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 冬 董 丹

我們的祖輩受惠于大山，而我們欠大山太多太多了，現(xiàn)在該是我們回報大山、讓大山休養(yǎng)生息的時候了。

——寧引才之感悟

當2012年最后幾張日歷撕下的時候，我們來到呂梁山南麓的馬首山，沿著剛剛竣工的盤山路向坡上爬去，新絳縣北張鎮(zhèn)寧家坡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寧引才說：“你們來的不是時候，看不到漫山遍野的郁郁蔥蔥，也看不到秋季滿山紅葉和黃黃的柿子?！北M管是隆冬，但我們看到滿目的側(cè)柏遍布山坡，與遠處光禿禿的山梁形成鮮明的對比時，心里還是頗有一番感慨。正是因為寧引才，從2008年到2012年，把自己辦企業(yè)多年積蓄的30多萬元，在馬首山1000多畝的五面坡上，栽下7萬株側(cè)柏，才使千瘡百孔的馬首山舊貌換新顏。春天他雇人栽樹，整年他精心護理，他與樹對話、聽樹細語，撫摸著一株株側(cè)柏,如同愛撫著自己的孩子。一株株側(cè)柏在荊棘叢生、衰草遍地的大山里彰顯出頑強的生命力，寧引才對馬首山的愛戀、情感也在心中油然升起，他真正體會到了人生的價值和含義。寧引才說：“我們欠馬首山太多了，現(xiàn)在該是我們回報大山，讓大山休養(yǎng)生息的時候了。”

“回報大山，咱應擔起這份責任”

地處呂梁山麓的馬首山，有著豐富的礦藏資源。2007年,國家出臺禁止私挖濫采的政策后,寧家坡一帶山上的礦全部關(guān)閉。望著千瘡百孔的大山,寧引才心里喜憂參半，喜的是對私挖濫采的禁令保住了世代相依的大山，憂的是眼前的荒山，連同村里5000畝山坡地,何時能披上綠裝！坐在山梁上，寧引才獨自嘆道：“祖祖輩輩靠山吃山,現(xiàn)在是回報山的時候了。”2008年3月的一天早上,考慮了許久的寧引才坐在老伴身邊，突然對老伴說：“你這幾天上山了嗎？你不覺少了啥，又多了啥嗎？”老伴不解地說：“不就是少了亂糟糟的放炮聲，多了一份寧靜？”寧引才又說：“咱在這山下住了快一輩子了,你不記得那年山里下來的洪水淹了多少人家的房子和地?為啥?還不是因為咱這山上缺少樹木嗎?雖說這幾年村里有人挖礦掙了錢,可你看這山,像個禿頭的老人，我們作為后人能忍心嗎？”同寧引才共同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伴，了解寧引才的心事，知道他要在山上植樹造林，又說：“寧家坡30多戶人家，要護山造林是大伙的事，輪不上咱冒這個尖?！睂幰拍托牡卣f：“咱是一名黨員，又當了多年村干部，馬首山養(yǎng)育了我們，難道我們能讓它心痛嗎？這是一個黨員的所為，我們應該擔起這份責任?！崩习楸粚幰耪f服了：“這是為后輩著想的大計，你干吧，我全力支持你?！?/p>

“回報大山，開弓沒有回頭箭”

站在村口,寧引才眼望著大山，腳踩著滿地開礦留下來的廢棄物，思謀了許久,最后冒出一句話：“栽樹！必須讓大山穿上綠衣裳，大山不改變面貌，我死不瞑目?！彼f干就干,當日就從村里和鄰村請了50多名勞動力,以每個樹坑0.7元的價格讓他們挖坑,并以2萬元購回1萬株側(cè)柏苗,用了20天的時間把樹全部栽完。老寧擔心荒坡土質(zhì)差,澆一遍水能不一定成活，隨后半個月,他每天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天氣。他盼望老天下一場透雨，但是天公不作美。一次次失望后,他開始雇人往山上拉水澆樹。1萬株樹苗大部分活了下來,這讓寧引才堅定了信心,他決定秋后再大干一場。到了秋天,老寧總結(jié)春季栽樹的經(jīng)驗，把“戰(zhàn)場”選在了村北五里以外的山坡上。為了購得好樹苗,老寧跑到翼城、垣曲等地,最終購回8000株側(cè)柏。但是發(fā)現(xiàn)坡上沒有水，土厚不足兩尺，樹苗成活率極低。要使樹成活，就必須開一條路，往山上送水。老寧雇來推土機，欲在荒坡上推出4公里通道，可當司機來到山下看到險峻的山路后,說什么也不敢開車。老寧鼓勵司機：“我和你一起上山,我心里有數(shù),沒有問題?！睘榱私獬緳C的顧慮，每次往山上運水，寧引才都坐在司機身邊，一邊給司機領路，一邊為司機壯膽。有了水,新栽的8000株樹苗長得碧綠蔥郁，成活率達99%。寧引才文化程度不高，但辦事有心計，愛動腦，在實踐中總結(jié)了一套栽樹?；畹霓k法。為管好樹苗,他給每株樹都戴上“胸牌”,一周上山一次,仔細觀察。為此,老寧在陡峭的山坡上不知跑了多少趟,但他望著一天比一天綠的山坡,心里像喝了蜜一樣甜。老寧將綠之夢向大山深處延伸，大山充滿了生氣。

“大山有了靈氣，我們更要呵護”

馬首山上的植被逐年恢復、繁茂，大山也就有了靈氣：鳥兒飛來了，野兔蹦來蹦去，多年不見的獾也開始光顧?？吹竭@些，寧引才心里甜滋滋的。這時，他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計劃，要把馬首山的五面坡變成生態(tài)園。馬首山無邊無際，于是護林成了一項重要任務。村民每天都可以看到，寧引才提著一把長柄砍柴斧，沿著溝溝坎坎的山路，一路巡山，一路修剪樹木。一天夜里，寧引才到山上巡查，遠處有擦擦的聲音，他以為是遇到了下山覓食的狼，“倏”地一下渾身緊張起來。定神一看，是幾只野豬在樹叢里撒嬌拱地。這事提醒了寧引才，不能只在白天巡山護樹，夜里也要不間斷地巡山。一次，寧引才在一道山梁下巡山，突然看見一些丟棄的樹枝。他斷定有小孩在這里玩耍，于是就順著足跡找去，發(fā)現(xiàn)有三個小孩不懂事折了樹苗。他把小孩叫到一起，給他們講道理，小孩們后悔地說：“寧爺爺，我們也要像你一樣植樹、愛樹。”幾天后，寧引才在山坡上豎起幾塊小木牌，上面寫著：“我們還小，讓我們一起成長”。

有一回，外村的羊在寧引才栽植的樹林里踩倒很多小樹，寧引才發(fā)現(xiàn)后，批評放羊人，但放羊人不認錯，寧引才發(fā)怒說：“如果你不按規(guī)定賠償樹木損失，我就和你沒完！”打那以后，再沒有人毀樹。寧引才愛樹護樹感動了村民，也感動了外村人。村民們教育自己的子女、親人：“十年樹木，人家老寧植樹是為了咱們后人，咱們一定要像老寧一樣護樹?！睂幰庞米约旱男袆咏逃舜迕?，村民也以寧引才為榜樣，自覺地組織起義務護林隊伍。有五位年過六旬的村民戴著“義務護林員”的紅袖標，活躍在馬首山上。那五個紅袖標就像五面旗幟，在山上飄揚。

“我要回報大山，大山不綠，我死不瞑目”

寧引才的老伴經(jīng)常對人說：“寧引才有了馬首山，有了成千上萬個樹兒子，就把我們這個家忘了，把子女也忘了！”

寧引才的兒女說：“我們平時問我爸要個錢，他總是掂量再三，但一說植樹用錢，他從不小氣?！?/p>

這些年，寧引才靠勤勞積攢了30多萬元，他把積攢的錢全部投入植樹，有人說他傻，他說：“我這是回報大山對我們的恩賜，值。”

兒子在外地工作，一年多沒有回家，好不容易回來看望老寧時，他卻在外地購樹苗，只能在電話里告別。女兒出嫁，老伴讓他多操點心，寧引才說，你是當家的，我給你當協(xié)助。誰知女兒結(jié)婚那天，當人把他從山上叫回來時，他穿著一身舊衣裳，滿臉污垢，就這樣參加了女兒的婚禮。

寧引才癡迷植樹，也難為了老伴。老伴像男人一樣耕地背糧，落下腰腿疼痛的毛病，累得堅持不住時就偷偷抹眼淚。寧引才在山上植樹，一忙起來，連飯也顧不上吃，老伴經(jīng)常翻山越嶺給他送飯、送水，有時連翻幾個山頭，也找不到老寧，還經(jīng)常把飯原封不動帶回去。老伴和兒女們擔心老寧的身體，對他下了“最后通牒”，讓他休息?？蛇@一切,對于老寧都沒有任何效果。他像一盞明燈，每天閃爍在大山間。寧引才說：“我要回報大山，大山不綠，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