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曾思玉（1911～2012年），江西信豐人。1927年2月參加革命，1930年8月參加紅軍。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

1973年12月21日下午6時，中國人民解放軍各總部、各兵種和各大軍區(qū)司令員、政治委員到毛主席書房受到主席接見。

在各位司令員、政治委員沒有到位之前，周恩來、葉劍英、李德生、朱德、鄧小平、徐向前、聶榮臻、李先念、韋國清、陳錫聯(lián)、許世友、華國鋒、紀(jì)登奎、吳德、汪東興、蘇振華、賽福鼎，文則孜、倪志福、田維新及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等已在座。

當(dāng)外地來的司令員、政治委員們進(jìn)入主席書房時，先前趕到的政治局委員對我們說：“中央決定，把你們這些司令員們互相對調(diào)一下，好不好??？”我們聽到這個決定，先是一愣，然后幾乎異口同聲地說：“擁護(hù)中央的決定?！?/p>

―會兒，主席來到了書房。大家起立問主席好，主席說：“大家請坐，我昨晚上沒有睡好覺，想看看同志們?！敝灰娭飨贿呎f一邊拿起開會人員的名單。

主席說：“陳錫聯(lián)，你在沈陽也10多年了，你同李德生對調(diào)?！碑?dāng)講到李德生時，主席說：“你到沈陽當(dāng)司令，家就放在北京，就像阿慶嫂唱的‘司令常來又常往嘛?！贝蠹掖笮?。

主席接著說：“楊得志你在濟(jì)南17年了吧？曾思玉你在武漢也7年了吧，你們兩人對調(diào)；許世友同志你在南京時間最長了，19年了，你同丁盛同志對調(diào)；韓先楚同志在福州也是17年了，你同蘭州皮定均同志對調(diào)；秦基偉在成都才1年，王必成去昆明才2年，這兩大軍區(qū)就不動了?！?/p>

主席接著說：“8大軍區(qū)司令員對調(diào)一下好，人在一個地方待長了，油了，不容易接受新鮮事物，對調(diào)一下，有好處，到處都是干革命。在調(diào)動工作上要做好工作，打招呼，調(diào)動要歡迎，不要冷冷清清，冷冷清清不好。要同軍長、軍政委，師長、師政委見面，包括司政后機(jī)關(guān)，一二百人見見面，不認(rèn)識不好。如東北陳錫聯(lián)，可以帶李德生到沈陽軍區(qū)熟悉熟悉，李德生也可以帶陳錫聯(lián)到北京軍區(qū)熟悉熟悉?！?/p>

主席停了一下，看到大家都在認(rèn)真地聽，接著說道：“我們請回一個參謀長鄧小平同志，他辦事比較果斷。不是我請的，是政治局請的。我們對鄧小平同志的過去要三七開，功占七分，過占三分。我送他兩句話：‘柔中寓鋼，綿里藏針。他外表看起來和氣，里面卻是鋼鐵公司?！贝蠹叶急恢飨挠哪L(fēng)趣逗得直笑。

鄧小平同志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我這個人有許多缺點，但對黨是忠心耿耿的?！?/p>

主席說：“互相對調(diào)，是河南人發(fā)明的，東調(diào)西調(diào)，調(diào)遠(yuǎn)一點，這個軍分區(qū)調(diào)到那個軍分區(qū)，都?xì)g迎。楊得志帶一個旅到了延安，我才認(rèn)識他的，那時候有逃兵，我說不要抓，人家不愿在這里，要逃讓他逃，請他吃一頓肉回去算了，捆綁不能做夫妻，捆綁不能做朋友，捆綁不能革命。”

主席說：“對貼大字報的問題，世界上就有這樣一些人，愛造謠惑眾，搬弄是非。國民黨的報紙、廣播天天罵，也沒有把我們罵倒，我們還是共產(chǎn)黨，我們還是先進(jìn)的。貼兩張大字報不要緊，過去，他們說，‘出了朱、毛，殺人放火樣樣干，嘿呀嘿！無非是想誤導(dǎo)人民，消滅我們，事情是兩面的，有的人不聽話，不聽調(diào)動，養(yǎng)著也是常事。有一個能辦事的人就好了，你們要交好班，有困難，人生地不熟，有些人批你們，有些人保，大多數(shù)人舍不得你們走。”

主席說：“我不是給你（指韓先楚同志）講過嘛，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些，心要寬，膽要大。心寬一些，膽大一些，無非是做官，革命嘛，一個不降，一個不撤，一個不批。你們自己想想，總有缺點，一個指頭與九個指頭的缺點。這個會差不多了吧？明天就‘聾子放炮竹（意思是散會）吧?！?/p>

主席說：“許世友同志，你看過《紅樓夢》沒有？”

許世友回答：“看了1遍。主席說要看5遍才有發(fā)言權(quán)?！?/p>

主席說：“把甄士隱、賈雨村引出來，這兩個人，一名甄士隱，一名賈雨村，假語村言。真的不能作假，是政治斗爭，吊膀子是掩蓋。要讀第五回（第五回是《賈寶玉神游太虛境，警幻仙曲演紅樓夢》），你要讀5遍?！?/p>

許世友說：“堅決看5遍。”

主席說：“《水滸傳》不反皇帝，單反貪官，最后還是招安了?！敝飨锌偫碜谏磉?，“總理你75歲了？”

總理答：“76歲了?！?/p>

主席說：“還是年輕力壯，文官務(wù)武，武官務(wù)文，文武官員都要讀點文學(xué)，你（指許世友）也應(yīng)該讀一點。漢朝有個周勃，沒有讀什么書；劉邦，也沒有讀什么書。如果中國出了修主主義，要注意咧?！?/p>

許世友說：“把它消滅掉！”

主席說：“你去讀讀杜甫的文章?！?/p>

許世友說：“堅決照辦，堅決去學(xué)?！?/p>

主席說：“到一個地方，很多困難咧，黨政軍民學(xué)，都不熟悉。東西南北中，你不熟悉怎么辦?。俊?/p>

許世友說：“不怕，依靠黨和群眾?！?/p>

主席說：“慢慢就會順當(dāng)。中國古代小說寫得好，這是最好的一部，創(chuàng)造了好多文學(xué)語言。你（指許世友〉能讀得出來嗎？你這個人也搞點文嘛！文武結(jié)合！你這個人只講武，愛打仗，還要搞點文才行。漢朝有個《陸賈傳》，你可以看看嘛！”

毛主席又說：“你看《紅樓夢》看得懂嗎？要堅持看，你們還有什么話，講一講嘛！”

葉帥說：“明天還要開一下會?！?/p>

主席說：“明天開個大會就算了?！?/p>

總理說：“起草了一個命令，很簡短?！?/p>

主席說：“你們帶一個頭，還有總部、軍區(qū)、軍、省軍區(qū)、軍分區(qū)、武裝部，問題還很多，人也很多，不要緊，事情總是兩面的，有廉潔必有貪污，有貪污必有廉潔，只有廉潔，沒有貪污不正常?。ㄖ飨脙芍皇直葎潱┻@只手廉潔，那只手貪污，對立的統(tǒng)一（主席把兩只手合在一起）。怕什么？我睡不著覺，把各位同志請來?！?/p>

主席說：“80來歲的釣渭濱（指姜子牙），我是80歲把你們調(diào)來中南海，你們不吭聲?。课沂恰谎蕴昧?，你們不吭聲，我不講了。”

陳錫聯(lián)說：“我們想多聽聽主席的指示，到新地方好工作?！?/p>

主席說：“曾思玉和楊得志對調(diào)，丁盛和許世友對調(diào)，韓先楚和皮定均對調(diào)，這幾位在一個地方待得太久了。李德生、曾思玉、丁盛不那么久。你們帶一個頭，就會牽動全國，對今后軍分區(qū)、人武部的調(diào)動，帶個好風(fēng)氣。你們把我調(diào)一下吧！我實在不愿意當(dāng)主席?！保ù蠹夜笮Γ?/p>

主席說：“《三國志》上有3個人，劉、張、趙，都是小商小販出身。劉備，是賣草鞋的；張飛是賣豬肉的；趙子龍，是賣年糕的。我老了，應(yīng)該去‘賣年糕（即，老邁年髙），到福州去賣，好不好?。磕暇?、武漢不去，太熱了?！保ù蠹以僖淮伪恢飨L(fēng)趣的比喻引發(fā)大笑）

主席說：“對同志要少吹，多批。有些同志專批評人家，不批評自己。一批評自己，就好像挖了他家三代祖墳，說人家是‘革反分子、‘五一六分子。我們這個黨不要殺人，包括反革命不要殺（除殺人、放火、放毒的現(xiàn)行反革命要殺），要保存活證據(jù)，犯點錯誤，改正就好?！?/p>

主席說：“要準(zhǔn)備打仗，我能吃能睡，我還可以打幾仗。要打就打，誰打我都?xì)g迎，幾個氫彈，能把北京消滅得了？北京有各國大使館，要打氫彈，他們也消滅了。我看導(dǎo)彈、氫彈可能不會打北京，美國打日本，就選擇廣島、長崎，不打東京，大阪?！?/p>

主席說：“小張（張玉鳳）領(lǐng)唱《三大紀(jì)律八項注意》?！背说谝欢魏?，主席說：“步調(diào)一致才能得勝利。林彪搞什么大小艦隊，就不能得勝利，據(jù)說，在江西一個省選了300多妃子，這是共產(chǎn)黨干的事嗎？”

主席說：“過去戰(zhàn)爭年代，干部經(jīng)常調(diào)來調(diào)去，我們黨政軍民有這樣的傳統(tǒng)，八屆十中全會決定，要交流干部嘛，有計劃、有步驟地交流各級黨政的主要干部。共產(chǎn)黨員要能上能下、能官能民、能東能西，一切行動聽指揮。調(diào)動一下有好處，也是加強(qiáng)集體領(lǐng)導(dǎo)，反對山頭主義，保證黨的絕對領(lǐng)導(dǎo)的重要一環(huán)。軍隊要統(tǒng)一，要整頓，要加強(qiáng)。各大軍區(qū)司令員不再兼省委書記，集中精力搞好軍隊工作，議政議軍，抓好部隊建設(shè)，準(zhǔn)備打仗?！?/p>

主席說：“你們在座的，有幾位懂得英文？（插話：毛遠(yuǎn)新、姚文元）沙發(fā)是外國名詞。沈陽，外國人不叫，叫孟克得。山東趙莊，看來幾百年前是個鎮(zhèn)子，你們不講，那我就閉口了！你們一點勇氣都沒有？開點玩笑吧！”

總理說：“唱《三大紀(jì)律八項注意》歌第一條，李志民同志領(lǐng)唱?！保ǔ叄?/p>

總理說：“差不多了吧，散會吧?！?/p>

主席說：“才談了半個多鐘頭嘛！”

總理說：“已經(jīng)一個多鐘頭了?！?/p>

主席面對朱德同志問：“你是紅司令，還是黑司令？我說你是紅司令，就是紅司令?，F(xiàn)在還有人罵你嗎？”

朱德說：“沒有。”

主席又問：“我們兩個幾十年了？”

朱德說：“我跟主席40年了?！?/p>

主席說：“你跟我，我跟你，40年了?！?/p>

主席說：“鄧小平同志，從現(xiàn)在起是中央政治局委員，又是軍委委員。我喜歡他，有些人有點怕他。此人還是個好人，姓鄧，名小平?！?/p>

主席說：“還是唱歌吧！唐文生、王海容、小張同志領(lǐng)唱，我指揮，《三大紀(jì)律八項注意》第一條，這一條要緊。還有八項注意，第一條是說話要和氣；第五條是不是不要打人罵人，軍閥作風(fēng)堅決克服掉？是不是這樣？我記錯了沒有？”

大家齊答：“都對！”

主席說：“散會！”

1974年1月2目，《人民日報》以《緊密地團(tuán)結(jié)在以毛主席為首的黨中央周圍，繼續(xù)貫徹十大精神，奪取更大的勝利——全國各地隆重舉行軍民聯(lián)歡會》為題，將8大軍區(qū)司令員對調(diào)的消息公布于眾。

（摘自大連出版社《我的前一百年》 作者：曾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