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 逾
(山東大學 哲學與社會發(fā)展學院,山東濟南250100)
在古希臘時代,理性是精神家園的承載之一。哲學家在對生活進行哲學沉思時,為使理性概念更富有美感,理性既與認知相協(xié)調(diào),又與功用相關聯(lián),且不遺余力地超越于功利之上,彰顯出一種攝人心魄的審美意蘊,對此,黑格爾寫道:“一提到希臘這個名字,在有教養(yǎng)的歐洲人心中,……自然會引起一種家園之感?!保?]157在這個時代,真善美的理性意蘊遠未界分,相通相融,成為精神充滿詩意的棲息地。
古希臘哲學家崇尚求真的認知理性。巴門尼德指出:“作為述說,作為思維一定是存在的東西”,“思維與存在是同一的。”[2]92在他看來,只有理性才能表述本真的存在。柏拉圖將巴門尼德能思的存在抽象化為獨立的理性本體——“理念”,世界被二分為理念與現(xiàn)象二重性存在,順次便有了真理與意見之劃界,真理只有通過理性才能獲得。如果說在柏拉圖那里,直插云端的理念世界與垂直向下的現(xiàn)象世界之間還有剝離不清的瓜葛,那么在亞里士多德哲學中,純形式阻斷了與感性世界的任何糾纏,標舉著以學術為目的的智慧之學——哲學研究對象初步確立。從此,“確定分離的純形式的存在方式及其本質(zhì),這是第一哲學的任務”[3]49。
古希臘哲學對宇宙本體存在的形而上沉思,與人的道德生存方式關聯(lián)。哲學家們力圖在跌宕起伏、變幻莫測的現(xiàn)象世界中,把握恒久常在的東西,以構建道德形而上學之根基。蘇格拉底的“美德即知識”,表達了道德行為的普遍法則與宇宙的根本法則的合二為一。在柏拉圖金字塔式的概念結構中,最高理念是真與善一體的至上境界,這一質(zhì)樸的親和狀態(tài)綿延至近代,在培根“知識就是力量”的號角聲中,理性身敗名裂,其價值意義與工具意義分道揚鑣。
古希臘哲學家的理性之思,孕育了最初的審美意識。在他們那里,萬物的恒常性法則是最高的美,古希臘美學正是本體運思之產(chǎn)物[4]5。在畢達哥拉斯看來,數(shù)量法則統(tǒng)治著世界,萬物皆被數(shù)所君臨,美即表現(xiàn)為數(shù)的和諧。希臘人的信仰世界也被美所充盈,黑格爾寫道:“美的宗教,……以希臘宗教的形態(tài),既從內(nèi)在方面,又從外在方面成為無限無窮盡的質(zhì)料,以其優(yōu)雅和美好著稱?!保?]339哲學的智慧旨趣與審美的崇高感受融為一體。
古希臘哲學家多質(zhì)的理性成分中還或多或少的包容著科學理性的元素。當希臘哲學家對感性具體事物賦予抽象的本體意義時,其支援背景無疑是古代相對完備的力學、數(shù)學和天文學等實證科學。哲學與實證科學攜手并進、交融交匯,一方面表征著思辨與實用、理性與技藝之難舍難分,另一方面確證了古希臘科學理性的先天性早熟,對此,丹皮爾寫道:“演繹幾何學畢竟特別適合希臘氣質(zhì),……它標志著知識的進步方面一個永久性的進步。這一進步永遠不必回頭再走了,事實上,在人類智慧的勝利中,……希臘幾何學和近代實驗科學占有同等重要的地位?!保?]84在對貧乏的感性知識和經(jīng)驗事實的思辨猜想中,古希臘人表現(xiàn)出對科學和技藝審慎的睿智態(tài)度。蘇格拉底分析了技藝的性質(zhì),在他看來,技藝本質(zhì)上是支配和統(tǒng)治對象的手段,其本身既包含著有用性,又潛藏著顛覆性。柏拉圖把技藝貶為“瀆神”、“下流機械技術”,斷言擁有“各種技術和手藝的人則是庸俗的,平常的”[2]274。柏拉圖對技藝的警戒意識具有無可超越的前瞻性,“當代的技術創(chuàng)造帶來環(huán)境問題和生態(tài)混亂的傾向從一定程度上印證了前現(xiàn)代的觀點”[7]281-282。
在希臘哲學那里,理性的工具功能還包容于原初理性厚重的襁褓之中遠未分化,科學理性與認知、倫理、審美理性纏繞在一起。到希臘晚期,統(tǒng)治希臘的是羅馬人,羅馬人屬于內(nèi)陸民族,具有重實用輕思辨、重法律輕哲學之特性,在這種情勢之下,理性與哲學日漸式微。在歐洲中世紀,理性作為單質(zhì)的論證手段破蛹而出,它屈尊于啟示之下,成為宗教信仰的論證工具,但是,由于理性之論證手段與神的崇高性和神圣性相伴相隨,因而中世紀理性還帶有超越性的維度,其手段的意義遠未被貨幣所侵染。
恩格斯指出:“中世紀的歷史只知道一種形式的意識形態(tài),即宗教和神學?!保?]235教父神學家德爾圖良貶損理性、推崇信仰于王座之上,其經(jīng)典公式是:“這是真的,因為它是荒謬的。”在他看來,科學與哲學都無法達及信仰,惟有仰仗教會的權威。他指出:“上帝之子死了,雖然是不合理的,但卻是可相信的。埋藏后又復活了,雖然是不可能的,但卻是可肯定的?!保?]69隨著哲學下降為神學的婢女,理性順次成為證明宗教真理的侍奉工具。神學家奧古斯丁把理性引入信仰領域,“將神學理解為對基督教的條理分明的反思,盡管不容許理性與信仰之間存在矛盾”[10]60。他借用古希臘哲學,協(xié)調(diào)哲學與宗教、理性與信仰的關系,力圖建立起以信仰為核心的神學體系。神學家安瑟倫把信仰的權威推向極致,在他看來,理性的職責是對信仰的侍奉,應該“先信仰而后理解?!痹凇缎v》中,他指出:“我決不是理解了才能信仰,而是信仰了才能理解。因為我相信:‘除非我信仰了,我決不會理解’”[11]240他貶低理性,抬高信仰,《圣經(jīng)》無可置疑地成為度量真理的至上法庭。
在信仰權威與理性權威的爭辯中,對權威之根據(jù)的哲學反思,造成理性與信仰的緊張對峙,對此,柯拉柯夫斯基指出:“從二世紀末以來發(fā)展的,我們所知道的基督教是兩種文明之間沖突的結果,是雅典和耶路撒冷之間的一種痛苦妥協(xié)。”[12]44理性精神與基督教觀念的相遇,使基督教神學的論證具有了概念的明晰性和邏輯的嚴謹性。中世紀神學家波依修斯重視理性對認識上帝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強調(diào)缺乏理性的信仰只能導向盲從,他寫道:“理性以這樣的方式證明上帝是善的,并使人相信上帝是至善的。如若非如此,他就不可能為萬物之首,那就會有比上帝更善者[13]54?!辈ㄒ佬匏蛊欣硇裕嵘硇耘c上帝等齊,如此,真理具有了理性與啟示雙重源頭,為阿威洛伊主義的“雙重真理論”作了的鋪墊。伊里吉納在《論自然的區(qū)分》中指出:“權威產(chǎn)生于真正的理性,而不是理性產(chǎn)生于權威。因為沒有被真正的理性所確證的權威是軟弱的。相反,真正的理性,因為它是可靠的,永久的,以其自有威力為基礎的,所以它不需要向某種權威妥協(xié)來確證自己?!保?4]12阿貝拉爾倡導理性批判的原則,他寫道:“由于懷疑,我們就驗證,由于驗證,我們就獲得真理?!保?5]217理性在侍奉神學中,其自身的批判和懷疑本性超越了對基督教辯護之界限。
經(jīng)院哲學力圖消除信仰危機,使上帝在普遍性中無可辯駁地被認識,因“上帝實質(zhì)上在于思中”。托馬斯·阿奎那把神學推向哲理化、系統(tǒng)化的方向。在經(jīng)院哲學家那里,對上帝的真理性認識不是借助于宗教感情,而是從最高原理中推導出來的,理性無可置疑的成為檢驗真理的尺度。神學的哲理化必定導致神學的解構,這正是理性的批判和懷疑精神之所在。神學論證形式上的精到、嚴謹以及對經(jīng)驗知識的關注,從內(nèi)在性上顛覆了以信仰為基礎的基督教神學,從形式上促成了推理邏輯與經(jīng)驗知識的完美結合,孕育了近代精確科學的萌芽,正如漢斯·昆所言,經(jīng)院哲學對神學之理性論證的完美和精到自然遷延至“科學(自然哲學)研究”領域。如此,理性從中世紀對神學的單質(zhì)侍奉轉向近代為實證科學的辯護,其工具功能在市場與工業(yè)多重因子的推波助瀾中走向前臺。
啟蒙運動把世俗文化從宗教神學的桎梏中解放出來,“我思故我在”表征著與中世紀迥然不同的理性時代的到來。
理性從啟示、哲學從信仰中剝離出來并獲得獨立的形態(tài),并不意味著宗教的消除,正如卡西爾所言:“啟蒙運動最強有力的精神力量不在于它摒棄信仰,而在于它宣告的新信仰形式,在于它包含的新宗教形式?!保?6]125-126在啟示與理性、信仰與哲學的博弈中,“宗教信念應該像任何別的命題一樣接受檢驗——由理性證據(jù)來檢驗”[17]26。啟蒙揚棄了宗教的外在形式,形成了新的宗教形態(tài)——知性宗教。
啟蒙思想家斷定:“使人產(chǎn)生宗教信仰的既非超自然的力量,也不是神恩;人必須自己上升到宗教信仰并維持這種信仰?!倍吧仙阶诮绦叛霾⒕S持這種信仰”的因素“與啟示無涉”,只能憑借理性的力量。在洛克看來,理性是上帝給人類的饋贈,它不僅高于啟示,而且啟示只有憑借它才能發(fā)揮作用,“上帝憑著理性之光,向所有能利用理性之光的人類啟示:他是良善而仁慈的”,神學真理的證據(jù)只有在理性中才能被發(fā)現(xiàn),而啟示不過是理性借以發(fā)現(xiàn)真理的手段。伏爾泰從設計論和終極因果必然性出發(fā)證明上帝的存在,他寫道:“當我看見其指針標明了時刻的鐘表的時候,我的結論是,由一個理智的存在物安排了這個機械的發(fā)條,于是它的指針可以標明時刻?!鄙系凼怯钪娴脑O計者,萬物必然是從理智的、無限的、初始原因那里獲得其存在根據(jù)的。
當啟蒙把目光從神恩移植至理性,用知識填充神性存在,使之成為神學新的源泉時,“神變成了一個無限的幻影,它離我們很遠”[18]32,退化為空洞的、非人格的、抽象的機械存在物。不可避免的結局是:“人們關注人的靈魂是為了控制被拯救的途徑。但是人們在分析中前進得愈遠,他們的目標就愈是從他們的視野中消失?!保?9]21
理性的工具化并非源自理性自身,它是資本主義生產(chǎn)關系發(fā)展的必然產(chǎn)物。資本主義市場經(jīng)濟是競爭經(jīng)濟,商品生產(chǎn)與交換受價值規(guī)律的支配。只有提高勞動生產(chǎn)率,占有更多的市場份額,才能贏取更多的利潤,并立于不敗之地,而生產(chǎn)效率的提高,有賴于科學技術在生產(chǎn)和管理中的使用。資本與科學技術的聯(lián)姻,催生并膨脹著科學技術的功利性和手段性的功能,造成理性的工具意義和價值意義二元分裂,在資本強勢邏輯之下,工具理性逐漸取得了霸主地位,正如盧卡奇所說:“合理機械化的和可計算性的原則必須遍及生活的全部表現(xiàn)形式”[20]153,資產(chǎn)階級才能合理地統(tǒng)治下去 。
工具理性的支配地位猶如普照之光,它改變了人與自然、人與社會關系的色彩,使深度的控制從自然延伸至社會,馬爾庫塞指出:“正盛行的社會控制形式是技術的?!保?1]9交換社會和各種科層組織的相互牽扯,使工具理性的異化達至極端,而工具理性異化致使社會控制成為水潑不進、刀槍不入的“鐵籠”。
伴隨著同一理性的自我分裂,工具理性的異化成為影響社會生活的引人矚目的現(xiàn)象,當代西方思想家對其進行了深度的批判和反省,彰顯了理性的批判性和超越性力量。
資本主義社會與合理化進程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馬克斯·韋伯寫道:“資本主義精神的發(fā)展似乎最好理解為合理主義整體發(fā)展的一部分,并且似應能夠從合理主義對生活基本問題的原則立場中推演出來?!保?2]51他還將宗教社會學與社會經(jīng)濟關系聯(lián)系起來,確認由新教倫理生發(fā)的勤奮勞動、誠實經(jīng)營刺激著理性的工具化擴張,構成理性工具化的文化根源。借助于天職的概念,倫理從宗教信仰轉向了世俗信念,系統(tǒng)而合理的追逐利潤的價值觀構成了資本主義之精神。理性成就了世俗信念的倫理觀,卻瓦解了理性超越與批判力量,價值合理性被遮蔽。
西方馬克思主義的開創(chuàng)者盧卡奇,從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理論中受到啟發(fā),受韋伯合理化思想的影響,結合泰勒制的技術意義,闡述了勞動過程中的物化,即理性的物化。在盧卡奇看來,現(xiàn)代社會把科學技術納入社會有機結構之中,使社會統(tǒng)治以公理的先驗性、自足性表現(xiàn)出來。以計算為模型的啟蒙,把人的理性變成利益和權力的手段。盧卡奇指出:計算原則從生產(chǎn)領域進入社會生活領域的各個環(huán)節(jié),“甚至他的心理特征也同他的整個人格相分離,同這種人格相對立地被客體化,以便能夠被結合到合理的專門系統(tǒng)里去,并在這里歸入計算的概念。”盧卡奇把馬克思的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延伸到文化意識形態(tài)之批判。
霍克海默和阿多諾把盧卡奇文化意識形態(tài)之批判具體化為工具理性批判。在《啟蒙辯證法》中指出:“技術是知識的本質(zhì),它的目的不再是生產(chǎn)概念和圖景,也不是偶然的認識,而是方法,對他人勞動的剝削以及資本。”[23]2科學技術越發(fā)達,分工越細化,人越成為技術的附庸,技術的合理性逐漸演變?yōu)檎谓y(tǒng)治的合理性。以科學技術為中介,整個社會機體的各個方面、層次、要素被融合為一個嚴整的體系,它推平了一切差異與對抗,剝奪了人們自由選擇的空間。不僅如此,科學技術還使人們的一切活動技術化、程式化,一切問題的解決都圍繞著技術問題展開。哈貝馬斯指出:“技術統(tǒng)治論的命題作為隱形意識形態(tài),甚至可以滲透到非政治化的廣大居民的意識中,并且可以使合法性的力量得到發(fā)展?!说淖晕椅锘媪巳藢ι鐣钍澜缢鞯奈幕霞榷ǖ淖晕依斫??!保?4]63技術成為社會合理化的根據(jù),這是現(xiàn)代社會統(tǒng)治的特征?;艨撕D桶⒍嘀Z還從文化工業(yè)的批判開始,闡述了工具理性與文化工業(yè)之關系,揭示了工具理性奴役的新特點:奴役以享受消費的方式進行,傳統(tǒng)的外在強制方式被剔除,正是文化工業(yè)提供了當代資本主義國家發(fā)展的新動力和維護統(tǒng)治的新路徑。
同馬克思一樣,法蘭克福學派并不認為單一的技術因素能夠造成文化工業(yè),他們把技術置于資本主義社會有機體中,特別是生產(chǎn)關系中,指出正是由于資本的統(tǒng)治邏輯,技術的合理性才變?yōu)榻y(tǒng)治的合理性,文化工業(yè)的生成以及作用,正是資本主義生產(chǎn)關系統(tǒng)治法則的折射。
總之,理性的產(chǎn)生、分裂到異化具有有限的歷史必然性,其有限性只有在消除資本統(tǒng)治邏輯的自由王國中才能最終被打破,西方學者對理性的審視和批判,對于揚棄歷史進程中理性的異化狀態(tài),具有重要的方法論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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