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小糖人》《尋找小糖人》講述了美國底特律民謠唱作人羅德里格斯的傳奇故事。20 世紀70 年代初,羅德里格斯在發(fā)行了兩張反響一般的專輯之后便在流行樂壇消失匿跡,但在千里之外的南非,他的歌卻影響了一代人。紀錄片講述了兩位羅德里格斯的鐵桿樂迷尋找他的過程。最終,他們如愿找到他們的英雄羅德里格斯,并把他請到了南非舉辦了巡回演出。
現(xiàn)在,幾乎每個人都在“尋找小糖人”?;蛘哒f在試圖找到音樂家西斯托·羅德里格茲的一小“片”。人們容易忘了,直到1997年,我和史蒂夫·“老糖”瑟吉曼在底特律發(fā)現(xiàn)羅德里格茲還活著時,他的“生命”才剛剛開始。
那時我們告訴他,雖然他在當?shù)責o人問津,卻在地球的另一端紅極一時。
三十多年來,南非的歌迷一直以為他死了——以最令人憎惡的自殺的方式。而他自己,非但不知道在南非出了大名,也不知道自己與世隔絕多年。
今年2月這部紀錄片《尋找小糖人》獲得了奧斯卡獎。但對于他,并不意味著結束。曾經(jīng)的偉大傳奇,今天依然在上演。
事實上,當我第一次打電話給音樂制作人邁克西奧多并得知羅德里格茲還活著的時候,便開始策劃這部紀錄片。而這位“政治音樂家”——羅德里格茲常常這樣形容自己——此時正在底特律過著忙碌而充實的生活:他既是一位父親,又是一個學生,還是一名體力工人和一個參與政治的選舉人(聽起來似乎很瘋狂)。我和瑟吉曼發(fā)現(xiàn),羅德里格茲非但沒有死,而且過著一種超乎寧靜的生活。
在羅德里格茲被外界認為已死的年代,他的確正行走在底特律的街頭。他常在韋恩州立大學附近出沒,那里被稱為所謂教育、激進主義、音樂和文化的溫床。哲學專業(yè)畢業(yè)的他,通過早期的南非網(wǎng)站“郵件與監(jiān)護人”,在社區(qū)活動中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他對我說,那些年里,他做的事情就是“在大彎道中游泳和舉行帕瓦儀式——一種遍及密歇根的神秘的印第安儀式”。想象回到1974年,他也許正忙于在韋恩州立大學校園內組織一場美洲印第安的帕瓦儀式呢。
如果不組織其他的政治活動、音樂活動或者在親近的朋友圈里探討哲學問題的話,在其他時間里羅德里格茲是一位十分稱職的父親。三個非常通達事理、令人羨慕的女兒正是他的信仰的有力證明:你不需要金錢來獲得文化。他告訴她們,即使沒有物質,同樣可以生活得富足。這個道理早在她們童年的時候就已深植于心。
然而正如約翰·列儂貼切的表述,“當我們?yōu)樯钇S诒济鼤r,生活已經(jīng)離我們遠去”。上世紀70年代初期,底特律這個城市連同羅德里格茲的夢想一起土崩瓦解。從1974年開始,他回到了家中辛勤工作,成了一名體力工人,全部時間用來從事拆毀房屋等一系列繁重的體力活。他的吉他上已經(jīng)落滿了灰塵。
直到1997年,他才從塵土飛揚的工作中探出頭來。
今天,這部影片的成功和羅德里格茲的故事讓所有人大吃一驚,而且我敢說,我們的生活也為之改變。而現(xiàn)在我們明白了,為什么我們以前沒能發(fā)現(xiàn)自己的生活和這個故事有什么關聯(lián)。
1969年,當西斯托·羅德里格茲在底特律的特拉-謝瑪工作室為《冷事實》專輯錄制第一首曲子,或者與制片人邁克西奧多和丹尼斯·科菲在街角處的Rosas 酒吧做著他的音樂夢的時候,沒有人想象得到約翰·列儂的名言是怎樣在他身上得到了準確的驗證。羅德里格茲哪里預見到他的音樂家之夢將在短短5年內就破碎并付諸東流?
當羅德里格茲的第一首單曲《你愿意承認》于1996年在南非被封殺的時候,生來謙卑低調的羅德里格茲難以想象,自己將來有可能獲得哪怕一點點成功,更難以置信一部以他多年音樂生涯為藍本的紀錄片,在四十年之后榮獲奧斯卡獎。那個年代,他想的最多的恐怕是,如何在一個艱難的城市維持生活并養(yǎng)活他的三個女兒。
生活往往不按常理出牌。同樣,這個道理可以用來描述“灰姑娘題材”紀錄片——《尋找小糖人》里的所有演員。
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獎讓導演馬利克·本德讓勞爾備受關注,他九歲的時候就為瑞典的電視節(jié)目Ebba & Didrik當過兒童演員。那個節(jié)目只持續(xù)了九集,但足以讓他的名字家喻戶曉。我最近問他,是什么原因讓他從聚光燈前走到了幕后,他說,作為孩子,永遠不是一個真正的演員,只是成人在告訴他要站在哪兒、做什么、說什么以及什么時候不要說話。他說“那是完完全全的表演”。也許他這樣講是因為太謙虛。
當我問他曾想過長大后想做什么,他說現(xiàn)在能想到的最近的事情是做一個講故事的人。最激起他少年時想象力的故事之一是父親講給他的。父親聲稱自己是阿爾及利亞王室的成員,確切地說是阿爾及利亞王子,以及,他們如何去阿爾及利亞索要領土,遭到拒絕并被趕了出來。而這件事還引發(fā)了他父母的分離。事實上馬利克父親阿爾及利亞王室的頭銜是真的,但時間過去太久,他又遠離故土,曾經(jīng)的地位早已被篡奪了?!爱斘覀冋跒樯钇S诒济鼤r,生活已離我們而去”。
后來,馬利克開始為瑞典電視臺工作,為斯丁、艾爾頓·約翰、比約克和克拉夫特維克等一系列藝術家錄制紀錄短片。從他在攝像機前初露頭角,到今天《尋找小糖人》獲得成功,幾十年間馬利克已經(jīng)贏得了幾乎每一個電影獎:英國電影獎、美國圣丹斯電影獎、莫斯科電影獎,當然還有備受追捧的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獎。
那天,和制片人西蒙·齊恩、馬利克·本德讓勞爾、“老糖”瑟吉曼一起,我們懷著難以置信的心情走上紅地毯,這一切仿佛極不真實。我們和世界著名的男女演員同處一室。女演員艾米·亞當斯走在我們前面,一邊走一邊回答問題;查理茲·塞隆剛剛從我們身邊走過;蓋爾·加西亞貝納爾停下來與我們交談了幾句。
《尋找小糖人》開始的幾分鐘里,我們最先聽到史蒂夫·“老糖”瑟吉曼的聲音。很多人都說到過,這個音樂迷在南非參軍的時候,非常迷戀羅德里格茲,甚至他從歌曲“糖人”里得到這個綽號“老糖”。故事的另一個版本是,因為南非白人讀他的姓氏“瑟吉曼”,很像“糖”的發(fā)音。不管哪一種說法,“老糖”的稱呼都非他莫屬。但他設定未來卻和音樂沒有任何關系。
瑟吉曼想終身致力于法學,在他服完兵役之后,就學習了法律。如果他沒有轉行到珠寶業(yè),今天很可能成為一名律師。后來,他離開了約翰內斯堡,來到開普敦的寂靜海岸,在那里開了一家音樂商店,他不知道這將把他帶到哪里。即使知道,奧斯卡的紅地毯也不會在這個清單里。而這些,都是在1997年之前的事。
《尋找小糖人》另一個不太可能的貢獻者是本文的作者——克雷格·巴塞洛繆·史其頓,我會以第三人稱來談他。多年來體驗過各種工作,在三十歲的時候他穩(wěn)定了下來,列出了一個今后打算寫的文章的清單,其中一個是“查明羅德里格茲的死因”。當時這并不是清單上重要的一條。當他在查尋的過程中到處碰壁,被唯利是圖的律師所拋棄的時候,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有了一個故事。與“老糖”合作之后,尋找羅德里格茲從一個想法變成了一項使命。
這個使命幾經(jīng)輾轉,終于以走上紅地毯宣告完成。這一路走得很長。但他沒有抱怨。生活,似乎自有安排。
上周,在我新澤西的家里,羅德里格茲的唱片集《冷事實》的制片人之一邁克西奧多告訴我,他一直都相信羅德里格茲的音樂終有一天會被發(fā)現(xiàn)。他說,“多年來,我把羅德里格茲推薦給每一個想聽歌的人。而現(xiàn)在獲獎的事實真是難以置信,卻是再高興不過了?!?/p>
他對聯(lián)合制片人丹尼斯·科菲表示,“我從沒想過這個唱片會失敗。起初的失敗讓我受到打擊,但我仍然相信羅德里格茲。羅德里格茲將會像當前作曲家一樣出名?!蔽鲓W多懷念起錄制唱片的日子,面對評論中關于歌曲《小糖人》的奇特合成音效的不正確說法,他靜靜地笑了。合成在當年還沒有發(fā)明出來,背景效果是科菲和西奧多通過彈奏弦樂和短笛并通過磁帶在1/4寸機器上延遲,手動制造出來的——他們可以用手放慢磁帶的速度來創(chuàng)造旋流彎音輪。
現(xiàn)在該做什么呢?這是每個人嘴邊對羅德里格茲、老糖、馬利克或者我自己的問題。
這個問題,我上周問了馬利克,他說“我覺得我應該做一些完全不同的事,嘗試園藝或其他什么?;蛘卟蝗ハ脒@些獎,去做另一個電影”。當被問到做什么類型的電影時,他告訴我,“想做關于自然的科幻片,現(xiàn)在一直在做這方面的工作”。開啟自己的路,他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但是他已經(jīng)證明自己是一個大夢想家,因此當我問他最崇拜誰時,他的回答就不吃驚了,“我最喜歡的導演大概是斯坦利·庫布里克或者大衛(wèi)·林奇”,他解釋說“他們都對電影有個人的看法,林奇至今還保持著自己的思想,而且他們都知道這來自于真正努力的工作?!?p>
感謝這部影片,老糖的商店Mabu Vinyl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標志性的游覽勝地,每天,人們滿懷期待地駐足于他門前體驗一絲神奇之感。
感謝這部影片的成功,羅德里格茲最后得到了他應得的榮譽和財富。他完成了《Leno and Letterman》的創(chuàng)作,并已應邀在全世界巡演。上世紀60年代他花50美元買的房子,成為城區(qū)改造計劃的一部分,正在翻新。但是還不知道他是否需要其他人幫助。作為一名所謂“失敗的”音樂家,他已經(jīng)用了很多年磨練自己的技藝。
關于失竊的版稅這個問題,羅德里格茲像以前一樣很迷糊。在這30年間,他的唱片已在南非、羅得西亞、津巴布韋等地大量出售,但他自己沒有掙到一分錢。經(jīng)常有人問他,為什么不下大力氣追查資金的下落。但他不想這么做。也許真正的原因是,在他的頭腦中,音樂屬于每一個人。雖然他沒有直接說出這樣的話,但他曾告訴斯科特·范伯格,“音樂是一門可移動的藝術,所以別人可以把一首歌拿走,把它變成自己的”。這與《郵差Ⅱ》中馬里奧·魯勃羅說的話不無相同,“詩歌不屬于創(chuàng)作它的人,而屬于需要它的人”。我知道,許多南非人在他們生命的一段時光里,需要羅德里格茲的音樂。
羅德里格茲常說,沒有什么能打敗現(xiàn)實。作為一個不只一次被生活擊敗的人,他的人生便足以證明。當問到他如何看待體力勞動時,他的回答也是很明確,“它有助于血液循環(huán)”。當問到有沒有錢或者對金錢的展望時,他的回答是,他的生活總是入不敷出。當我們談論起他的天賦時,他從不抱怨一丁點兒早期懷才不遇的苦悶,甚至當他的手指——上帝賜予其音樂天賦的最基本工具,嚴重受傷時也沒有。歷史上沒有幾個人能做到這么寬容,或者沒有苦難意識。
在這里,我們學到了艱難的一課。當我第一次得知羅德里格茲還活著,在和邁克西奧多第一次交談的時候,我問,羅德里格茲會不會和我說話,答案是明確的,“如果他想和你說話,那么他就會”。所以,也許對于通訊員、新聞記者和報紙編輯來說,最難的事情,是“尋找小糖人”,不要絕望,去聽他的兩本唱片吧,在那里你會找到他。
(作者克雷格·巴塞洛繆·史其頓Craig Bartholomew Strydom 為奧斯卡紀錄片《尋找小糖人》編劇之一,1997年和史蒂夫·瑟吉曼一起找到了隱居于世的“小糖人” 羅德里格茲Rodriguez。 翻譯/曹菲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