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張 靜

長城，向南延伸（三）
—— 南極翁魂系南極

撰文 張 靜

新年過后不久的那天，工地上有位隊友說，《長城向南延伸》電視劇組正在拍金乃千跳冰窟的鏡頭。我們聽后心中一陣擔憂：老金畢竟50多歲的人了，平時又那么儒雅，為了扮演好角色，在船上越是風急浪大時，他越要強打精神搶鏡頭拍戲；現(xiàn)在南極大陸風寒地凍的，怎么又要往冰窟里跳？懷著一份擔憂，我們踏著約2尺深的冰雪，匆匆趕到拍戲現(xiàn)場。那里是個風口，正刮著咆哮的10級大風。只見金乃千扮的生物學家和另一位由攝影師張黎平扮演的生物學家一道，在表演采集生物標本、一不小心落進冰窟的那場戲。……這個鏡頭本來可以找替身跳冰窟的，但是金乃千堅持親自演這個鏡頭。金乃千所演的這個角色原型，是生物學家蔣家倫同志，他在南極長城站考察時曾經(jīng)不小心掉進冰海，并以頑強毅力爬上岸，戰(zhàn)勝了死神?，F(xiàn)在東南極的實際氣溫，要比長城站低許多。金乃千盡管穿了防寒救生衣，但跳入冰水里后，大量的刺骨海水夾帶著冰塊依然毫不留情地從他的領(lǐng)口一直灌入他的身體。他被凍得臉色發(fā)青、身體發(fā)抖，還要掙扎著在水中表演。每一個沉浮、奮游、掙扎的動作，他都表演得極其認真。第一次上岸后，他已被凍得抖抖索索。誰知這個鏡頭拍得還不夠理想，他咬咬牙，第二次重新跳進冰窟，又在冰海里整整折騰了10分種之久?？吹剿鋸胤胃^斗拚搏的樣子，大家早已分不出他究竟是在演戲，還是在體現(xiàn)自我了？看到他一絲不茍的執(zhí)著樣子，看到鏡頭正對著他拍攝，大家忍住了喊他回來的沖動。風暴卷著鵝毛大雪，在天空飛舞彌漫，兩位演員終于爬到了岸上。本以為現(xiàn)在總可以休息休息、暖和暖和了，不料剛剛上岸，根據(jù)劇情要求，劇組又緊接著拍兩位科學家爬冰臥雪、垂死求生的鏡頭。這組鏡頭讓人看了更加心疼：只見金乃千兩手扒著雪，臉緊貼著冰面，在雪地上匍匐爬行。驟然間，我覺得眼前的金乃千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顫抖著，爬行著，連胡子上都結(jié)滿冰屑，兩手凍得又僵又紫。時間顯得特別漫長，似乎這個鏡頭永遠也拍不完。直到導演喊“?！保鹉饲s已經(jīng)站不起來了。劇組同志連忙把他和張黎平扶起，解開他們的防寒服時，冰水、冰碴子落了一地……大家實在不忍心再看金乃千被凍僵了的樣子，悄悄地扭頭踏雪回到站區(qū)。

中山站終于建成，《長城向南延伸》電視劇也即將拍攝成功?！皹O地”號踏上返航之路。返程的航線較為順利。3月中下旬我們就可以到達最后一站——新加坡了。由于新加坡的華裔很多，大部分人會漢語，所以我們特別向往這個地方，心中有一種親切感。船在太平洋平穩(wěn)地行駛，“南極翁”金乃千顯得很高興。1989年3月25日清晨，“極地”號船在新加坡港西錨地拋了錨。我們都趕緊刮胡子、換襯衫，早餐后有一艘新加坡益豐公司的小艇，送我們上岸去市區(qū)游覽。我們一方面要好好觀光一下“獅城”景色，一方面還要買點東西。金乃千今天把自己拾掇得特別干凈利索。早餐后共有43人登上了小艇。

半個小時后我們靠了碼頭。上岸后，已有一位新加坡藝術(shù)劇場的洪友和先生在那里迎候金乃千。我們其余42人則興高采烈地乘坐一輛大巴士去市中心游覽并采購物品。我們上巴士時，金乃千含笑向我點頭揮揮手。不知為什么，大家隱隱覺得他有點憔悴。下午2時左右，我們滿載而歸、喜氣洋洋地回到了“極地”船上。

萬萬想不到的是，剛上船，大家就聽到一個噩耗：金乃千同志去世了！

大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那兒許久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聽一位船員說，剛接到我國駐新加坡商務代表處的高頻電話：金乃千和來接他的新加坡朋友走在碼頭離馬路150米的半路上，突然，金乃千感到胸悶疼痛。他邊走邊說：“我今天怎么會這樣？”又說：“沒事，休息一下就會好的?！迸笥押橄壬⒓撮_車送他到新加坡國立大學附屬醫(yī)院搶救。從10時24分開始搶救，50分鐘后，終因搶救無效，金乃千同志于上午11時10分心臟停止了跳動，病因是“心肌梗塞”。金乃千揮毫做詩、精心刻章、細心培育水仙花、拍戲勇跳冰窟、幫廚打飯、朗誦詩歌、向我們點頭微笑的回憶，如同一個個電影鏡頭，讓我們永遠懷念。

“南極翁”魂系南極。南極大陸的中山站留下了他的足跡，他的汗水，他的執(zhí)著，他的表演，他的奉獻精神。他是我們首航東南極、建立中山站的好隊友！也可以說，他是大家永不忘懷的良師益友。新加坡殯儀館哀悼金乃千的挽聯(lián)中，有一副對聯(lián)，我們會永遠銘記在心：

先生英靈永在，

忠魂縈繞南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