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演
但凡喝茶有些年頭的茶客,自不免見識過形形色色的各類茶館。有些茶館裝飾豪華,館中多是名貴家具古玩和富麗的裝潢,讓人領(lǐng)略茶的貴氣和卓爾不凡。此類茶館,多見于一些百年老店或時下著名茶企的形象店面;有些茶館則是以古樸儒雅見長,琴棋書畫應有盡有,是更著意于烘托茶文雅的氣質(zhì);有些則以簡樸別致為尚,館內(nèi)不事裝點,但有斗笠、草席、石磨等諸般,兼有農(nóng)野情趣,主人大概著重的是體現(xiàn)茶的“清凈無為”。
據(jù)說舊時北京的茶館,就分有“書、酒、清、野”四類。在每日里都演述日夜兩場評書的,叫“書茶館”,多是文化人匯集的場所。“開書不賣清茶”,是為書茶館的標語。而賣茶也兼賣酒,同時賣花生米、豆腐花等小飲食的,叫做“酒茶館”。專門供游人歇腳和生意人談事集會的。稱作“清茶館”。而位處荒郊野村,為老百姓提供勞作后的一杯清飲,既而侃侃家常與收成并驅(qū)除疲勞的,則叫做“野茶館”。
茶館形形色色,其樣態(tài)差異,似乎取決于主人的心地見識和目的的不同。在茶的制作上面,常有“茶如其人”的總括。茶館的模樣,應該也是這個道理的。
但若將目光鎖定于時下市區(qū)街頭上那大大小小的各類茶店,則不免有風格大同小異之感。其裝飾和物件,多數(shù)更像是不明就里的表面抄襲。雖則也有古玩,也常有琴棋書畫的風雅古樸,但是總使人覺得異樣,因其背后所含,實則無非是茶主人所有意構(gòu)建的各類“賣點”而已。
在市面上,似乎很難找到一家這樣的茶館,真正的清凈無為,你可以沒有任何需要購買的壓力,心中也不會有主人會懷疑和介意你只是來這里“蹭茶喝”的擔憂,同時又可以單純地向一些亦師亦友的博學之士,作交流和學習,甚或傾訴和撒歡。
“匯文茶時光”茶館,位于福州的鬧市區(qū)。其特別之處。在于它的“輕松”。讀者或許會疑惑,鬧市中的一間小茶館,如何能夠使^“輕松”起來呢?當然,這里所談的輕松,并非單指熟客而言,而是任何進^這家茶館的人,大概都會有的一個印象。
通常人們最覺得放松的地方是在自己的家里,因為家是獨立的一隅空間,基本上可以等同于肆無忌憚。但這卻未必是真正的輕松。輕松,實則意味著心地不受情感、欲望以及各類念頭所干擾牽扯的某種“自由”。它不盡然是對紛繁世務(wù)的徹底擺脫,而更是對于這些的一種忽視。哪怕是短暫的視之而不見,不受其干擾的忽視,都能讓人體驗到真正的輕松。
“匯文茶時光”的輕松首先體現(xiàn)在其裝飾上,它并沒有時下常見的那種其實反而讓人覺得有點“高壓”姿態(tài)的古樸和儒雅。簡單的,當街一個小店,店門就很不起眼,透亮的玻璃裝飾。進店,是狹而且長的空間,粉刷成綠色的墻壁,一臺三層的白色架子沿著左墻而立,上面羅列有幾款茶葉、數(shù)枚雅致茶器,并有些許書籍。中間橫排幾張松木茶幾,圍攏著溫馨小座椅。墻角處常有燃香,在舒緩的音樂聲中,青煙裊裊,茶氣蒸蒸。除此之外,別無其他。這便是這座茶館的“一進”之“歡喜地”。
既而是“二進”,卻是一條約十五米長的走廊。青灰地板,靠墻一排格致的壁櫥,擺滿了花花草草。另一側(cè)的,是特地開啟的幾扇小窗,清晨時,一抹陽光透射而進,花草也視之而歡喜躍動。時而風吹青簾動,更致整條走廊清涼而疏通。這是“二進”之“清涼天”。
茶館的“三進”,則是“又一村”的一片豁然開朗。寬敞明亮的一座大廳,兩間雅室。廳中,兩排長長的木桌,端頭處各置一茶幾,中間擺茶,木桌兩側(cè)是整齊擺放的高椅。四面墻壁,一色雪白,其中一面上鑲有數(shù)張各地的風光攝影,而對面正對著的,則是屏風相隔的兩間茶室。與走廊相接的墻角處,有一張僅半尺高的方形茶桌,沙石和果蔬點綴,臨于窗下,是對于進入“三進”的別致“接引”。這里的氛圍,更像是一位哲人“講經(jīng)布道”的教室。這便是這家茶館的“三進”之“至簡境”。
茶館的主人老柴,是位博學清通之士。時常來這里的人,都自覺地稱呼他為“柴博士”。
“柴博士”這個人,長相像個佛教的頭陀,光頭,髭須黑白相間,性格內(nèi)蓄,文氣重,談吐不凡。常有凜然的正氣,待人卻清和之極。其人如松,也如蘭。正如他所構(gòu)筑的這一處輕松特異的茶館。
來這家茶館的茶客并不尚多,但都似乎有一共同的特征——率性、寡言、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