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彩霞
老胡住的小院在城郊,正面臨著拆遷。
這天早晨,老胡打開房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尿臊味。老胡圍著院子轉了三圈,最后在外圍墻角處,看到濕汪汪的一片,地上居然還有紙巾。頓時,老胡是氣不打一處來。這是哪個龜孫子,跑到我老胡家跟前撒野?老胡怒沖沖地回家,拿了個粉筆頭在墻上寫上“在這里撒尿,斷子絕孫!”寫完還不解氣,沖著地上的尿窩窩“呸呸呸”連吐三口。
正當老胡余怒未消時,聽到腳下輕微的“嗡嗡嗡”聲。他低頭一看,哇塞,一個手機正在地上打轉呢。老胡撿起來一看,不由一陣狂喜。手機背面那個咬了一口的蘋果他認識,知道這個手機很值錢,起碼得四五千塊。他上大學的兒子曾經(jīng)就跟他要過這種手機,結果被他痛罵了一通“敗家子”,結果兒子半年沒回家。
回到家,老胡將手機擦干凈,關了機,小心地用手絹包起來。然后喜滋滋地給兒子打電話:“兒呀,快回來吧,老爹給你弄了個印著蘋果的手機?!眱鹤右宦牐R上答道:“真的?那我周末就回家?!崩虾鷴炝穗娫?,心里罵著:“這個沒良心的兔崽子,只認手機不認爹?!?/p>
老胡神清氣爽地在街上轉。鄰居指著他寫在墻上的粉筆字說:“老胡,你可真有膽兒,你罵的可都是大官??!”老胡不解地說:“我罵的是往我墻根撒尿的人,哪來的什么大官,一泡尿能照出大官?”鄰居說:“你不知道嗎?最近城里的大飯店沒人敢去了,都轉移地下了。離這兒不遠就有一家新改建的食堂,外表看不咋地,里面連廁所也沒有,可吃的好東西海了去了。那些官喝完了酒,尿急,就在你這兒方便了?!薄芭丁崩虾腥淮笪?。怪不得之前沒有這種現(xiàn)象。
這時,有一個人在附近轉悠,還不時地朝這里看。等人群散盡了,那個人走過來,掏出一包中華煙遞給老胡,問:“老哥,你有沒有撿到一個手機?”老胡上下打量了那個人一番,估計是當官的秘書,便很冷淡地說:“沒撿到。誰會把手機丟在這種地方?”那秘書愣了一下,最后還是耐著性子留下一個手機號碼,好言說道:“老哥,如果你聽說誰撿了手機,一定要通知我,有重謝的。送同樣款式的新手機或者送五千酬金都行。”老胡心里一陣翻騰,終于放緩口氣說:“那我給你打聽打聽吧?!?/p>
那人走后,老胡開始盤算,送給兒子新手機豈不更好?要么,就要五千塊錢也挺劃算??墒牵莻€人為什么不自己去買新手機呢?為什么偏偏要這個舊的?是不是手機里有什么秘密?想到這里,老胡心里又翻騰了一下子。
正當老胡胡思亂想的時候,老胡的大舅哥給他打來電話,說他給老胡找了個人,讓老胡備好禮等著一塊兒去給拆遷辦王主任“溝通溝通”。老胡就是想拆遷時能多分些,但苦于沒有認識的人。聽他大舅哥這么一說,就興沖沖地去銀行取來錢,封了一個大大的紅包。
到了那里,老胡才發(fā)現(xiàn),大舅哥與王主任也不熟。王主任正牙疼,一臉的不悅,只說一句:“我知道了,你們走吧?!贝缶烁缫皇寡凵?,老胡忙將紅包遞過去。誰知王主任一把擋了回來,說:“如今不興這個!”老胡兩眼一黑,心想這下完了。
這時,王主任接了一個電話,才聽幾句,就不高興地訓斥:“怎么,還沒查到?你們是干什么的?”放下電話,王主任更是焦躁不安,示意老胡他們趕快離開。
老胡灰溜溜地回到家,還沒進門,那個秘書模樣的人又來了。他畢恭畢敬地問:“老哥,你打聽到了沒有?有沒有人撿到手機?”
老胡心里又是一翻騰,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于是將那人讓進屋,然后慢條斯理地問:“手機我確實撿了一個,但你得給我講講手機是怎么掉的?光撒個尿怎么把手機撒掉了?”
那個秘書模樣的人知道手機就在老胡手里,但不說實話還真要不回來,于是嘆了口氣,講了起來。
原來,那天晚上拆遷辦王主任在“食堂”請上面領導吃飯,中途,領導尿急,王主任就陪著領導跑到這兒撒尿。尿完后,王主任討好地掏紙巾替領導擦手,就在掏紙巾時,手機被帶了出來,掉落在地。但當時誰都沒發(fā)現(xiàn)。
老胡聽完,就問了一句:“你說這手機是誰的?”
那人說:“是我們拆遷辦王主任的,我是他的秘書?!?/p>
老胡長長地“噢”了一聲,又問:“你們主任是不是這幾天鬧牙疼?
秘書大驚,問:“老哥你認識王主任?王主任就是為丟手機這事急的。我一天找不回手機,就一天不能去上班。幫幫我的忙吧?!?/p>
老胡現(xiàn)在迫切希望知道手機里的秘密,他耍了個心機,問:“你讓我怎么相信這手機是你們王主任的?”
秘書連忙說:“我說幾個人名和號碼,你在通訊錄里找找,如果有就是我們主任的。再不信,你就打電話試試。”
老胡拿出手機朝秘書晃晃,然后打開。秘書說了幾個人的號碼,果真,通訊錄里都有。老胡看到通訊錄里有一個“加油站”,便打開免提隨手撥過去。還沒等老胡說話,只聽那邊連珠炮似的說上了:“哎呀,親愛的,你急死我了,怎么好幾天不開機呀?我以后再也不提要名份的事了,你可不能不理我呀!”老胡匆忙掛掉手機,對秘書說:“不好意思呀,你們王主任我認識。我還是親自送過去吧?!?/p>
秘書急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哀求道:“老哥,你打了電話的事,千萬不能讓王主任知道。有什么條件你盡管提。”
“我沒什么條件。就是那天我去找你們王主任,說我這個院子拆遷的事,王主任正牙疼,沒應。我尋思,我?guī)е謾C去,王主任就不牙疼了,興許我能求他照顧一下?!?/p>
秘書說:“小事一樁,何必驚動王主任呢?我打聲招呼就行了?!苯又?,他撥了一個電話,說,“小董,小胡莊測量時關照一下河北路的老胡家,這是王主任的親戚……對對對,盡量照顧。”打完電話,秘書松了口氣,叮囑道,“老哥,這事就這么簡單,不過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爛在你肚里?!?/p>
過了幾天,測量隊來了。不用老胡提醒,老胡家的面積果真多出三十平方。
雖然再過些日子,這堵滿是尿臊味的墻就不存在了。但老胡還是興沖沖地又用紅漆在墻上工工整整地刷上了一行大字“歡迎領導到此一游”。
不過以后再沒有領導來了,因為那個飯莊被人舉報,王主任受到牽連,而老胡多要面積的事也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