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靜
繪畫并不一定要表現(xiàn)具有某種時代烙印的東西,
我更愿意追求那種思想本源、繪畫語言本質性的東西,
我不希望將畫面局限在某一個時代范圍內,
我希望超越它
中國“85美術新潮”的領軍人之一、湖南現(xiàn)代美術社團“磊石畫會”的發(fā)起成員、2010年瀚海春拍震驚全場的老油畫《春天來了》的創(chuàng)作者,在藝術道路正值輝煌之際卻突然離場的毅然決然者,他就是袁慶一,沉穩(wěn)內斂、善悟求思,無論是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抽象變形風格大行其道的“昨天”,還是當下藝術形態(tài)各異、百花齊放的“今天”,他始終保持著自己特有的啟悟式、禪定式、思辨式的語言風格。正如袁慶一所談,“繪畫并不一定要表現(xiàn)具有某種時代烙印的東西,我更愿意追求那種思想本源、繪畫語言本質性的東西,我不希望將畫面局限在某一個時代范圍內,我希望超越它”。他的作品并非奪人眼球、尋求感觀上的刺激,也非引領時代潮流的先鋒主義,但它經得起歷史的考驗,經典綻放于時代之外,歷久而彌新。
據(jù)我所知,您在長沙與一幫志同道合的朋友建立了在當時可謂是湖南現(xiàn)代藝術的先鋒陣營“磊石畫會”,能具體談談嗎?
磊石畫會是1983年成立的,我們十幾個志同道合的繪畫愛好者都追捧現(xiàn)代藝術,對主題性的官方題材不感興趣。當時磊石畫會在長沙舉辦了兩屆畫展。后來我創(chuàng)作了《春天來了》,參加了1985年舉辦的“前進中的中國青年美術作品展覽”獲鼓勵獎。1987年,我的作品《煙灰缸》又參加了上海美術館舉辦的“全國油畫展”。
《春天來了》、《煙灰缸》這兩件作品后來被美術史家譽為“85美術新潮”的代表作,在中國當代藝術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您能談談當時的創(chuàng)作想法嗎?
“85美術新潮”中大多數(shù)的作品并非具象寫實,而是選擇擺脫寫實加以變形,我恰恰沒有走這條路。這可能跟我的個性有關,我自己固有的堅持太強烈,堅決不走抽象變形的道路。《春天來了》的題目是我后來取的,畫的時候并沒有想太多,只是希望找到自己的感覺,將自己對藝術、對人生的感悟用繪畫表現(xiàn)出來。我那會非常喜歡讀哲學類的書,例如薩特的《存在主義》,它強調個體性的存在、關注強烈的個人表現(xiàn),這兩點對我影響很大。所以我創(chuàng)作時更多的會從自身出發(fā),思考我需要什么東西,找到一種什么樣的感覺。我的繪畫首先要靜,其次要有一個主體。這個主體就是我自身,是畫面的中心,也是薩特始終強調的自我存在。我從這一點往遠處延伸,視野更加開闊,從一個屋子的小空間擴展到多重的大空間,這就是我要尋找的感覺。
在您藝術道路正值輝煌之際,您卻突然離開中國遠赴海外,消失于人們視線之外二十余年,是什么原因讓您作出這樣的選擇?
“85美術新潮”之后,中央當局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指導方針越來越明確,而當代藝術正處于風口浪尖之上,與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一起遭到官方打壓。最初大家都興致高漲地搞藝術創(chuàng)作,這種壓制猶如當頭一棒,我當時非常迷茫,不知道將來要畫什么?1988年正好趕上中國的出國潮,我也想去國外轉轉,增長見識。所以那年正好有個出國的機會,我就去了日本學習平面設計,從事平面設計工作。1994年我離開日本去了法國一家設計公司搞設計工作,自己也沒有想到就這么一直扎根生活至今。
那您在海外從事設計工作之余,還進行油畫創(chuàng)作嗎?
沒有進行正式的創(chuàng)作,但手癢了就會畫一畫,這不是說我的藝術狀態(tài)處于擱置狀態(tài)。反而我對藝術的關注并沒有減少,在法國,在巴黎,藝術無處不在,更不用說巴黎的博物館、美術館、畫廊,在這個環(huán)境里生活,工作,自己在不斷的給藝術基因充氧。
后來是什么原因讓您2009年重拾畫筆繼續(xù)創(chuàng)作的?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我每次從法國回來與一幫老朋友見面聊天,他們總勸我應該回來繼續(xù)畫畫,畢竟現(xiàn)在的局面與當年大不一樣了,國內的藝術氛圍越來越自由,藝術市場也是一路向好地快速發(fā)展著。2010年瀚海春季拍賣,我那幅《春天來了》以2374萬人民幣高價拍出。雖說藝術品價格的高低并不是評判藝術家好壞的唯一標準,但這件事情畢竟是對我藝術的一種肯定。這么多年過去了,當時的作品放到現(xiàn)在依然經典,我感到非常欣慰,這無疑點燃了我進行創(chuàng)作的念頭與信心。
從您出國前與后回國后的作品創(chuàng)作中,可以看到兩者之間有較為明顯的繼承關系,無論是色彩的運用,還是具象寫實的藝術手法,都有一些延續(xù)性。當然我們也能從中看到很多的變化與創(chuàng)新,您能具體談談這兩個階段的創(chuàng)作嗎?
我對藝術的理解和感悟這么多年并沒有本質的變化,出國后雖然沒有進行創(chuàng)作,自己的東西一直保存在那里,沒有變質、腐爛,所以兩個階段之間必然是相互連接的,反而這么多年生活中見到的、接觸的事物和經歷讓這些“陳釀”更加醇厚,這些東西都是我日后創(chuàng)作的精神支柱。當然當我拿起畫筆的時候,也會遇到一些問題。會不會手生?我接下來要畫什么?去表現(xiàn)什么?這都是我近期在反復思考的問題。我也會做一些“老畫新做”的嘗試,將自己過去的作品中融入近些年的體會和感悟,重新表現(xiàn)出來。今天的中國與之前完全不同,這種差異與碰撞讓我產生一種陌生的感覺,這可能是我加入到繪畫中的不同體驗。我需要從中找到一種平衡,過去的東西依然保留,本質的東西一定要留在那里,而身處中國社會環(huán)境下的 新碰撞如何與過去的思想本源相互結合,這是我現(xiàn)如今需要探索與解決的藝術問題。
您五月份即將在今日美術館舉辦的展覽是您歸國后的首次個展,心情一定很激動吧?能跟我們談談這次展覽的事情嗎?
準確地說,這應該是我人生中的首次個展,之前參加的都是藝術家群展。那個年代個展非常少,后來逐漸興起的時候我又停止創(chuàng)作了?,F(xiàn)如今,我還在不斷地充實自己、完善自己,希望在展覽的時候有更多更好的作品與大家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