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關銀

作者：中共重慶市委黨校教授、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

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強調，理論的功能集中表現為通過解決問題改變世界;恩格斯也強調過理論不是教條而是行動的指南;從列寧到毛澤東再到鄧小平同志，都十分強調時代、實踐的應用創(chuàng)新理論?？傊?，馬克思主義關于理論與實踐及其實際關系的基本觀點的重心是：立足于“實踐標準”與理論的實踐應用并創(chuàng)新理論。如果應用 “實踐標準”、創(chuàng)新理論的學術邏輯去認識實踐模式，就可以得出時代的階段和環(huán)境鎖定，及其對“嬗變型模式創(chuàng)新”指認這一理論觀點。

一、模式創(chuàng)造依賴于革命與建設的理論與實踐過程

從俄國到中國，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的革命與建設實踐中，取得了一個又一個成功。這種成功的要素實際上是由時代問題、解決問題的理論、理論與實際相結合解決問題的過程這三個方面構成的。這三個方面形成的結構內在包含著模式存在的合理性、模式創(chuàng)新嬗變的學術邏輯即：馬克思主義學說中與實踐問題對應性最強的理論內容它是對應于革命或建設實踐中亟待解決的戰(zhàn)略性問題。這樣看來，模式不可能預設，而只能是將理論與實際問題對應性最強的特殊內容相結合，并形成了特定時代、國情與國際環(huán)境下的路線、方針、政策且有了效果，即彰顯出特殊革命或建設道路后才能積淀成某種模式。

對此，列寧在《論馬克思主義歷史發(fā)展中的幾個特點》中有明確的表述：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要求是，保持馬克思主義學說與一定時代實際任務的聯系。由于形勢、任務都是變化的，所以，“馬克思主義這一活的學說的各個方面也不能不分別提到首要地位”。[1]顯然，列寧在這里強調的是，當馬克思主義理論發(fā)揮對現實的指導作用，不是學說的全部，而是與實際任務聯系最緊密的被提到“首要地位”的內容。只要與一定時代實際任務相聯系，并且如馬克思所說能夠解決問題改變世界的，就是管用的理論。這是馬克思主義實踐標準的生動體現。毛澤東同志在《改造我們的學習》中，把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與中國革命實踐或實際的關系，比喻成矢與的關系，要求用馬克思列寧主義之箭解決中國革命的實際問題。[2]這種思想與列寧在 《論馬克思主義歷史發(fā)展中的幾個特點》中的思維邏輯是一致的，仍然強調的是“實踐標準”。鄧小平同志在《高舉毛澤東思想旗幟，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一文中也指出，什么叫高舉毛澤東思想的旗幟？就是從現在的實際出發(fā)實現現代化。至于毛澤東同志講過沒有，并不能成為做或不做的標準。

正是從列寧、毛澤東到鄧小平開創(chuàng)了強調“實踐標準”選擇性的應用并發(fā)展，才成功地解決了革命和建設中的若干重大問題，形成了正確的路線、方針、政策，并在“實踐標準”的支持、檢驗下形成了具有鮮明特色的革命和建設的模式。

站在模式視角看理論、看實踐過程與結果，都是嬗變。理論從豐富學說嬗變?yōu)槭滓匚唬粚嵺`從問題嬗變?yōu)檎_的道路及其創(chuàng)新了的理論。而模式嬗變創(chuàng)新的學術邏輯是與實踐標準聯系在一起的。也就是說，如果不確定實踐標準，嬗變創(chuàng)新的學術邏輯與標準是根本提不出來的。

二、理論與實踐的雙重創(chuàng)新內涵、特征及其對模式生成與發(fā)展的影響

馬克思主義，特別是從列寧到中國共產黨幾代領導集體都是主張“實踐中心”的，并為堅持這個中心形成了實事求是、解放思想、與時俱進的思想路線。作為中心的實踐是什么呢？按照恩格斯在《路德維?！べM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中的說法，實踐就是千百萬人持久的為實現一個確定目標的創(chuàng)造歷史的行動。實踐嵌入了人的認識與行動的主體性結構與過程，它的本質必然指認革命性創(chuàng)新或嬗變性創(chuàng)新。

實踐嬗變性創(chuàng)新的內涵是什么？就是在實踐中不斷的為了更好的目標所作出的新選擇。馬克思說過，即使是最弊腳的工程師，在建筑一座房屋前，頭腦里就一定先有了這座房屋的藍圖。工程師即使已經有了關于“一座房屋的藍圖”，在具體修建中也有若干主客觀未曾料到的情況發(fā)生，必然再作若干修改，這就是實踐嬗變的過程。如果房屋建設很成功，這種建設房屋的理論與實踐嬗變的內容綜合體，就可能被社會肯定性地稱為“模式”。這就是實踐中心對理論與實踐雙重嬗變的指認問題。

實踐創(chuàng)新的效果是什么？是實踐不斷具有“轉折性”的特征。實踐創(chuàng)新所引發(fā)的轉折效應，用通俗的話說，就是“工作重點”的轉移。工作重點轉移產生的必然性，來自于實踐問題的根本變化或問題階段性特征的變化。比如，1918年3月至4月間，列寧在《蘇維埃政權的當前任務》中指出，在任何社會主義革命中，當無產階級奪取政權的任務解決后，必然要把當時以創(chuàng)造更高勞動生產率為特征的問題，即發(fā)展生產力作為主要任務。[3]列寧同志講的實踐轉折，是時代問題從奪取政權向發(fā)展生產力的根本性轉折。我們在改革開放中講的建立與完善市場經濟，從加快發(fā)展向科學發(fā)展，是屬于同一現代化時代及其問題條件下，發(fā)展階段性特征要求的轉折。

理論的嬗變性創(chuàng)新內涵是什么？或許主要是指革命或建設中的創(chuàng)新理論上具有“顛覆性”的特征。革命或建設會發(fā)生時代變遷、客觀情況突變，使得理論創(chuàng)新具有了“顛覆性”的特征。而我們所說的“模式”，一般都是指因理論創(chuàng)新的顛覆性、實踐創(chuàng)新轉折性而正確解決了時代、國家面臨的重大問題的總和。由此看來，模式的真正含義，不應該被解釋為通行模式概念講的是某事物的形式；只要事物相同，模式可以復制。模式所以正確，關鍵在于通過理論創(chuàng)新、實踐創(chuàng)新解決了社會亟需解決的問題。從這個角度講，模式指認的不是事物的形式，而是理論創(chuàng)新與實踐創(chuàng)新。

理論對模式嬗變創(chuàng)新的意義在于為模式創(chuàng)新提供思想支撐點。具體有兩層含義：一是已有理論中與模式創(chuàng)新對應性強的部分與新創(chuàng)造出來的理論共同支撐模式創(chuàng)新實踐。如果已有理論為模式創(chuàng)新提供的支撐點不夠，就會創(chuàng)造出新理論來加強支撐。凡成功的模式，都是由已有理論與模式創(chuàng)新對應性強的部分與新創(chuàng)造出來的理論共同支撐。二是理論為實踐證明是成功的模式提供合法性的價值根據。社會領域中的模式常常存在這種情況，實踐效果的成功無法否認，但是，人們的普遍價值認可又成問題。

三、成功模式對以“理論硬核”為主要內容的理論創(chuàng)新式樣的指認

從模式視野看到了理論與實踐的真實狀況：理論維度呈現的不是已有理論的體系，而是理論中能夠解決現實問題的可以被提到“首要地位”加以凸顯的內容；實踐維度彰顯的是人們?yōu)榻鉀Q時代問題在被提到“首要地位”加以凸顯的理論內容幫助下歷史的首創(chuàng)努力。由于實踐創(chuàng)新的基本軌跡是行動跟著問題走，所以，實踐創(chuàng)新的式樣或許無法從式樣上概括，但可以從思想路線、思路等視角進行概括與探尋。

與模式直接相關的理論是被提到“首要地位”加以凸顯的內容，這個內容的學術表達是什么呢？可以用“理論硬核”來表達。拉卡托斯提出了“理論硬核”這一概念，作為庫恩“范式創(chuàng)新”理論的補充。什么是理論硬核？經濟學者阿朗·基爾曼在《經濟理論的演變》一文中指出，理論硬核就像一座山脈中的高低錯落，是有一脈相承的“脈絡”相連的山峰。每個山峰是相對獨立的，每爬上一座山峰就會看到一個新天地；站在新山峰上回頭看更矮的山峰不是多余；往前看，現在站的山峰不排斥更高山峰的存在，從現在站的山峰出發(fā)才能豋上或到達更高的山峰。[5]與模式相關的理論也是理論硬核的這種結構，在模式視野中，理論之間的關系如同山脈之山峰，多元獨立且相互開放，又有山之脈絡蜿延相接。范式創(chuàng)新的內容就是理論硬核的變遷或轉換，新的理論硬核的優(yōu)勢與生命力不在于從理論之間去比較，而在于能否開創(chuàng)出實踐的新天地。如果用理論硬核的關系來理解模式，就可以對模式的合法性、必然性有新的視角。

四、用模式“嬗變創(chuàng)新”看中國模式的邏輯

“嬗變型模式創(chuàng)新”的邏輯皈依實踐和時代。列寧是較早提出與研究時代問題的人。列寧為什么要重視時代問題的研究？在于列寧認為，不能認識時代問題，馬克思主義政黨就無法正確制定策略與政策，實踐的成功就不可能。列寧以后的革命與建設實踐證明，所謂“實踐中心”的思維方式必然轉化與具體化為對時代問題的正確認識與把握。模式的形成與作用發(fā)揮，主要依托于實踐道路正確與展開中的過程及結果，只有實踐道路選擇是正確的、展開中的過程及結果也是好的，才能積淀出科學的模式。所以，模式“嬗變創(chuàng)新”的邏輯皈依是實踐和時代的。

中國模式歷經了共產黨革命黨與執(zhí)政黨兩個時代，每個時代又分為若干小階段。所以，對中國模式“嬗變創(chuàng)新”的線索梳理要以時代區(qū)別為基礎，再兼顧若干小階段對模式“大同小異”的影響。

作為共產黨革命黨時代的中國模式奠基人毛澤東同志，對如何找到正確的革命道路、形成中國革命模式問題有全面闡述。在《論聯合政府》中，毛澤東同志說，中國一切政黨的政策及其實踐在中國人民中所表現的作用好壞大小，歸根到底是要用“生產力標準”看問題。看其政策與實踐是發(fā)展或束縛生產力、還要考慮其發(fā)展或束縛生產力之大小。在《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中，毛澤東同志通過中國近代淪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歷史導致中國日益落后情況后又指出，中國人民的貧困和不自由程度，是世界所少見的。對中國近代生產力落后與人民經濟貧困與政治不自由問題，只有通過解決民族獨立的民族革命、解決國內階級矛盾的民主革命來解決。在《論人民民主專政》一文中又指出，毛澤東同志以俄國十月革命為界限，分析了中國革命的時代環(huán)境的變化，認為十月革命后的中國革命只能是無產階級領導的革命，只有社會主義能夠救中國。

鄧小平同志是自覺探索與創(chuàng)造中國社會主義建設模式的奠基人，他又是從哪里切入進行中國社會主義建設模式的自覺探索與創(chuàng)造的呢？鄧小平是沿著 “恢復思想路線→推行與堅持改革開放→解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戰(zhàn)略關鍵問題→社會主義本質論為中國模式提供‘合法性’”歷程進行的。鄧小平同志在《全軍政治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針對當時“兩個凡是”思維盛行，強調要回到毛澤東思想的根本點，即實事求是上。他認為只有解放思想，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fā)，理論聯系實際，社會主義現代化才能順利進行。1978年8月29日，鄧小平同志在接見意大利共產黨人約蒂和賈益里時提出 “一切從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實際出發(fā)”，并把改革開放、發(fā)展生產力、政治體制同初級階段相聯系。1992年1月至2月，鄧小平同志在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的談話（總稱“南方談話”）是鄧小平理論的總結，也是鄧小平對中國社會主義建設模式框架與要點的概括。

以十一屆三中全會為標志，創(chuàng)造有中國特色的建設模式又已有了30多年的歷史，經歷了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習近平為代表的四任黨中央集體領導黨和人民奮斗的過程。從而形成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框架下總體是前后相繼的關系，在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改革開放的時代特征與現代化目標上是一致的關系。但是，實現現代化過程本身也是分階段的，這就要求中國建設模式本身也必須進行適應新階段的創(chuàng)新。這種創(chuàng)新階段怎么劃分？目前還沒有共識性說法，但是，加快發(fā)展與科學發(fā)展階段的劃分應是一種主導性認識。

2012年7月16日，《人民日報》評論員在題目為《中國道路的十年探索之二。發(fā)展觀嬗變的重大突破》的文章中說，從發(fā)展才是硬道理、到發(fā)展是執(zhí)政興國第一要務、再到科學發(fā)展，反映了我們在發(fā)展觀嬗變上的重大突破。正是這發(fā)展觀嬗變之路上的重大突破，使我們的發(fā)展在準確把握國情世情，深刻認識發(fā)展規(guī)律，理論意義與實踐意義等方面都相得益彰。習近平同志在《求是》雜志2008年4月號題為《要以改革創(chuàng)新推進黨內民主》的文章中，對中特理論體系的既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關系作了明確闡述，這種闡述也是理解中國建設模式隨發(fā)展階段變化而與時俱進的鑰匙。習近平的文章說，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一脈相承主要表現在五個方面：（1）理論淵源上一脈相承。都堅持以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為指導。（2）在理論主題上一脈相承。都堅持為建設和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奮斗。（3）在理論品質上一脈相承。都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與時俱進。（4）在理論基點上一脈相承。都以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一基本國情為立論基礎。（5）在理論目標上一脈相承。它們都堅持以人為本，把實現好、維護好、發(fā)展好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為全部理論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與時俱進，主要表現為都堅持從實際出發(fā)，注重總結改革開放不同時期、不同階段的新鮮經驗，注重探索和回答不同時期、不同階段遇到的新矛盾、新問題，在理論創(chuàng)新和理論發(fā)展上都作出了各自的獨特貢獻。

[1]列寧.列寧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398.

[2]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00.

[3]列寧.列寧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509.

[4]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1991:1427.

[5]法委托萬.多迪默.經濟學正在成為硬科學嗎？[M].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2002: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