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玲 劉曉華
隋唐銅鏡題材新穎,形制多變,裝飾華麗,工藝性強。筆者從興平市博物館、茂陵博物館收藏的隋唐銅鏡中揀選部分精品,通過對其形制、紋飾、內(nèi)容、風格等方面的綜合分析,從而進一步探討隋唐銅鏡的分期斷代和演變規(guī)律。
1.隋四神玉匣銘帶鏡(圖1) 直徑16.5厘米。圓形,半球形圓鈕,柿蒂紋鈕座,中間補以弧形紋。座外大雙線方格,四角與V形紋相對,V形紋中有圖紋。方格四邊外及V形紋分割的四區(qū)內(nèi)各置一瑞獸。兩瑞獸殘缺,另兩瑞獸似虎似獅作奔跑狀,尾部均上翹。獸周圍用云紋等補空。其外兩周鋸齒紋帶,外區(qū)銘文為: “玉匣聆開蓋,輕灰拭夜塵,光如一片水,影照兩邊人?!比伺c玉之間有一圓點,表示首尾句斷句。最外為兩周鋸齒紋緣?,F(xiàn)藏興平市博物館。
2.唐仙山銘帶瑞獸紋鏡(圖2) 直徑19.1厘米,重730克。圓形,半球形圓鈕,細弦紋圓鈕座。座外浮雕四瑞獸間以變形禽獸紋(或稱流云紋)。四瑞獸兩兩相對,三獸昂首,一獸回首,均翹尾作行走狀。其外有一周凸棱,凸棱斜面飾櫛齒紋及連珠紋各一周。外區(qū)銘帶為“仙山并照,智水齊名,花朝艷采,月夜流明,龍盤五瑞,鸞舞雙情,傳聞仁壽,始驗銷兵?!比郑瑫?,右旋。銘帶外飾連珠紋和變形卷云紋緣各一周。這類銘辭又稱“仁壽”銘,“仁壽”為隋文帝楊堅的年號,楊堅在位24年,以“仁壽”為年號共計4年。結合全國其他地方出土隋唐銅鏡分析,這類鏡主要流行隋至唐高宗時期。
3.唐團團五瑞獸銘帶鏡(圖3) 直徑12.4厘米,重450克。圓形,半球形鈕,連珠紋鈕座。內(nèi)區(qū)五瑞獸均呈逆時針繞鈕奔跑,五獸似獅似狐似狼,有的俯身低頭,有的回首顧盼,有的張口昂頭,尾部上卷,獸間補以花葉紋。其外為櫛齒紋窄棱相隔飾銘帶,鏡銘為:“團團寶鏡,皎皎升臺,鸞窺自舞,照日花開,臨池似月,睹貌嬌來?!辩R緣飾櫛齒紋及鋸齒紋?,F(xiàn)藏興平市博物館。
4.唐瑞獸十二生肖鏡(圖4) 直徑19.8厘米,重1280克。圓形,半球形鈕,圓形鈕座??傮w紋飾以葡萄紋為底,兩周鋸齒紋凸棱將鏡分為內(nèi)外兩區(qū),內(nèi)區(qū)四對瑞獸環(huán)繞鈕周,四對瑞獸似為二犬六羊,一犬仰天吠叫,一犬與羊相嬉,四羊或覓草,或相嬉,或奔逐,活潑可愛,各具形態(tài)。外區(qū)為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十二生肖。這些動物依次作逆時針相逐狀。鏡沿為一周鋸齒紋和一周纏枝蔓草紋圖案。興平市博物館收藏的唐瑞獸十二生肖鏡鏡體較大,且厚重,內(nèi)容豐富,珍禽瑞獸形態(tài)各異,紋飾圓潤且層次分明富有體積感。
5.唐瑞獸葡萄紋鏡2件,分二式。
Ⅰ式:四瑞獸葡萄紋鏡(圖5) 直徑14厘米,重800克。圓形,伏獸鈕,無鈕座,卷凸緣。整體圖案為高浮雕,由雙線凸棱將鏡背分為內(nèi)外兩區(qū),內(nèi)區(qū)姿態(tài)各異的四瑞獸同向攀援于葡萄藤蔓間,瑞獸形態(tài)多作匍匐狀。外區(qū)六只雀鳥、三只蜻蜒、三只蜂蝶相間分布,或飛于飾葡萄枝葉間,或棲于枝上,緣面飾一周疊云紋?,F(xiàn)藏茂陵博物館。
Ⅱ式:五瑞獸葡萄紋鏡(圖6) 直徑11.2厘米,重410克。圓形,伏獸鈕,無鈕座,卷凸緣。整體圖案為高浮雕,葡萄藤枝葉漫過內(nèi)外隔梁布滿鏡背。鈕外雙線凸棱將鏡背分為內(nèi)外兩區(qū),內(nèi)區(qū)飾五瑞獸,姿態(tài)各異,或俯或仰,或昂頭或回首,有的前撲,有的側身都在攀援枝蔓,獸間穿插蜻蜒、蜂蝶等禽鳥。外區(qū)葡萄串錯縱交纏,其間飾七只禽鳥,姿態(tài)各異,或展翅或棲立,緣面飾一周疊云紋?,F(xiàn)藏茂陵博物館。
瑞獸葡萄鏡是唐鏡引人注目的鏡類,它揭開了唐代鏡主題紋飾的序幕。整個鏡背以柔長的枝條,舒展的花葉,豐碩的果實與生動活潑的瑞獸,紛飛的禽鳥蜂蝶構成一幅富有情趣的圖案。葡萄早在漢武帝時由張騫從西域帶回引種成功,當時的絲織物上就出現(xiàn)了葡萄花紋,到唐代葡萄種植以及它的紋樣就比較流行了。Ⅰ式瑞獸葡萄紋鏡多在高宗時期。Ⅱ式瑞獸葡萄紋鏡多在武則天時期。
6.唐雙獸雙鸞繞花枝鏡(圖7) 直徑14厘米,重670克。八出菱花形,半球形圓鈕,無鈕座,寬緣,緣邊高凸。主紋區(qū)雙獸雙鸞相間均呈順時針環(huán)鈕。雙獸為一翼馬一麒麟,均作飛奔狀,足下飾流云紋。雙鸞形態(tài)不同,一曲頸昂首振翅,一低頭覆羽。鸞獸間各飾一枝四葉二苞的折枝花,緣面四朵花枝和四朵流云紋相間分布。該鏡保存完好,制作精美,紋飾清晰流暢,賞心悅目。
7.唐雀繞花枝菱花鏡2件,分二式。
Ⅰ式(圖8):直徑13.2厘米,重675克。八出菱花形,半球形圓鈕,無鈕座,寬緣,緣邊高凸。主紋區(qū)兩鵲、兩雁與四朵二葉二苞的折枝花相間環(huán)繞。四鳥同向作順時針排列,姿態(tài)各異。雙雀展翅飛翔,口銜花枝,拖著長尾。兩雁一只作站姿,羽翼微翹,另一作低頭覓食狀,羽翼未張。緣面四株二葉二苞折枝花與四朵流云紋相間分布。此型銅鏡出土或傳世品較多,是當時流行的一種紋飾。
Ⅱ式(圖9):直徑10.2厘米,重295千克。八出菱花形,半球形圓鈕,無鈕座,寬緣,緣邊高凸。主紋區(qū)四鵲與四朵二葉二苞的折枝花相間環(huán)繞。姿態(tài)各異的四鵲兩兩相對均作站姿,一鵲低頭揚尾,羽翼未張,一鵲抬頭,羽翼微翹,另兩鵲展翅欲飛。雀繞花枝鏡中,四鳥都棲立的形式不多。四花枝兩枝開花,兩枝含苞欲放。緣面四蜂蝶與四朵流云紋相間排列。禽鳥花卉,爭奇斗艷,柔美自然。整個畫面簡潔清新,動靜結合。主題紋飾和邊緣花紋相映成趣,可謂一幅花鳥圖。雀繞花枝菱花鏡標志著唐鏡紋飾的重大轉變,是由瑞獸鸞鳥鏡演變而來。此兩件鏡現(xiàn)藏茂陵博物館。
8.唐雙鸞鴛鴦菱花鏡(圖10) 直徑20厘米,緣厚0.6厘米,重1280克。八出菱花形,鏡面平直,半球形鈕,無鈕座,寬緣,緣邊高凸。鈕左右兩側飾雙鸞鳳,鸞鳳曲頸相對,展翅翹尾,一腳立地,一腳微曲;鈕上方配置一對鴛鴦,鴛鴦足踏一折枝二葉蓮蓬,下方配置盛開的蓮花。緣面八弧中四株二葉一苞的折枝花與四蜂蝶相間環(huán)繞。該銅鏡題材新穎,紋飾刻畫精美,制作精巧,圖案布置和諧大方,花鳥紋飾造型圓潤豐腴,內(nèi)容寓意深刻,應為盛唐之作,是研究唐鏡裝飾的寶貴資料?,F(xiàn)藏茂陵博物館。
9.唐雙鸞仙山鶴銜綬帶鏡(圖11) 直徑19.3厘米,重880克。八出葵花形,鏡面平直,半球形鈕,無鈕座,寬緣,緣邊高凸。鈕左右兩側各飾一鸞鳳,鸞鳳口銜花枝作曲頸揚翼卷尾狀;鈕上方飾一飛鶴銜長綬,下方飾仙山,山兩邊為二朵流云紋。緣面八弧中四株二葉一苞的折枝花與四蜂蝶相間環(huán)繞?!伴L綬”因與“長壽”諧音,所以它被作為延年益壽的象征。鸞是民間一種象征吉祥的飛鳥。所以雙鸞銜綬紋是當時的一種流行圖案。整個銅鏡的畫面構圖簡練,且動感十足?,F(xiàn)藏茂陵博物館。
10.唐寶相花紋鏡(圖12) 直徑27.6厘米,重2475克。八出葵花形,半圓鈕,凸弦紋鈕座。鈕外一周纏枝花卉,中間以一周聯(lián)珠紋相隔,外區(qū)配置八朵寶相花,素窄緣,唐代錦羅上的“寶花花紋”、“繡葉花紋”基本就是寶相花紋。寶相花鏡也叫團花鏡、瑞花鏡,多流行在盛唐及其以后,為唐代頗具特色的一種鏡類,其寶相花圖案,就是蓮花與牡丹相結合組成的圖形。該鏡鏡體碩大、厚重,紋飾線條飽滿,布局合理精確。現(xiàn)藏茂陵博物館。
11.唐三樂紋鏡(圖13) 直徑12.7厘米,重360克。六出葵花形,鏡面平直,半球形鈕,無鈕座,窄緣。鈕左一人側身站立,束髻戴冠,身著寬袖長袍,右手持龍頭杖,左手抬起前指。右側一人束髻,頭戴花冠,身著鹿皮裘服,左手持琴,右手持琴弓,正如癡如醉而歌。鈕下方為一棵柳樹。鈕上方為橫長方格,以兩道豎線將其分為三列,內(nèi)書“孔夫子問曰答榮啟”9字。從銘文可知,此鏡紋飾取材于《列子·天瑞》:“孔子游于泰山,見榮啟行乎之野,鹿裘帶索鼓琴而歌??鬃訂栐唬骸壬詷泛我玻繉υ唬骸針菲涠?,天生萬物,唯人為貴,而吾得為人也,是一樂也。男女有別,男尊女卑,故以男為貴,吾既得為男矣,是二樂也。人生有不見日月,不免襁褓者,吾既已行年九十矣,是三樂也?!贝绥R之銘,即是取此段故事之義。鏡中持杖者為孔夫子,持琴者榮啟期,鈕下一樹象征之野?,F(xiàn)藏興平市博物館。
12.唐蓮花鏡(圖14) 直徑5.9厘米,重105克。圓形,半球形圓鈕,圓形鈕座,卷凸緣。鈕外由雙線凸棱將鏡背分為內(nèi)外兩區(qū),內(nèi)區(qū)飾八朵纏枝蓮花,外區(qū)為兩種不同的花蕊相間環(huán)繞?,F(xiàn)藏興平市博物館。
13.唐雙雁雙獸花枝鏡2件。
一件直徑4.8厘米,重45克。六出葵花形,鏡面平直,伏獸鈕,無鈕座,窄緣。鈕外兩只飛鳥和兩只瑞獸分布于纏枝花草紋間;其外為一周六出葵花形細凸棱和一周聯(lián)珠紋(圖15)。
另一件直徑5.2厘米,緣厚0.2厘米,重30克。除鏡形為六出菱花形外,紋飾與上鏡相同(圖16)。
隋唐盛世,銅鏡鑄造業(yè)興盛繁榮,其形制、花紋、銘文呈現(xiàn)出了全新的面貌,稱“隋唐式鏡”。從興平博物館、茂陵博物館收藏的隋唐銅鏡我們不難看出,瑞獸銘文鏡基本流行于隋至唐高宗時期,主題紋飾以靈異瑞獸為主,再配以吉祥祝福等言語的銘文,紋飾布局拘束謹嚴,但形象生動活潑,豐腴柔健,圓潤的雕刻鑄造技法逐漸顯現(xiàn)。銘文一般不用紀年,亦不記工匠的姓名;以四言句為最多,五言句次之,都屬駢體詩文式;內(nèi)容基本為善頌善鑄,有漢鏡之遺風;字體都是正體楷書,與漢式銅鏡多用篆體和各種減筆字相比是不同的。瑞獸十二生肖鏡流行于隋至唐初,它是隋唐銅鏡發(fā)展過程中的重要鏡類,既繼承了中國古代銅鏡的傳統(tǒng),又在造型風格上有許多變化,銘帶消失,內(nèi)外區(qū)出現(xiàn)葡萄紋樣;瑞獸由靜態(tài)趨向動態(tài),造型豐腴;構圖由規(guī)整緊密變得活潑、開放,是研究葡萄紋裝飾演變的寶貴資料。瑞獸葡萄鏡、瑞獸鸞鳥鏡、雀繞花枝鏡其時代多流行于武則天至唐玄宗以前,以圓形、菱花形鏡為多;主題紋飾由瑞獸向花鳥過渡。瑞獸葡萄鏡與瑞獸鸞鳥鏡和雀繞花枝鏡有一定的演變關系,瑞獸葡萄鏡外區(qū)飛禽、葡萄蔓枝果實相間旋繞的形式,已顯露了雀繞花枝鏡的端倪。瑞獸鸞鳥鏡的外區(qū)飛禽和花枝相間環(huán)繞,內(nèi)區(qū)雙獸雙鸞間也配置花枝,流云紋緣。如果把瑞獸變成鸞鳥就是雀繞花枝鏡了。雙鸞仙山鶴銜綬帶鏡、雙鸞鴛鴦菱花鏡、雙鸞葵花鏡統(tǒng)稱為雙鸞鏡,又名“對鳥鏡”,多為葵花形,紋飾布局基本上是二鳥左右相對,挾鈕而立,上下配置各種紋飾,圖案變化豐富,從著錄看,可達二三十種不同的形式。由于對鳥鏡的紋飾表達了吉祥和生活美滿的寓意,因此成為當時最受喜愛的鏡類之一。此鏡基本流行時間在盛唐和中唐時期,寶相花紋鏡、三樂鏡,以葵花形鏡最多,其時代多流行于唐玄宗天寶至德宗以前。蓮花鏡、雙雁雙獸花枝鏡鏡面小巧,工藝細致,攜帶方便,應為隨身之物,是唐代民間最為常見的銅鏡品種之一。唐獸紋規(guī)矩鏡、唐“”字紋鏡是晚唐時期出現(xiàn)的鏡形,反映了唐代晚期社會動蕩、國力衰弱,表現(xiàn)在制鏡上由中期的千姿百態(tài)、富麗堂皇、極其精致的“盛唐氣象”,開始逐漸走向紋飾簡單粗放、內(nèi)容單調(diào)乏味、宗教意味濃厚、制鑄粗糙的衰落境地。興平館收藏的隋唐銅鏡為我們研究隋唐銅鏡的類型演變、分期斷代提供了翔實的實物資料。
(責編:石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