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泊然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欲上高樓且泊舟。
——題記
一、一個月里的第五次相親
十分鐘前,他的對面還坐著一位女性——是他的相親對象。
也就在十分鐘前,她徑自走了,頭也不回,連個電話號碼也沒有留下。他早就想找個地方喝一杯,便索性來到比他身體高出一截的前臺,要了瓶稍顯不搭調(diào)的廉價白酒,然后踱回原位,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著一桌根本沒動過的菜,獨自吃了起來。
剛喝了兩杯,并不頎長的脖頸便直辣辣地被灼燒,他輕輕地把脖頸一收,然后向后方抬起,痛苦地吞著,如鯁在喉,但同時,一股暖意頓時充盈身上。
這已經(jīng)是一個月內(nèi)的第五個相親對象了!
他,作為家中獨子,在父母持續(xù)不斷的結(jié)婚生子的命令下,執(zhí)拗不過,或許還帶著深深的愧疚,麻木地扛著傳宗接代的世俗責(zé)任。26歲這年,他終于將自己掛在相親網(wǎng)站上“售賣”。幾乎不涉及標價,也不敢注明“正宗原產(chǎn)地”,學(xué)歷這些也都忽略了去。生活照卻是精挑細選,還找了同學(xué)好好地修飾了一番,以刻意掩飾自己并不挺拔和英俊的形象。
也許正因如此,與他聯(lián)系的女子還真不少,至今沒人與他談了超過半小時。每次的情況基本上與這次相差無幾。
簡單幾句寒暄之后,往往都是直奔主題。
“你有車嗎?”
“自行車算嗎?”他極不情愿地自嘲道。
“有房嗎?”這個問題來得更加直接。
“我現(xiàn)在暫時租房,但是……”說到這里,他總是會被打斷。
“那你是干什么的?收入怎樣?”
“你父母還健在嗎?需要供養(yǎng)父母嗎?”
當(dāng)他據(jù)實匯報后,在他的誠實被反復(fù)灼傷后,女方開始顯示出中華女性特有的“矜持”美德,挪動香軀,若即若離。
不過,事情還沒完。女方也許只是想立刻遠離他,接下來的事情只能算作是例行公事,一大串根本不需要回答的問題更是鋪天蓋地,劈頭蓋臉,呼嘯而來,他疲于招架。
“你怎么有這么多問題!”十分鐘前,他已然瘋狂。
這是他第一次對女性發(fā)火。
他覺得自己每次都像和同一個人相親。這個世界莫非真的已經(jīng)如此這般“大同”?同樣的問題,同樣的回答,同樣略帶鄙夷的模樣。
二、一路向西
他苦笑一下,心想:其實也不能苛責(zé)別人的輕慢,誰讓自己這般沒出息呢?
在人數(shù)僅有不到二十人的公司,他早已學(xué)會在故意刁難的領(lǐng)導(dǎo)和喜歡冷嘲熱諷的同事面前“習(xí)慣性休克”。在那里,他沒有一個朋友,那可憐巴巴的一丁點升值和加薪的幻想也早已破滅——每天,干得比牛多,得到的比狗少,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豬還晚。夜闌人靜,除了純粹剝削式瘋狂的加班之外,他還可以勉強擠出一點時間,權(quán)且蜷縮在蝸居的合租房里,努力地將眼皮拉開,看著無聊的娛樂節(jié)目,希冀能得到幾許快樂,常常伴著電視里的各種聲音入眠——直到被尖銳且難聽的鬧鈴聲活生生刺醒。
十年前,他孑然一身,逃離了縣城,來到這座以休閑聞名的城市。他,至今沒有感觸到絲毫和片刻的安逸和愜意,依然是一個人,一直和不同的人合租著,從兩家合租,到三家,到現(xiàn)在的五家隔斷間;不斷地搬家,從二環(huán)內(nèi)側(cè)石人小區(qū)與浣花溪的富貴可以相望,到三環(huán)外黃田壩戰(zhàn)斗機的鐵血激昂,一路向西,再到繞城高速外非遺博覽園外的拆遷安置房,現(xiàn)在已經(jīng)跨越楊柳河,穿過大學(xué)城,繼續(xù)西行,抵近第二繞城高速附近建有看守所的永盛場。
城市越來越大,他離城市中心的距離越來越遠,他焦躁不安,疲于奔命。
他同這個城市的許多上班族一樣,沒有歸屬感,如同行尸走肉,僅僅是為了生活,痛苦掙扎,顫抖又彷徨。
三、身份的象征
他吃著已經(jīng)冷了的菜,又喝了兩杯,心漸漸寒冷起來,不自覺地,彌漫開來更多的惆悵。
他看了看四周:八點多一點,除他以外,偌大的飯館里一個顧客也沒有,只有一個女服務(wù)員坐在前臺,呆滯地望著外面,也不主動端茶倒水,機械而索然地嗑著瓜子,聲音倒是清脆,瓜子殼四處飛揚……
他的煙癮很大,一發(fā)不可收拾。為了這次相親,他實在是憋屈了太久。
他分明看到了墻上“禁止吸煙”四個字,此時,他干脆把它當(dāng)作掛在那里的一串符號。他輕快地從褲包里排出一盒煙,這是一種他平常根本沒舍得買過的煙。有一次,在主管的辦公室,他極盡厚臉皮之能事,才終于索要到了一根。公司除了領(lǐng)導(dǎo)單獨的辦公室外,其他區(qū)域抽煙都是要罰款的,他所在的大辦公區(qū)處罰更加嚴重,對于這樣的罰款,他已十分恐懼。于是,他悄悄地躲在樓梯間,靜靜地享受了一番。
這次,選擇邀約相親對象到錦江河畔直接餐敘,盡可能地營造浪漫的氛圍,經(jīng)濟風(fēng)險也是極大的。同時,他更是舍得下血本——這盡量體現(xiàn)身份的一盒煙還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在與相親對象有限的交談時間里,他多么盼望極具紳士風(fēng)度地向?qū)Ψ教岢觥拔铱梢猿楦鶡焼??”的問題,一來博得對方對自己素質(zhì)的贊美,二來可以順便展示一下自己僅有的“身份象征”。為此,他還特意地在鏡子前排演了幾番,表情、手勢、聲調(diào)都是反復(fù)琢磨,力求抽出煙盒的動作自然而瀟灑,還特別留意自己并不標準的普通話發(fā)音,保持聲音和底氣的宏壯。
或許真是因為底氣不足,抑或是因為對方根本不按他既已設(shè)定的“套路”出牌——他的愿望并未得償。
四、存在感
想到這里,他稍微頓了一下,左手拇指和食指熟練地配合,將煙盒夾住,在距離煙盒出口約三厘米的地方,右手輕輕一彈,一支煙“嗖“地噴跳而出,他捻起煙卷,隨后,特意將煙盒平拍在桌面上距離服務(wù)員最近的地方。
“啪”的一聲,煙點著了。他發(fā)出神仙般享受“噓”的聲響,并故意拉長聲調(diào),同時瞥了一眼女服務(wù)員。服務(wù)員像是被嚇了一跳,嘴里含著瓜子,猛地抬起頭,終于注意到了他,可也只是無聊地看了幾秒,神經(jīng)質(zhì)一般,便又將頭轉(zhuǎn)過去了。
他覺得沒勁兒。此時,居然連個服務(wù)員都可以忽略他的存在。
他也愿意用善良的想法去思考服務(wù)員冷淡表情的原因,或許是她考慮到相親的挫折感而不愿意無趣地叨擾自己。想到這里,他用手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桌面,人仿佛放松了下來,腳也漸漸翹起來,右小腿斜掛在左膝蓋上,右手五指內(nèi)扣,托住腮幫。
那黃頭白身的家伙裊裊升騰而起的薄煙、焦油通過混合,粘住了他的思緒,糾纏著,一直糾纏著,揮也揮不去。
他,不自覺地想起了自己的中學(xué)時光。
五、匆匆那年
記得那時,他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某重點中學(xué)。
他,身著白衣黑褲,布鞋上還粘著未干的泥土,但鞋面是嶄新的,背著個藍色大布包,咧著一口大白牙,一直憨憨地笑著,渾身散發(fā)著農(nóng)村人的熱情與淳樸。
剛開學(xué)一兩個月,他以極高的熱情投入學(xué)習(xí)中,在期中考試中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也曾被老師多次褒獎。
想到這兒,他自豪地笑了笑,以極快的速度豪爽地又喝了兩杯,又迅速地點燃了另一支煙,猛吸了兩口,煙絲很自覺地發(fā)出“嗞嗞”的聲音。
關(guān)于自己是怎么染上抽煙的毛病,并墜入煙癮的深淵,無法自拔,以至于成績迅速下滑,最后被開除,他有點記不清了。
只記得當(dāng)時每到下課,就有與他同樣穿著校服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廁所,熟練地搶占最佳蹲位——畢竟校規(guī)是很嚴格的?!芭尽焙汀斑瘛钡穆曇艚换ポx映,那個時候用火柴的人還是要多一些的。
他對于這吞云吐霧的本領(lǐng)感到好奇,也對這群似乎充滿“閑情逸致”的人感到好奇。他們家庭條件往往都是好的,飯食也是最好的,無憂無慮,談?wù)摰亩际歉改傅姆歉患促F,還有一大堆明星什么的,舉手投足之間,頗有范兒,自然也很受女同學(xué)追捧。而他多么希望獲得女同學(xué)的好感啊!哪怕是一兩句搭訕和些許欣賞的眼光。
其實,憑借學(xué)校三令五申的說教和直白的警告,他并不覺得抽煙有什么好處,但是,就覺得樣子挺酷,包裹著一種氣質(zhì),像是一種與眾不同的豪放。
于是,他開始有意與他們結(jié)交,并很快如愿以償,第一次體會到傳說中吞云吐霧的快感。然后,以各種編造的理由向家里要錢,他煙癮越來越大,煙也越買越好,三五成群,麻辣燙,鐳射廳,戰(zhàn)撲克,打麻將,拉幫結(jié)派,也著實威風(fēng)了一陣。為規(guī)避學(xué)校監(jiān)管,煙友一同校外租房,有時候總有女生“喜歡”找上門來,嚷著讓他們請客——面子作祟,即便勒緊褲帶,也得咬牙將炫酷彰顯到底!
不過他的秘密不久就被發(fā)現(xiàn)了,因為他逐漸泛黃的牙齒和渾身的焦臭味。老師與同學(xué)都與他交流過,可他每次都是不以為然的點點頭,心里毫無悔改的愿想。
父親也來過學(xué)校兩三次,只在校門外遠遠地躲著同學(xué)和老師,也就是那么兩三句諸如努力學(xué)習(xí)的老生常談,此外別無他言——父親似乎也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校外租房的情況。
六、如果
他想,如果自己當(dāng)年打架的對象不是政教處主任的兒子,興許不會被開除。如果自己努力學(xué)習(xí),也一定也能考上一所好大學(xué),也許現(xiàn)在自己正在一棟甲級寫字樓里,隨意叫來女助理,以尊重的名義,一直注視著開衩越來越高的職業(yè)裝,心潮澎湃,此起彼伏,當(dāng)然還得故作正經(jīng)。古巴雪茄的淡淡煙草香味里,夾雜著愜意的音樂,純正的藍山咖啡適度而完美的酸味慢慢地發(fā)酵開來。還有承載著男人藍天白云夢想的BMW、寬敞的Villa House,以及菲傭貼心而細膩的服務(wù)……
上門提親者定是絡(luò)繹不絕,那些相親對象自然就不會面帶鄙夷,更不敢也不愿冷漠地離場。真到那時,父母也會為自己感到驕傲。
他微笑著又喝了一杯,煙又燃起了一支。尼古丁通過肺的吸收,又一次讓幻想成癮,繼而麻痹了他的神經(jīng),直至全身。
如果,只是如果。
電話突然聲響。果然是父親打來的。
“喂,這次怎么樣???”父親急促的語氣中帶著期望。
“這……唉,還不是老樣子?!彼麩o奈地說。
“又黃啦?”父親沉吟片刻,強裝灑脫:“沒事,你想開點,興許下一個更好,總會有……”
“行了,爸,我要睡覺了,先掛了?!彼隽藗€謊。
父親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他掛了電話,順便體無完膚地收起了幻想。
“哎……”,一陣長嘆。
略微有點濕潤,他的眼眶。
七、升學(xué)宴
記得剛收到高中錄取通知書時,父親竟傻呵呵地笑了好幾分鐘,還不斷用老樹皮似的手撫摩他的頭,嘴巴一頓一合,想說什么,卻沒吐出一個字。緊接著,父親先是低泣,然后是號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擦著眼淚,拭去鼻涕。可父親又似乎在笑,咧出一口家族遺傳的大白牙,嘴角微微上揚。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哭得這樣高興。
為兒子破天荒考上了縣城重點高中,父親還特地在家中擺了二十幾桌宴席。酒宴的準備足足提前了一個月,當(dāng)然,這期間最主要的工作還是借錢。所有親戚朋友均是父親親自上門邀請,就連平常聯(lián)系很少的七大姑八大姨,甚至是街上父親偶爾照顧生意的趙剃頭匠,都沒有放過。
按照家鄉(xiāng)的習(xí)俗,這樣有彩頭的喜宴,九斗碗是必不可少的,廚師也是遠近聞名的,只是需要付出更高的價錢。記得他家喜酒是瓶裝的——那個時候可是個稀罕的玩意兒;九斗碗更是貨真價實,軟炸蒸肉、清蒸排骨、金抱銀鑲碗、粉蒸牛肉、蒸甲魚、夾沙肉、咸燒白、酥肉、粽子糕,桌子上下里外堆滿了各種佳肴……在家鄉(xiāng),誰家的蒸肘子選用瘦肉越多,入口化渣,誰家蒸煮的渾雞、渾鴨更大,都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很自然地,他家的宴席引來眾人稱贊,三月不絕于耳。
父親在酒席上是要好好展現(xiàn)一下的。不緊不慢地展開借錢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準備的稿紙,上面除了光宗耀祖之類的,還有一些感謝之類的話,主要是滔滔不絕地表揚兒子,就連吐出的唾沫星子都似乎帶著榮光。父親是個農(nóng)民,不善于表達。他卻覺得父親當(dāng)時像個精彩的演說家,那接近一個小時說的話恐怕比一輩子說過的其他話都要長。
農(nóng)村的土碗碰撞聲與“劃拳酒令”此起彼伏,一直沒有停歇,其中還有不少打嗝聲,從中午一直持續(xù)到凌晨。極不愿離開的人們,伴隨著星星和月亮,稻花淺香,蛙聲一片,還有瞌睡人的眼,踉踉蹌蹌地離開……
本來父親是想就著酒宴的余光,送他去學(xué)校的。他十分不悅,大概不想讓同學(xué)看到父親的寒酸裝扮。父親也只好作罷。
等到分別的時候,在鄉(xiāng)鎮(zhèn)上的汽車站(或許稱作“集中上車點”更加貼切),他簡單地接住父親遞過的四張皺巴巴的一百元,用眼神與父親道了別,踏上了開往縣城的汽車。
汽車飛馳而去,父親期待的目光離他漸行漸遠!
他擦干了滴落在臉頰上的淚花,仰頭,一口氣喝光了瓶中剩余的酒。右手夾著的煙還剩下一大截,他又抽出一根新的,沒有拿出打火機,將新的煙卷對接在那支沒有吸完的煙上,稍稍吸氣,將它點燃。
此刻,他的思緒終于極不情愿地來到了被開除的那一天。
八、開除
那一天,天空碧凈如洗,原本算是一個好天氣,空氣卻是窒息的。他仍然背著個藍色布包,依然穿著白衣黑褲,似乎和來時一樣,只是牙齒已變得焦黃。
他遠遠便看見父親正向自己走來,哆嗦了一下,本能地縮了縮身子。一氧化碳不斷吞噬著將氧輸送到全身的能力,瞬間,他的身體空空如也,搖搖欲墜,難以呼吸。
本以為父親會在校門口揍他一頓,可父親只平淡如常地說了兩個字:“走吧?!?/p>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親矗立在烈日下,頭上幾根銀絲閃閃發(fā)光,眼神深邃不見底,這里面似乎包含著悲苦、無奈,抑或是憤怒,眼眶微微泛紅,似乎是淚水肆虐過的痕跡。歲月與勞累為父親新刻上了幾條皺紋,里面嵌滿了泥土,又似乎種滿了望子成龍的哀傷。
他坐在回家的車上,最后望了眼一去不能返的校園,悔恨的淚水如開閘的洪水般傾瀉下來。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開始與美好的前途背道相望……
九、一地?zé)燁^
“先生,本店要打烊了,你看……”他雙眼迷離,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他無精打采地看了看墻上的鐘——時針正指向九點,又瞅了一眼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服務(wù)員。
他扶住椅子,盡力撐了撐身體。
“一共是一百八十九元,您是刷卡還是現(xiàn)金?”語氣怪怪的。
他沒有理睬,只是從一個褲袋中擠出兩張鈔票,遞了過去,倒是忘記了不索取發(fā)票要求打折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確實喝醉了,剛才愜意翹過的二郎腿也已不太聽使喚,眼前似乎有一層薄霧,腦袋也開始發(fā)熱。他揉了揉眼,“呼”,吐了一口長氣。
接過找補的錢,他一直狠狠地瞪著服務(wù)員,想著在她身上最后找點所謂的“尊嚴”,隨即扯了扯衣服,輕拍了那條接近“洗白”的咖啡色褲子,慢慢地直起身,右手揚起接近頭頂,食指連續(xù)地揮動,頭僵硬地配合著,也抖動了好幾下,儼然一副破口罵人的陣仗,嘴巴正想打開……
突然,他腳下一滑,身體向右傾倒,軟塌塌地倒向地面,出于本能,右手掌慣性地往地上一撐,身子被慢慢地送到地上,樣子不算特別難看。
“喔……喔……喔”,他似乎清醒了一點,嘴里不停嘟囔著,用以緩解尷尬的場面。他右手順勢一抓,動作略顯豪放,右拳旋即緊握,以顯示力量,右小臂很快與地面貼合在一起,斜撐起身體,然后右拳一用力,在左手掌的配合下,總算重新站了起來。
他心想早點逃離,顧不得拿起還剩幾支的煙盒,三步并作兩步,向外偏偏倒倒而去。
他出了店,握了握拳頭,似乎感觸到了什么,然后隨手向上一撒,一把煙頭,借助風(fēng)的力量,飄然而下:白色的煙卷被腳蹂躪在地面后,樣子?xùn)|倒西歪,黃色的煙嘴除了幾個被明顯的齒印“毀容”以外,其他的基本完好。它們長短不一,鱗次櫛比,如天女散花般,一根一根,墜落在這座他并不熟悉的城市的街道邊緣……
(四川省簡陽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