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魚

《愛人坊》箴言：這世上最遺憾的愛情就是有著最好的緣分，卻失去了相愛的機會。

（一）

即使在人群里，夏千和蘇浩也是兩個很惹眼的人，一樣漂亮，一樣挺拔，一樣洋氣，怎么看都是一對璧人，般配極了。

夏千最喜歡的事就是跟蘇浩手拖著手去奶茶店喝奶茶，一大杯原味奶茶，兩枚吸管，兩個人埋著頭呼哧呼哧地喝，然后就忍不住笑了。

不過今天在喝奶茶的時候，夏千埋著頭低低地說了一句，她說浩子，要不我們分手吧。

蘇浩聽清了卻又覺得不真實，又問了一遍。這一次夏千頭埋得更低了，眼淚啪嗒掉在奶茶里，就好像放大了聲響一樣，“倏”的一聲。

他一下就慌了，平日里最見不得她哭，還當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她生氣，哄了又哄，然后夏千斷斷續(xù)續(xù)地就說了。

前幾天跟新認識的一些朋友去酒吧里玩，不知怎么就喝多了，有個男人帶她去酒店，她稀里糊涂地就跟對方發(fā)生了關系。

蘇浩的腦子就跟打雷一樣轟地炸開了，手腳發(fā)涼，胸口發(fā)悶，那種溺水的感覺讓他好一會兒都沒緩過神來。

他不明白他們這樣要好她怎么會做出這種事來？夏千哭得厲害，她說她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根本談不上喜歡，她愛的一直、始終都是蘇浩。

夏千沒有說謊，就因為她愛著蘇浩才不想瞞著他。其實那晚她并沒有喝得太醉，甚至很清醒。那個男人一直黏著她跳舞，那么嘈雜勁爆的音樂，那么曖昧混沌的光線，狂熱的人群把氣氛點著了，她的身體在男人若有若無的引誘里也變得滾燙。他在她的耳邊喘息，手擦過她飽滿的胸部……她跟著他去了酒店，在電梯間里他就吻了上來。這種吻跟蘇浩的一點也不像，是那種狂野原始的欲望，是那種侵占和歇斯底里，甚至帶著血腥的霸道。

他把她擺放到桌上，刺拉拉地杵進了她的身體里，她疼得尖叫起來，下意識地往后退?？墒悄腥司o緊地拽住她，朝她的身體里一陣亂槍掃射，她哭得聲音都要啞掉了。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所想要的第一次不是這樣的粗暴和無禮。男人也意外她還是個處女，哄著她說慢慢就會好了，片刻后他再一次卷土而來，但感覺依然糟透了。都是疼，狠狠的疼。

她胡亂套上衣服就沖了出去，那么深的夜她一個人走在街上，滿心都是后悔。真的，真的后悔死了，她蹲下去，就在冷風里嚎啕大哭了一場。

（二）

夏千跟蘇浩好了七年了，高一那年他們是同桌，懵懵懂懂就喜歡上對方。蘇浩是那種特別干凈溫柔的男生，對誰都彬彬有禮謙遜和藹。周遭都是一群橫沖直撞的男生，蘇浩的這種紳士風度就特別讓她動心。她的家境并不算好，單親家庭的父親對她總是疏于照顧，而蘇浩每天早上都會把自己的牛奶省下來給她喝；會在她的書包里放上巧克力和水果；會大老遠地去她家只為了給她送一本書；還會騎車一個小時去給她買她喜歡吃的小籠包。

那時候的小戀人純得就像白砂糖，只是在上學的路口約著走上一段；去很遠的書店找一本舊書；坐在臺階上一人一只耳塞聽音樂；去電影院吃著爆米花看電影。

他第一次牽她的手是高二那年，他們擠在一輛搖搖晃晃的公車里，她站不穩(wěn)，他就握緊了她的手。他們的第一次接吻是在高中畢業(yè)那個暑假，他們在夜色里走了很遠，然后在清朗的月光下他扶住她的肩膀輕輕地吻了她。那時的悸動直到現(xiàn)在她還記得。

他們填的是同一所大學，兩個人的戀情也不再瞞著家人，一切都順風順水，只等著畢業(yè)結婚，然后就是一生一世。

他們都覺得這一輩子就是對方了，為什么要分開？眼前的人就是最最親愛的那個，身邊的朋友都羨慕他們，到哪里去找這么契合的對方？天生注定就該在一起。

兩個人常常在一起，親熱是難免的，但蘇浩卻從來只是吻她，有時候隔著衣服把手放在她的胸口上，連她都感覺到他的難受。

她并不介意他對她怎樣，她在心里早就把自己給他了，可是蘇浩每每把她撩撥得春心蕩漾時，他自己卻能克制住。

她好多次忍不住跟他說，沒關系我準備好了。可蘇浩說夏千我知道對于別的戀人來說這再正常不過，可是我愛你，我想要把最美好的時刻留到結婚那天。

可是她的身體卻漸漸生出了欲望，像一個網(wǎng)網(wǎng)住了她。她期待他吻她摸她，又怕他這樣，她的渴望被推得高高的，但每次都是摔了下來。

她很想要知道那是怎樣一種感覺，有時候看看電影里親熱的鏡頭，她覺得她的身體都濕了。壓抑著，壓抑著，而被蘇浩那么珍視的東西就這樣被一個陌生人輕易地拿走了。

她真的只是想要試試做愛是什么感覺，她充滿了好奇，僅此而已。

（三）

蘇浩有好些天都沒有再打來電話，夏千覺得他們之間結束了，她每天都是哭哭哭，痛苦得就像是竹簽扎進了十指里。

半個月后蘇浩出現(xiàn)在夏千宿舍樓下，同寢室的女生帶話來說她男朋友來找的時候，她騰地就從床上跳了起來。她的拖鞋三番五次地掉，她就不斷地回頭去穿，心狂跳得厲害。

鳳凰樹下，他深深地望著她，臉上的憔悴并不比她來得少，聲音又沙又啞。他說夏千，我想過了，我們不能因為這件事就分手。她奮力地撲到他懷里，抱住他的時候眼淚很洶涌。她知道因為無知和沖動她犯了多大一個錯誤，她險些害得自己失去一生最愛。

那年的七月他們就畢業(yè)了。工作已經(jīng)簽好了，蘇浩在她公司的附近租了一室一廳，他們就住到了一起。那天晚上蘇浩第一次解開她的胸罩，當他看著她光滑白潔的身體時，手指在微微地顫抖。

她很想讓自己精神集中一些，這不是她一直期待的事嗎？那些綿長的親吻曾讓她的身體火一般的燙，但現(xiàn)在的她的身體卻毫無反應。她的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初夜時的疼，這種感覺讓她下意識地想要躲閃。

但這是蘇浩呀！她深愛著的蘇浩，一直想要把自己交給他的蘇浩！她強迫著自己閉上眼睛，可是蘇浩想要進去一點，她就疼得眉頭緊蹙。她沒有喊停，但蘇浩停了下來，因為她生澀極了。

蘇浩躺在她的身邊，好半天沒有說一句話。半晌后他幽幽地說，夏千，是不是我比那個人差很多？他能夠讓你高潮，讓你很舒服，對不對？

她慌亂地解釋，可是所有的話語都顯得蒼白極了。她不能告訴蘇浩，不是他的原因，是她自己。

那晚的經(jīng)歷太不愉快讓她留下陰影，她真的很疼真的很怕，她不斷地在內心鼓勵自己卻是更多的膽怯——她有心理障礙了。

他們住了一起，但那些美好甜蜜卻變成了一只貓，總是躡手躡腳悄無聲息地想要繞道而行。有時候她在夜里輕輕地從身后環(huán)抱住他，會感覺他的身體蜷起來。憂傷在他們的心尖那么無望地流淌，然后碎在了心底。

（四）

從蘇浩的包里發(fā)現(xiàn)一枚避孕套的時候夏千整個人都呆住了。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努力地去看心理醫(yī)生，她希望她的性冷淡能早點痊愈。這樣她就能和蘇浩和好，真正地忘記過去，重新開始了。

當她把避孕套放到蘇浩的面前時，他卻憤怒地把它丟擲到她身上，其實砸在她身上根本就不疼，但她的心卻真切地疼著。她流著淚問他，你是在報復我嗎？

他說我們的愛情已經(jīng)臟了，夏千，是你弄臟了它！

不是因為她那一次的錯誤，他真的決定原諒她了，根本原因是在那之后他們的身體一直沒有辦法水乳相交。他一直覺得他們是最適合的人，最契合的人。他一直都在期待他們的初夜，那是如玫瑰花一樣的香甜美好，但是她沒有辦法接納他。

她疼，那種疼帶著驚懼，他每一次靠近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強暴她，他都要瘋掉了！他在新公司里遇見了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喜歡他，他們第一次約會的時候蘇浩就跟她做愛了。

她的身體又軟又潮，燙得他的皮膚生疼，他不是為了報復夏千，他只是單純的想要積累點經(jīng)驗——可笑吧？他想要進入到夏千的身體里，所以才會去跟另一個女孩學習。

他們誰都沒有說分手，他們都深愛著對方，離開是疼，在一起也是疼，索性就這樣得過且過吧。夏千還是會去看心理醫(yī)生，對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她和蘇浩曾經(jīng)的美好。

那么多年過去了，他們原本可以結婚，生個孩子，幸福美滿地生活，但這場意外徹底顛覆了他們。她想要彌補，可是裂痕卻越碎越大。

他們的感情就像退潮后的沙灘，剩下的都是回憶的尸體。

夏千在經(jīng)過奶茶店時看到一對戀人在那里頭碰頭地喝著一杯咖啡，她的眼睛就濕了，她想起她和蘇浩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一同逛過街了。

那天夜里夏千換上一身性感的睡衣，她橫陳坐到蘇浩的身上開始親吻他。她親得又耐心又細膩，然后蘇浩進入了她，他很慢很慢地讓她適應，而她的身體就在那一刻突然被打開了。有電流一樣的東西亂竄著上來，她呻吟著貼緊他，在他越來越快的節(jié)奏里高潮了。

原來做愛是這樣的，是溫柔的，是妥帖的，是細膩的。

那是他們第一次真正的在一起，卻也是最后一次，他們分手了。

他們都曾迷茫過、掙扎過、自救過……但他們的愛情已經(jīng)臟了。因為有過怎樣的珍視就會有現(xiàn)在這樣厚重的失望，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也許這世上最遺憾的愛情就是他們有著最好的緣分，卻失去了相愛的機會。

夜幕四合，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

（責任編輯：九公主jianbanairenfa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