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秀
城建局有個年輕人,叫梁明。這個梁明一直很不順,因為單位領導不賞識他。
這天,梁明在上班路上遇到了一個女同事,兩人邊聊邊往單位走。快走到城建局門口時,兩人發(fā)現(xiàn)前面很熱鬧。原來,是幾個人圍著一個瞎子,在那里算命。
梁明正想算算,尋求轉(zhuǎn)運之法。于是,就邀女同事一起去算。他問算命先生,說:“算一個人,多少錢?”
算命先生說:“十元?!?/p>
梁明摸摸口袋,然后苦著臉對女同事說:“我沒帶錢?!?/p>
女同事說:“我給,我給,我有零錢?!闭f完,從包里掏出二十塊錢。
女同事算完,算命先生讓梁明報上生辰八字。梁明報完,算命先生掐了兩下手指,一臉嚴肅地對梁明說:“兄弟,我說實話了,你不要怪我呀?!?/p>
梁明讓算命先生快說,算命先生說:“你命中少金銀相伴,缺厚土栽培,連木命都不如,稻草命呀!”
聽了算命先生的話,梁明的臉“刷”的一下,紅色變成了青色。梁明出身農(nóng)村,爹媽都是農(nóng)民,在地里刨食的,算命先生一語中的。
梁明正后悔算這個命,轉(zhuǎn)過身,突然發(fā)現(xiàn)局長鄒德炎站在他的背后。鄒德炎對梁明笑笑,說:“上班后,到我辦公室來一趟?!?/p>
梁明上班后,就來到局長辦公室。他被局長叫到辦公室,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因為給縣里報錯一張表,被鄒德炎叫到辦公室臭罵一頓。想到上次那件事,梁明還有些忐忑不安。這次,鄒德炎見梁明坐立不安的樣子,對他說:“不要這樣嘛,我今天把你叫來,是想委任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梁明一聽說是委以重任,十分激動地說:“我情愿赴湯蹈火?!?/p>
鄒德炎笑著說:“也不是什么性命攸關的事。縣城綠化帶建設一事,我想讓你負責。”
梁明記得,局里上次對縣城的綠化帶工程進行招標,有一千五百萬的工程投資。這項工程被一家“綠地園藝公司”中標。當時,局里開會,讓馬曉桃負責這件事的監(jiān)督工作。馬曉桃是局長的外甥,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每項工程完工,需要馬曉桃到現(xiàn)場進行計量,然后簽字確認,施工方才能得到工程款。這項工程里面的奧妙,城建局的人都清楚,是份大美差。
不過,這事也太突然了,梁明對鄒德炎的大轉(zhuǎn)變有些疑惑,說:“那件事,不是安排馬曉桃做的嗎?”
鄒德炎聽了梁明的話,搖搖頭,說:“那小子,除了吃喝嫖賭外,百事不成。如果這件事做不成功,讓我怎么對全縣人民交代?”
梁明想想也是,馬曉桃是不學無術。梁明說:“我怕馬曉桃會誤會。”
鄒德炎說:“別管他,我跟他說?!?/p>
梁明坐回自己的辦公桌前,見馬曉桃走到局長辦公室,三分鐘后,又從局長辦公室氣沖沖地走出來。
綠化帶工程建設進行了半個月,綠地園藝公司的經(jīng)理胡三毛就找到梁明,要求梁明對前半個月工程進行計量,然后撥款。梁明對胡三毛說:“你們的工程我檢查了,毛病不少呀,比如綠化樹,我們要求是胸徑二十公分、高四米的樹,你們栽下的樹,大部分胸徑只有十公分左右,高不足三米,達不到合同要求。你最好按照合同要求進行整改,否則,我是不會簽這個字的?!?/p>
胡三毛笑著說:“梁兄,要到中午了,不如我們到香妃酒店邊吃邊談?!?/p>
承包方請業(yè)主吃飯,很正常的事,所以,梁明也很坦然地去了。兩個人來到包房,胡三毛對梁明說:“我還請了一個人來陪梁科長。”
菜上齊的時候,陪客來了,是個女的。見了這個女人,梁明就傻了眼,原來,女人是魯副縣長的妻子,魯副縣長分管城建工作,是城管局的直接領導。魯副縣長的妻子給梁明敬了一杯酒,對梁明說:“梁科長,胡三毛是我表弟,以后請多關照了。”喝了兩杯酒,坐了一會兒,便借口說還有其他事,提前走了。
胡三毛看見梁明一怔一怔的,知道梁明被震住了,就對他說:“梁兄,你只要把工程計量的字簽了,剩下的事,我來負責。”
梁明正在猶豫,胡三毛從隨身的挎包里,掏出五扎人民幣,放到梁明面前,說:“這是兄弟的酬勞,事成之后,還有重謝,而且,魯副縣長那里,我們還會對你美言幾句,兄弟升遷,指日可待。”
梁明在城建局當了幾年的小職員,只見當官的撈錢,自己受的全是窩囊氣?,F(xiàn)在,自己進了賬,又有魯副縣長作靠山,自己出頭的日子真的不遠了。
工程完工,梁明前前后后收了胡三毛二十萬,而且,在魯副縣長的大力推薦下,順利地升到副科。
沒想到,一年后,魯副縣長出事了,被紀委雙規(guī),而且這時,綠化帶質(zhì)量出了問題,綠化樹大面積死亡,事情也被扯了出來。紀委調(diào)查后發(fā)現(xiàn),胡三毛所成立的“綠地園藝公司”是個皮包公司,資質(zhì)是借用的,真正的后臺是魯副縣長。接著,梁明收受二十萬賄賂的事,也被胡三毛交代出來。
見梁明被抓,馬曉桃不由得對舅舅鄒德炎佩服得五體投地,說:“舅舅,要不是你安排梁明去,現(xiàn)在,蹲班房的就是我了?!?/p>
鄒德炎苦笑了一下,說:“前段時間,上面紀委的人找我談話,本來我以為自己有麻煩,結(jié)果他們的提問都圍繞著魯副縣長,還讓我保密。那時我就明白魯副縣長可能要落馬。這次這工程,魯副縣長開始就和我打招呼,讓我對質(zhì)量手下留情。如果不聽他的,他還沒下臺呢,我就先被他換掉了;要是聽他的,以后質(zhì)量出了問題,明擺著讓我背這個黑鍋。我不想被扯進去,也不能讓你扯進去,就想著找個人替我們背這個黑鍋?!?/p>
鄒德炎說,那天他恰好看見梁明在那里算命,算命先生說梁明是“稻草命”。這下,算命先生的話提醒了鄒德炎,想想梁明毫無背景,也真算得上是稻草命,替他們背這個黑鍋最合適不過,就讓梁明去管這個工程。鄒德炎說:“那個工程,我沒有簽一個字,就是犯了錯,最多是個用人不當?shù)淖锩??!?/p>
聽了鄒德炎的話,馬曉桃對舅舅豎起了大拇指。
梁明到了牢房,遇見同室的獄友,有一個竟然是那個“算命瞎子”。不過,“算命瞎子”眼睛并不瞎,是裝的,他是犯了詐騙罪,被抓進來的。
梁明也不管算命瞎子是真瞎還是假瞎,忙請教他說:“您說說,您當初是怎么算出我是稻草命的?”
那個騙子說:“你這個人,天生喜歡占小便宜,那天我看見你口袋里明明有錢,卻連算命的十塊錢也要女人出,俗話說‘占小便宜上大當,現(xiàn)在進來了,不是稻草命還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