔,這還是除了初見的那次外,我首次看到他這般冰寒肅殺的模樣。
我悶悶地望著那片他消失的墻頭,再一次感受到流景的神秘?;仡^望向方才流景殺人的那條巷口,一陣寒意襲上來,我顫抖了一下。
當晚我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眼前始終閃現(xiàn)著那幾個潑皮慘不忍睹的尸體,和流景最后蒼白痛苦的臉龐。
他對我說:“阿菱,對不起,我終究洗不干凈自己的手……”
從第一次見到流景,他縱然渾身帶著化不去的憂傷和一種冰寒的氣息,但對我卻始終那么溫柔體貼。他將我從李玢之那里救出來,提供我食宿,連我能在這古代開成燒賣店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我想不到那樣美貌又溫柔的人,竟會在眨眼之間殺死那么多人,雖然那些潑皮是自找的……
耳邊又響起他那日在店里說的話:“阿菱,純潔只是假象,那只是因為我太臟了……所以我需要用白色來遮掩我的骯臟和丑陋……”
只是……假象嗎?
流景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總是如此神秘,來無影去無蹤……我從頭想起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除了他的名字,以及這所暫住的小院外,對他其余的一無所知。
我煩躁地翻身起床,叫出了小寶。
小寶慢吞吞地從空氣中現(xiàn)出身來:“小萱兒,你這么晚找我有事?”
“給我流景的資料!”我望著他。
我的表情應該是有些嚴肅,因為小寶向后縮了縮才小心翼翼道:“小萱兒,我不能隨便泄露客戶資料,這可是違規(guī)操作啊。上次給你那些資料還是特批的呢,如果再告訴你別人的資料,我會被罰的?!?/p>
“那你至少告訴我,流景究竟是什么人?”我煩躁地來回走著,“你知道白天都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小寶點點頭:“我知道。牛頭馬面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收進了幾個新人,這事還是挺引人注目的?!?/p>
“小寶,你知道嗎?我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殺人,那條巷子里死了好多人……而出手殺人的還是一直幫助我的恩人……我真的睡不著?!蔽易诖策呂嬷^,“我怕我會做噩夢,你能不能告訴我流景到底是什么來歷,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小寶的眼神有些不可捉摸,他站在那里不動,只是輕輕道:“小萱兒,好人壞人不是一句話就能區(qū)分的。有些事情等時機成熟了你自然會知道,現(xiàn)在我也沒法子告訴你,對不起?!倍螅纳硇螡u漸隱去。
我瞪著小寶消失的那個角落,恨恨地捶了下床沿。這家伙總愛這樣故弄玄虛,不說就不說!大不了我自己去問流景。
同時,我在心里暗暗決定,以后還是離開流景借我住的小院,搬到燒賣店去住吧。
我邵若萱只是個做燒賣的,最喜歡的事情是賺錢賺錢再賺錢。而這一切需要一個太平安逸的環(huán)境,太過復雜神秘的人和事,我還是能繞道則繞道吧。
但是之后的幾天里我再也沒見到流景出現(xiàn)。
日子一天天過去,燒賣店漸漸裝修完工的同時,我也迎來了在古代的第一個冬天。在這期間,我一直都沒再見到流景。我問過竹秋和小院里的其他人,沒有一個能給我答復的。
我對流景的那點懼怕漸漸隨著時間的過去而變淡,反而越來越懷念起他的溫柔和對我的好。我開始擔心會不會是那天的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至今沒有恢復?又或者一下子傷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他是在躲避官司?
各種胡思亂想令我無比糾結(jié),但我又下意識地一一否定了這些猜想。,流景雖然給我的感覺是那么溫柔脆弱,卻不像是會逃避的人,甚至……他有時露出的氣勢,更像是個長期居于高位的人……
我每每想到這里就心頭一驚——流景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不愿再想下去。
眼看著樹上的葉子紅透了又一片片落入塵埃,然后寒風刮起的時候,我終于得到了流景的一點消息:他派人送了許多冬衣和冬日的用品給我。
我看著那些手工精致的冬衣、手爐等物,越發(fā)感嘆流景的細心。但送東西的人依舊沒有透露有關(guān)流景的近況。我住到現(xiàn)在滿院的人都絕口不提流景的事情,有時候我會有種其實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存在過流景這個人的錯覺。
冬日漫漫,我每日檢視燒賣店裝修進度的同時,也還是會去看望小顧和七叔。他們自從飄香館被火燒了之后,便遣散了伙計,打算等過了冬天后,用品選大賽得到的獎金慢慢重建飄香館。
他們已經(jīng)商量過了,打算在飄香館重建的期間,先來我的燒賣店幫我的忙。這個決定讓我很高興,但更想念起做出這個提議的流景。
回到居住的小院中,發(fā)現(xiàn)仆傭們正在灑掃庭院,貼起窗花和對聯(lián),才恍然發(fā)覺快過年了。進了房里,由竹秋服侍著脫了斗篷,更了衣,捧著手爐,我的心卻開始悵然若失起來。
有句話說,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我身處異鄉(xiāng),可能再也回不到家鄉(xiāng),現(xiàn)在算是真正體會到了。不知道我的那些姐妹們有沒有想念我?
想想以前在21世紀,隨著經(jīng)濟的高速發(fā)展,中國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卻逐漸失去了原有的氣氛。每年過年無非就是一群人圍在一起吃頓飯,再看個春晚就算過完年了。身為孤兒的我,除了自己這幾個姐妹外,也沒什么親戚需要去拜年。
而我的姐妹們包括我,不是這個被盛情邀請去某大酒店掌勺晚宴款待貴賓,就是那個去了某個地方進行美食比賽或者開辦料理講座,常常忙得連過年都沒時間聚齊。
但那時尚能有相聚的機會,如今在這古代卻是相見無期了。
我對著窗子看外面忙碌的院子,發(fā)了會兒呆,而后放下手爐走出房間,跟下人要了一把掃帚也跟著掃起地來。竹秋被嚇得在旁邊連連勸我:“小姐,這可使不得,你怎么能做這種活呢?”
“這種活怎么我就不能做了?”我對她笑笑,“我也不是什么高貴出身,這樣的活也是從小就做慣的,若是老讓我在屋里待著反而不習慣。倒是你們,平時總是照顧我伺候我,現(xiàn)在可以在旁邊歇歇了?!?/p>
說著,我便埋頭掃起庭院來。掃帚用力地在石板砌的地面上掃過,想努力排除心中濃重的失落感。
沒掃幾下,就聽到撲通一聲,我抬頭看發(fā)現(xiàn)竹秋和其他下人在周圍跪成了一團。
“你們這是做什么?”我皺起眉頭。
竹秋抬起煞白的小臉道:“小姐要掃便盡管掃吧,只是讓主人知道我們?nèi)斡赡阕鲞@種粗活的話,只怕我們這滿院人的性命都要不保了……”
“不至于吧……”我呆了呆,看看自己手里的掃帚,“之前我不是還下廚的嗎?也沒見流景說什么呀……”
“那是主人知曉小姐喜愛下廚,并且要準備比賽,這才特許的?!敝袂飳ξ铱念^泣聲道,“主人一向規(guī)矩立得嚴,說得出便做得到,請小姐饒過我們吧?!闭f罷,其余人也朝我磕頭懇求起來,一群人大過年的如喪考妣。
我哪里見過這陣仗,慌忙丟下掃帚道:“你們忙,你們忙……”說罷落荒而逃。
鉆回自己屋里,一個轉(zhuǎn)身的工夫便看到小寶懶洋洋地現(xiàn)身出來:“小萱兒,新年快樂!”
“小寶,是不是能回去了?”我開門見山問道。越是接近過年就越想念家鄉(xiāng),看到小寶更是讓這份想念加倍。
小寶耷拉下腦袋:“拜托……小萱兒,大過年的,我正在休假呢……而且你都不祝我新年快樂嗎?”他說著捧心作傷心狀。
我不理會他,悶悶地朝床上一坐:“快樂個頭,我們好好的幾個姐妹,就這么讓你們地府的系統(tǒng)給拆散到了各個時空。以前就算見不到面,至少還能打電話開視頻聊個天,可現(xiàn)在想見都見不到,聲音也聽不到……”我越說越失落。
“小萱兒,大過年的不要這樣了……”小寶上前拍拍我的肩膀,“她們都過得很好,你也不要太掛念她們了?!?/p>
“不行,我好傷心,我就是傷心?!蔽艺f著眼眶就紅了,“我們好端端地在21世紀,沒招誰沒惹誰,憑什么落到今天這地步!你知不知道這里的生活有多不方便,沒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沒有空調(diào),沒有電視機、電腦和網(wǎng)絡……這些也就算了,可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我要找誰傾訴?。俊?/p>
小寶看著我難受的樣子,有些不忍:“其實……”
“其實什么?”我擦擦眼睛,“你們的地府系統(tǒng)到底什么時候能修好啊?我好想跟我的姐妹們早日團聚。”
“小萱兒,我想說的就是這個,其實地府的系統(tǒng)問題已經(jīng)上報天庭,很快就會有天庭的工程師前來調(diào)整系統(tǒng)。等哪天修好了,你們就能回去了?!毙毜馈?/p>
“真的?”我心中一喜,馬上收住眼淚看著小寶,“那具體什么時候能修好?”
“這……”小寶有些為難地伸出手指數(shù)著,“這個如果按照天庭的時間來看,大約幾天就能搞定,但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再加上工程師接單子來回也需要時間,這……”
我一聽就泄了氣:“算了,我不該問你的。這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等修完搞不好我都已經(jīng)壽終正寢,直接回地府報到等投胎了?!?/p>
“那應該還不至于吧……”小寶撓撓腦袋,我重新燃起希望看向他,卻聽他繼續(xù)道,“不過也說不定,放心吧,到時候我會給你找個好人家投胎的……哎喲!你又打我!”他揉著腦袋,跳了起來。
我收回敲過他栗暴的手,抓住他搖晃:“我不管,當初是你帶我們?nèi)サ霓D(zhuǎn)生塔,現(xiàn)在害我們姐妹不能團聚,害我只能孤苦伶仃一個人過年。我強烈要求賠償精神損失!”
小寶高舉雙手求饒:“小萱兒姑奶奶,別晃了,我頭暈……不過說到賠償,我倒確實有份禮物要送你?!?/p>
“哦?是什么?”我立馬松手,對著被搖得暈乎乎的小寶充滿期待地問道,“有沒有沈萬三的聚寶盆?或者點石成金的魔法棒?”
小寶翻翻白眼:“你的趣味能高雅些嗎?我只是區(qū)區(qū)一介地府小判官,哪來這么奢侈的東西?!?/p>
“那是什么禮物?”跟錢沒關(guān)系,我有點興致缺缺。
小寶取出一個匣子打開。瞬間,有一道光芒從匣子里綻放出來在空中投射出幾個人影。
下期預告:過年的晚上,流景溫柔地陪邵若萱吃晚飯,卻被一張字條叫走。落寞的邵若萱只好獨自上街看煙火,卻意外遇到掛名夫君李玢之,后來在李玢之的馬車上,昏昏欲睡的她聽到了幾句莫名的話,只是那話中的意思她不大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