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讀班級:山東省東營市河口區(qū)實驗學(xué)校七年級(3)班
★個性語錄:我像海里的游魚,躲在顏色艷烈如罌粟的紅珊瑚礁里,喜歡看美人魚在另一端剛剛浮出水面的瞬間。
★敬佩人物:三毛、荷西
★最愛讀物:《明朝那些事兒》《射雕英雄傳》《豌豆笑傳》
★微訪談:
@呂冉:《罌粟花的風(fēng)華》初讀時感覺像是不同橋段的拼湊,讀到結(jié)尾才會有回環(huán)貫通的感覺。你是怎樣構(gòu)思出這樣的故事和結(jié)構(gòu)的呢?
@謝曉瑩:因為這次的《罌粟花的風(fēng)華》是我從未嘗試過的風(fēng)格,最開始我嘗試過用平鋪直敘的方式展開這個故事,可寫到一半覺得很不滿意,果斷一鍵刪除了??紤]了很久后我覺得讓故事有謎團(tuán)會更加迷人。因為我一開始想寫的罌粟花,想給人們的感覺,更多的是一種無法深刻了解的朦朧而遙遠(yuǎn)的美麗。后來修改的時候又陸陸續(xù)續(xù)加了一些伏筆,像罌粟花田、秀姨的羅裙、黑玉手鐲。這些都是美麗的東西,它們使故事更完整地融合在一起,因為我寫小說,最注重的是能在結(jié)尾的時候營造一種蕩氣回腸的感覺。
@呂冉:與青春有關(guān)的電影、音樂很多,比如趙薇導(dǎo)演的電影《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以及可米小子的歌曲《青春紀(jì)念冊》,那觸動你寫作靈感的是什么呢?
@謝曉瑩:一方面是因為在無意中看到了阿魚的本子,大家的話有的幼稚,有的可愛,有的很認(rèn)真,但無論是誰的話,都有一種非常認(rèn)真的東西在里面。另一方面是老狼的歌《同桌的你》,特別是那一句:“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誰把你的長發(fā)盤起,誰為你做的嫁衣?!?/p>
我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深藍(lán)色的夜晚。天空只有寥寥疏星,但是有大片大片的螢火蟲從蘆葦蕩里游曳出來,停在夾竹桃上、蒼老的樹干上、深綠色的荷葉上。綠光綿延成一片森林。
哥哥背著我,卷起褲腳,從河水的這頭走到那頭,荷葉的清香氣息鋪天蓋地地?fù)肀е覀儭?/p>
我順著綠光飛行的方向輕輕地把它們握在掌心里,然后小心地丟進(jìn)只留下一個小洞的紙糊燈籠里。
等到燈籠里充盈的綠光可以影影綽綽照路的時候,哥哥會帶我跑到鎮(zhèn)上的集市去。要走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山路,我小心地捧著脆弱老舊的竹骨燈籠。有一次我忘記捂住燈籠破碎的小口,跑著跑著,螢火蟲一只一只肆意地流竄出來,散發(fā)著綠光飛向高空,變成遙遠(yuǎn)的星辰,好像原本就屬于那里一樣。
我和哥哥奔跑著,用盡全力地奔跑,如果悠悠慢慢,螢火蟲就會死亡在路上。
它們的壽命,是非常非常短的。
即使是這樣深重的罪惡,還是抵不過想要活下來的愿望。
對不對,哥哥?
早些時候家里種了一大片罌粟田。大朵大朵開放的紅色花朵,是從祖先那里遺留下來的財富。
從前父親在罌粟花期時都會運一車花到集市去賣,那時候家里尚算溫飽,那時候我每一天都很開心。其實幸福本身就與貧富無關(guān),重要的是,我和所有我愛的人完完整整地生活在一起。
那時候那時候,說過了太多那時候。我也沒能再回去,回到從前的生活。
三年前的仲夏夜,父親用竹子做了兩個竹骨燈籠,他把有著黑色汁液的植物放在鍋里熬煮,然后把細(xì)長的竹條放進(jìn)去,讓每一絲脈絡(luò)都染上光滑的烏黑色。父親在裝好的骨架輪廓上糊上一層薄紙,捉了幾只螢火蟲丟在里面。母親唱著不知從何處學(xué)來的歌兒: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究竟是六月、七月還是八月?這樣的綠光包裹起來的仲夏夜,仿佛罌粟花的毒液,美麗而芬芳。
讓人忍不住懷想。
后來這個孤寂的偏遠(yuǎn)桃源搬來了很多人。鎮(zhèn)上大抵出了些事,我們離鎮(zhèn)上太遠(yuǎn),并不知曉。父親似乎嗅出了些端倪,暫時沒有去鎮(zhèn)上賣罌粟。這個地方太過安靜,但是不荒涼,像一塊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琥珀,外面包裹著層層厚沙石。
秀姨住在隔壁,她待我們很好。有一天我無意中跑進(jìn)了她的房間,看到她半打開著一個紫檀木箱子,小心撫摸著里面帶著精致刺繡的碎花羅裙。
我怯怯地說:“秀姨——”
她抹了把眼淚,從箱子里拿出很多珠飾塞給我。我搖頭說不要,秀姨正色說道:“全部拿著收好。”
最后我也只拿了一個黑玉鐲子,小心地戴在手上。
然后秀姨帶我去廚房吃她做的云片糕,咬一口滾燙。我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情,如果以我長大后的心態(tài)看,那里一定包含著她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秘密,只是她不想展露。
那也是所有事件的導(dǎo)火索之一。
但我小時候只知道,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她這么傷心。而小孩子是不喜歡到處提及傷心的事情的。
不管是誰的傷心事。
漫天火光里。
我從來沒有感受過那樣的無力。
火焰以奇異的姿勢擁抱著罌粟花田,冰涼涼的風(fēng)揚起,橙紅色的火星和深黑色的灰燼一起洋洋灑灑地飄飛。有一種很干燥的灼傷般的熱氣在蔓延,像是門外的溪水都已經(jīng)被燒得枯竭。
空氣里還有很纏綿的酒的香氣,那是秀姨釀的白酒。那種刺鼻的尖銳的味道像是一把利劍,狠狠地戳進(jìn)我的心臟里。
大火發(fā)生那一天的上午,秀姨輕輕地和我說:“好想回家?!?/p>
“那你為什么不回去?”我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其實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來在外面的世界里,罌粟花是多么令人恐懼的詞匯。人們提起它的時候,從內(nèi)心深處會感到一種很明顯的顫栗還有興奮,好像整個世界都在暈眩地?fù)u晃。
不是因為它能夠被制成鴉片,而是因為在人們心里有一種無法戒掉的,對恐懼事物的渴望和迷戀。
罌粟花終究沒有錯,它明明只是想盛大地美麗地開放一次罷了。就像秀姨一樣,只是不甘心,在最美好的年華里零落滿地。
那天我在家看到了橋?qū)γ娴男阋?,她終于穿上了那件美麗的羅裙,潔白的脖頸微微揚起,眼神里帶著驕傲和倔強。那一刻我就已經(jīng)原諒了你。真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想回家而已。你真美,秀姨。
連我自己都不記得我是什么時候就已經(jīng)隱隱明白,秀姨只要毀了罌粟田就能回家這個荒謬的理論。后來聽別人說,因為秀姨的丈夫負(fù)責(zé)處理鎮(zhèn)上出現(xiàn)的罌粟,才讓不知道犯了什么過錯的秀姨混入了這里,將功補過。本以為是個難處理的大麻煩,結(jié)果了解到這些罌粟不過是貧窮人家用來補貼家用的資本罷了。
父親后來再也沒有提過“罌粟”,也再不敢去鎮(zhèn)上。但最終為了生活,他到比鎮(zhèn)子更遠(yuǎn)的地方去工作。他在一個偏僻的瓷窯場里,起碼要半年我才能見他一面。他工作的時候喜歡偷偷溫一碗酒喝。直到有一天,他喝醉后滑進(jìn)了燒窯的濃烈火焰里。我無數(shù)次地想象那個畫面,結(jié)果每次都像是一個人在擁抱橙紅色的晚霞,場面美麗得不可思議。打黑傘的人來到這里的時候,他已經(jīng)去世十天了。那時候我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他是再也回不來了。
母親開始整天整天地刺繡,我和哥哥在原來的罌粟花田里種了些從鄰居那里拿來的水稻種子。夏夜我們依然會捉一些螢火蟲到鎮(zhèn)上去賣,雖然只是偶爾有好奇的人才買,雖然幾燈籠的螢火蟲也只有微薄的價錢。
實在過不下去的時刻終于到來了。那天我打開了秀姨的家門,想找一找還有沒有什么可以用的東西,然后看到好幾種不同顏色的布匹和關(guān)于刺繡的書籍端端正正地擺在桌子上。我抱住它們,輕輕摩挲了一下。
謝謝你,秀姨。
那天后我開始跟我母親專心學(xué)刺繡,晝夜不息,賣繡品的錢勉強足夠生活。一天,我剛剛在門外擺出繡品,像往常一樣一邊賣一邊繡,一個穿著華麗的姑娘問我可不可以把手上的黑玉手鐲賣給她。我愣了愣,然后緩緩地?fù)u頭。不可以,這可是很重要的東西呢。
我低下頭繼續(xù)繡圖,恍惚中針尖扎在了指頭上,一滴飽滿的紅色血液滾落下來,滴在白色絹布上。我只好把這幅圖改成漫山遍野的紅色罌粟。鋪天蓋地的,像纏綿的火焰,像纏綿的血液。
那幅繡品我最終沒有舍得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