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志杰
世紀論壇
文本對話,新的可能——讀洪輝煌、許謀清《他們在追尋什么》
□郭志杰
從某種角度講,文學創(chuàng)作本身就是與人溝通、與人對話的方式。一部作品的問世,面對無數(shù)的閱讀對象,當讀者接觸,實際上其對話就已經(jīng)開始,只不過這一對話處于無聲的狀態(tài)。作家是用自己的作品與閱讀者對話,讀者在感受作品之時,實際上自身也參與其中,絕對的隔開不太可能,理解與體驗實則就是與之對話的方式,只不過這一對話并不是以直接的方式進行。
《他們在追尋什么》是洪輝煌、許謀清合著的一本書,盡管這本書并不是以兩個人直接對話的方式展開,但仍不失為一種對話的方式。在這集子中,我們發(fā)現(xiàn)有一部分是兩個人同寫一個人,也就是說,在共同的聚焦點上產(chǎn)生碰撞。當然,對話本身就源于不同,假如兩個人同屬一個人,對話就失去任何意義。同樣寫人,不同人的視角,必然構成不同的面貌、不同的景觀,因為當人審視他人之時,并不是單純目光的聚焦與接受,人的主觀意識、情感以及審美趨向、藝術感受等等必然參與其中的判斷與分析,這一內(nèi)存對于每一個人,顯然并不一樣,其結(jié)果肯定不盡相同。
在這集子中,我們發(fā)現(xiàn),他倆的對話或合作,并不是以一比一對等的方式進行,小說家許謀清的文章占據(jù)其中大部的篇幅,但并不影響他倆之間的默契合作。他倆之前的三次合作,據(jù)說是較為成功的嘗試。這一延續(xù),對于他倆來說,或許具有不尋常的意義。
在這集子中,我們發(fā)現(xiàn),除了許謀清一部分寫人涉及的是省外的名人或熟悉的文化人之外,兩人寫的一致的都是家鄉(xiāng)的人,描寫人構成本書最大的主題,盡管絕大部分篇幅都較短,似乎是有意識的節(jié)制,但正是這短,將人寫得準確到位,實則并不容易;假如寫得很藝術,就更不容易?,F(xiàn)在社會漸漸開始重視人本觀念,將人本觀念提到比較重要的位置,這是社會的覺悟、人的覺悟。我覺得,人到世上,除了看世界外,更多的是來看人,世界也是人的創(chuàng)造。我覺得人本觀念這一形態(tài)對于社會而言十分重要,對于文學藝術也同等重要,因為它本身完全符合文學藝術內(nèi)在的追求。假如在文學藝術的表現(xiàn)中,將人撇到一邊,或者站在人的焦點之外,表達虛無縹緲的意識,這樣的文學藝術是值得懷疑的。兩位作家的對話與追尋,經(jīng)由人這一主體形成的對一塊地域文化及其內(nèi)涵的揭示,本身就具有重要的存在價值。
小說家許謀清是駕馭小說的行家,它的小說對人與事件的控制與把握早已得心應手,對于熟悉的文化人,他的視角除了真實的呈現(xiàn)外,藝術化的切入構成他應用自如的手段。他寫人肯定離不開小說家觀察人那一獨有的視角,這是他寫人最大的不同,他善于抓住人最明顯的特征予以描寫,如同一位優(yōu)秀的漫畫家寥寥幾筆,盡管有些夸張,但卻顯得十分真實到位,因為他把一個人最顯著、最內(nèi)在、最具性格特征的一面表現(xiàn)出來,比那流泛于平面的真實,更富質(zhì)感。在許謀清筆下,有的人物花費的筆墨并不多,但卻具有呼之欲出的效果,有的是正面刻畫,有的則是通過作品,通過一個過程或一次小小的事件呈現(xiàn)出來。由于在重要刊物當編輯的緣故,許謀清接觸了不少著名作家、藝術家、文化名人,這種接觸因形成過程而變得具體,但可貴的是許謀清并不是不加選擇地予以表現(xiàn)。在他筆下,一位作家的一個舉動,一兩句話,對待生活對待朋友的態(tài)度,都成為他認識的一個重要視點,成為他凸顯主角特征最具說服力的真實依據(jù)。
許謀清的文章,具有被壓縮的力度美、簡潔美,并有著警句式的洞見,或許,這并不是他刻意為之,而是思考與敘述中的自然迸發(fā),顯示出他睿智的一面。他的敘述善于打破事實的屏障,有著自由從容向外延展的特征。這一延展,不乏浪漫情懷的宣泄,有時摻雜著自我的議論或概括,也顯得十分生動,具有睿智的穿透力。如“生命不但有長度,從某種程度上說,有意義的是它的密度”、“都說活到老,好到老,因為這太難,哪怕活到老,變到老,那也做不到”。盡管他自己說“‘藍鯨’詩群是我的距離”,但他的骨子里仍具有強烈的詩人氣質(zhì),具有詩人氣質(zhì)的人不一定寫詩,但仍會通過各種渠道伺機表現(xiàn)出來。人們說,小說家是嚴謹?shù)?,不嚴謹當不了小說家,但在許謀清的筆下,我們發(fā)現(xiàn),他具有十分自由灑脫詩性的一面,從這本集子,可見一斑。他寫一位企業(yè)家中有一句話:“但是有一天,他望了一眼文化,剛好那一天我望了一眼企業(yè),我們兩個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了,這是一緣分?!薄叭艘婚_始都是詩人,后來才變成不是詩人”,或許,許謀清在變成小說家的時候,詩人的細胞還未脫落干凈,因而他仍是一個具有詩人氣質(zhì)的小說家,這種氣質(zhì)在他的散文中表現(xiàn)得更加顯眼。就如同洪輝煌所說:“許謀清寫人,采用的是碎片化寫作,東鱗西爪,東拉西扯。但他有這本事,組合起來就能還原其生存狀態(tài)、心理狀態(tài),突顯其個性特征,真實可感,呼之欲出?!?/p>
“我和許謀清至今的經(jīng)歷,有同有異。同是合作的基礎,異是合作的理由。我們都是晉江人,都出生于鄉(xiāng)下,有同樣的閩南文化背景。他讀歷史系,我讀中文系,文史不分家,文學都是我們生命中流淌的血液……同中有異,異中有同,這使我們對同一個問題往往既有共同的興趣,又有各自不同的視角、不同的觀點。差異產(chǎn)生矛盾,碰撞激發(fā)火花,這雜交的優(yōu)勢或許就是我們合作的驅(qū)動力和價值之所在?!边@是洪輝煌在《為什么與許謀清對話》中的一段話。洪輝煌說得好,作為一位熱愛文學,并具有文學情懷的官員,他對人與事物的見解不可能與作為小說家的許謀清趨向一致,正是這差異,構成“雜交的優(yōu)勢”。在洪輝煌的筆下,呈現(xiàn)的大多是家鄉(xiāng)與文學藝術相關的人與事,相同的志趣讓他與這些人構成情感上的呼應,也就是說,讓他的敘述更具真實的力度。由于他熟悉身邊的人與事,再加上情感的真摯,顯得樸實自然、真切可感,與許謀清構成展示的另一面。同時,他在觀察人與事時,有機地摻雜著知性的感受,有著屬于自身獨有的見地:這些見地,對于加深對人的認識與理解,將起到很好的點睛作用。
人活在世上,必須與人對話,人不可能活在與世隔絕的空間,人唯有在與人的交流與對話中,進入正常的工作與生活狀態(tài)。當然,這種對話涉及的是廣泛的社會層面。當人的精神追求達到一定的高度,也喜好在另一層面上形成對話,這種對話的展開有時并不受限于某些固有的形式,在人與人之間,或者在文本與文本之間,都可以自由地進行。文字的交流因為經(jīng)由符號而構成另一種對話的形態(tài),它具有凝結(jié)并具有相對固定的一面:它不像一般的對話,對話之后隨風消散留不住任何痕跡。文字的對話與交流讓人與人之間的連接變得具體而明晰,構成更多探尋的可能。這一文集的出版,本身就給我們提供了這一啟示。
責任編輯 石華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