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中白

泗州習(xí)武風(fēng)盛。論拳術(shù)，什么長拳、洪拳、查拳，且劈掛、形意、太極、插花、八卦諸門，人人通曉；論器械，槍、刀、劍、棍、斧、鉞、鉤、叉等十八般兵器，個個會舞。

有一位小女孩叫梅蓮，身體瘦小，體質(zhì)單薄，鄉(xiāng)鄰都開玩笑叫她細胳膊?？擅飞徃觳搽m細，卻比同齡男孩子還有力氣，尤愛拿槍舞刀，很是頑皮。其父兩臂粗壯有力，一身好武功，平日里好行俠仗義，鄉(xiāng)鄰都尊稱其為“粗胳膊王”。

父親并不贊成女兒練習(xí)武功，他認為女兒家還是文靜些好。梅蓮聰明乖巧，也不說要學(xué)武，卻冷眼看父親習(xí)武，私下練習(xí)。她挖一條溝，練習(xí)跳遠，掘一個坑，習(xí)練蹦跳，溝越挖越寬，坑越掘越深，功夫也越練越精。到了十五歲，她已掌握了“拿頂”、“杠子”、“梅花樁”、“石擔(dān)”等技藝，同時苦練會了“北斗功”和“露水功”。

多年以后，梅蓮不但學(xué)會了泗州民間的各路拳法和器械，自身體格也變得異常結(jié)實，兩臂雖細，臂力過人。

一次，父親和梅蓮去泗州城賣魚，正趕上有人擺擂。此人姓牛，乃城里有名一惡少，仗著一身武功和蠻力，自封為泗州“神力王”?？摄糁萑硕挤Q其為牛魔王。牛魔王恐眾人不服，特設(shè)擂臺，比試力氣。只見牛魔王雙手抱起一個足有六七百斤重的大磨盤，輕松走上擂臺，然后穩(wěn)穩(wěn)放在腳下，揮手示意臺下的人，上臺一試，一時無人敢應(yīng)。半天，有兩個武生先后上來，使出吃奶的勁兒，可大磨盤只移動了一下，卻不能托離地面。牛魔王哈哈狂笑，再次伸出雙手，得意地托起大磨盤。

牛魔王剛一放下磨盤，卻聽一聲：“舉這個試試?！彼а垡豢?，只見一人手托石獅立在臺上。沒等他明白怎么一回事，只聽“咚”的一聲，石獅重重落在自己的腳下。看著眼前的石獅，牛魔王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孩能力舉石獅。他快步上前，大吼一聲：起。可石獅紋絲未動，當(dāng)即，牛魔王臉上的汗就下來了……

梅蓮力舉勝了牛魔王，不僅讓父親大驚，更讓泗州人大開眼界。

梅蓮名揚泗州，全城人都知道有個女孩叫梅蓮，胳膊細，卻能托千斤。

自從力挫牛魔王后，梅蓮漸漸有點自滿起來，除了父親，別的習(xí)武之人均不在她眼里。

有位日本相撲士，聽說泗州有個小女孩，力大無比，十分好奇，便不遠千里，找到泗州。

望著壯如水牛的相撲士，梅蓮問：“如何比？”

“隨便?！?/p>

“比摔跤吧！”

日本人不敢相信地望著梅蓮。

梅蓮不再說話，示意日本人上來。

日本人使足勁兒，粗手緊緊抓住梅蓮的細胳膊。

用力，再用力……

“啪”，日本人被摔倒在地。

看著日本人恭敬鞠躬離去，梅蓮微笑，搖搖頭。

打敗了日本人，長了中國人志氣，梅蓮更是洋洋得意。

這天，梅連獨自一人進城賣魚，剛到皇華門前，就看到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帶著一個年輕女人在表演節(jié)目——單掌劈石。只見年輕女人雙手托起一塊條石，大漢大吼一聲：開。一掌下來，石塊碎成兩截。圍觀的人無不拍手叫好。

梅蓮一時興起，走進場內(nèi)，丟下漁簍，撿起地上的半塊石，微微一笑，用力一掌，條石再次斷成兩塊。

好功夫！年輕女人拍手叫好。

大漢彎腰將梅蓮丟在地上的石塊拿起，也微微一笑，伸出指頭，只聽吱吱作響，瞬間，石頭露出個洞來。

大漢將石遞向梅蓮。旁邊的年輕女人上前一步將石塊搶接了過去，女人隨手在石條上輕輕滑了下說：“人家姑娘有千斤神力，你就別在人家面前玩這雕蟲小技了。”

梅蓮正在猶豫接不接大漢的石頭，聽女人這么一說，就沒有伸出手來。她知道自己雖能單掌斷石，但用指頭在石頭上鉆個洞眼，她還沒這個功力。眼前這個大漢一定是個高人，她決定要拜大漢為師。

女人聽了莞爾一笑又說：“他這三腳貓的功夫還不配做你師傅?！?/p>

大漢不好意思地紅著臉，彎腰去收撿地上的演出道具。

梅連就為自己剛才的魯莽行為羞愧起來。她魚也不賣了，纏著大漢，要跟他學(xué)藝。大漢卻告訴他說，自己的武功一般，要學(xué)，就跟師傅學(xué)吧。大漢將嘴朝年輕女人的背影示意著。

梅蓮這才注意到，女人手拿的石頭平滑如初，手指洞眼，如同變戲法一樣，沒了。眼前大漢管年輕漂亮的女人叫師傅，梅蓮不敢相信。

梅蓮一轉(zhuǎn)身，卻看見剛才年輕女人站的地方，沒人了。

收拾好東西，大漢告訴梅蓮，師傅不高興先走，一定是嫌他亂說話了。

梅蓮更后悔自己的無知，背起漁簍，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不是在皇華門前，而是在泗州城外，四周也無一人。

回家，梅蓮將這怪事一說，父親便告訴她，那個外表看上去年輕的女人叫柳媚兒，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大漢是她徒弟，大名鼎鼎的一指王。江湖上早有人傳言，柳媚兒嫌一指王爭強好勝，不能把她的蓋世武功發(fā)揚光大，所以有心想再收個女徒。

想到那天自己在柳媚兒面前單掌劈石的情景，梅蓮后悔得不得了。

父親卻不以為然，如果柳媚兒收梅蓮為徒，他才舍不得呢！不過，看著女兒說話做事謙虛乖巧的模樣，他打心眼里感激柳媚兒。

選自《小小說·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