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央視2套財經(jīng)頻道播出的“劍南春”廣告,好好地把《權力的游戲》的開場片頭給山寨了一把。原作中的君臨城、臨冬城等都搖身一變,成為了中國唐朝的“貞觀十道”。
中國是一個盛產(chǎn)山寨的國家,也曾拍攝了很多的宮廷劇,但無論在制作上還是在情節(jié)創(chuàng)作上,都鮮有達到《權力的游戲》這樣的高度。
對于非小說迷來說,第一季的《冰與火之歌:權力的游戲》是容易讓人打起退堂鼓的。因為為了鋪陳劇集龐大的背景,而不得不陷入到對于人物矛盾抽絲剝繭般的刻畫之中。以至于在相當于一部《魔戒》電影的長度之后,最大的戲劇沖突仍然是蘭尼斯特家族要誅殺斯塔克家族的幾匹小狼。
當然劇集制作的精良和角色表演的出彩都是沒有任何爭議的,HBO在每集電視劇500多萬美元的制作費上,盡可能地將錢用在了非常實在的地方。觀眾調(diào)侃說,每當涉及大場面的戰(zhàn)斗,往往在主角喊了一聲“殺啊”之后,就是一個黑屏,接下來就是收拾戰(zhàn)場的畫面了。
而維持觀眾的興奮,則主要靠著角色尚未開化的文明程度所帶來的魯莽的性欲,以及一眾國色天香的女演員在劇集中爭先恐后地輕解羅裳—要知道,《冰與火之歌(A Song of Ice and Fire)》在中國民間可是號稱“A Song of Kill and Fuck”。還有那些千呼萬喚“始不出來”的傳說中的龍和異鬼。
從第一季到第二季是《權力的游戲》的牛刀小試,當各方人物譜系都從頭理順之后,劇集開始變得不可思議起來。前戲中耐心的鋪陳,就像播撒下的名叫“跌宕”的種子,而后,甚至是每一場閑聊戲,都像是揮霍起鐮刀,開始收割戲劇的果實。
這就像進入一家新餐館,服務員說請先喝杯蘇打水,然后端上幾碟腰果。腰果就著水一口吃下去,居然陶醉得不行了。可是別忘了,那些名叫“冰雨的風暴”、“群鴉的盛宴”、“魔龍的狂舞”的正餐,還在編劇的抽屜雪藏著。
電視劇《權力的游戲》征服了高達1160萬的每周收視人群,以及由美國TorrentFreak網(wǎng)站公布的,問鼎美國非法下載榜的4280萬次的下載量。當然,如果算上中國美劇迷們勤懇的盜版態(tài)度的話,這個數(shù)字遠遠不止如此。
《權力的游戲》有個跟《魔戒》相類似的魔幻大陸,現(xiàn)年64歲的作者,喬治·R·R·馬丁在原著中描繪了一個充滿國王、騎士、魔法和龍的幻想世界。這個世界沒有四季,只有交替并不規(guī)律的冬天和夏天。在故事的開端,世界剛剛要結束長達數(shù)年的夏季,而凜冬將至。
在一般意義上的魔幻作品中,人類和非人類彼此爭斗,善惡涇渭分明,英雄總是能獲得最后勝利。只要作品足夠成熟,創(chuàng)作者也不會斷然將黑暗勢力徹底滅絕,而是令其在一次挫敗之后,躲藏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里,繼續(xù)覬覦著這個世界,等待著正義者的墮落。
然而《權力的游戲》模糊了類似《哈利波特》或《魔戒》中那種善惡的邊界,在這部劇集里,沒有所謂的好人,也不存在光明戰(zhàn)勝邪惡。在兩者之間,有塊很大的交界地帶,正義會在某刻突然坍塌,而邪惡則又意外綻放人性。
這種多維的諷刺性,就像劇中的環(huán)境設定。氣候宜人的君臨城,恰是最惡毒的地方,暖色調(diào)下,到處盛開著權欲之花;而寒冷的臨冬城,卻是忠誠的留守地,冷色調(diào)后面溢出的是情感泉流。
對于每一個角色在善惡之間的搖擺,觀眾只能給予理解和同情,就像Theon Greyjoy面對鐵群島和臨冬城,最后毅然站在家庭的一邊。人物本身的復雜性,賦予了人物在善惡之間搖擺的可能性。而這種人性的不可預測,則成為了劇集的靈魂。
在人人身陷的權力游戲中,沒有輸贏只有生死。看看第二季的宣傳語吧,“權力就像墻上的陰影,再渺小的人也能投射出巨大的影子”,這種口吻,相對其他魔幻劇來說,天生擁有一種智力優(yōu)越感。并且馬丁也十分吝惜“魔幻”的使用,因為他真正著力的,是人的欲望、情感和抉擇,魔幻只是點綴。其實在他開始創(chuàng)作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打算只描述毫無奇幻色彩的虛擬歷史小說。
整個《權力的游戲》系列取材于歐洲中世紀和黑暗時代,如果去仔細研究地圖,會發(fā)現(xiàn)“維斯特洛大陸”的形狀和英格蘭島造型差不多,而與之相對的“東方大陸”,則類似于西歐大陸。故事中的兩個主要家族—蘭尼斯特家族和斯塔克家族,分別對應了英格蘭歷史上玫瑰戰(zhàn)爭時期(1455年–1487年)的兩大對立家族:蘭開斯特和約克。
而在劇集中,充滿視覺震撼性的“絕境長城”的靈感,則來自于羅馬人當年在英國中部修建的哈德良長城。馬丁登上哈德良長城是在1981年,當時他在這里看著遠處的山和樹,想象著公元50年左右鎮(zhèn)守在這里的羅馬軍團士兵。
“他們可能來自西班牙或非洲,然后被送到這世界的盡頭,不知道長城那一邊會有什么樣的生物或蠻族突然沖出來?!边@種感受相當深刻,以至于在馬丁十幾年后開始創(chuàng)作《權力的游戲》時,他仍念念不忘地打造了屬于他的“絕境長城”。當然后者的高度和體積被沒有節(jié)制地擴大了。
很多視覺系的觀眾會覺得《權力的游戲》有些坑爹,因為在第二季開播之前,根本看不出這是個魔幻劇。唯一的“魔幻”就是龍女整天抱在手上的三顆也不知道能不能孵出東西來的、已經(jīng)存放了幾百年的龍蛋。
馬丁對于魔幻元素的慎用,是因為他怕自己的作品“像撒了太多鹽的湯,讓人失去味覺。” 這也直接決定了這部劇集不可能成為一部風光特效片,而變成了一出大型宮斗戲,把豪門恩怨、朝代興衰、情感糾葛和派系傾軋作為敘事中心,而那些超自然的力量只不過是提味的佐料。七國跨越百年的權力爭奪,沒有在特技和暴力中,步入大而無當?shù)哪嗄住?/p>
看《權力的游戲》,最讓人頭疼的問題是影片中枝繁葉茂的各種線索和多達31個的“視角角色”,所謂“視角角色”,是馬丁的一種創(chuàng)作風格。他在創(chuàng)造每個人物的時候,都會進入到忘我的境界。
比如在寫侏儒Tyrion Lannister的部分時,馬丁就會一鼓作氣地沉浸到這個人物的經(jīng)歷中去,“直到我覺得腦子卡住,沒靈感了,才會暫停對這個人物的描寫,換個人物著手。”這樣幾十個視角角色輪流發(fā)展,從多個角度勾勒出整個故事。
有時從一個人物轉到另一個人物,馬丁需要先溫故其思維方式,并且掌握圍繞他的其他人的故事路線。當然電視劇破除了這種視角角色輪番登場的敘事模式,而盡其所能地利用了平行蒙太奇的敘事技巧。在這種高強度的節(jié)奏變換中,要忘記一個角色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比如Stannis Baratheon和Renly Baratheon,在第一季臉還沒有混熟,第二季忽而成為進攻君臨城的主要人物了。
而馬丁在除掉某個角色方面,也絲毫不含糊。一位《權力的游戲》的粉絲就用“毀三觀”來形容自己的觀影體驗。英雄們并不能像很多小說里邊那樣逢兇化吉、遇難呈祥,實際上,似乎馬丁更熱衷于去毀滅那些在人性上顯得光彩奪目的角色,比如在首季里被極力塑造的艾德·史塔克,就很快被斬首了。
“我不想讓我的讀者有一刻放松,”馬丁說,“我讀過的很多奇幻小說,往往看了開頭就知道主要人物的命運,英雄逐漸成長最后拯救世界,我不喜歡也不會去寫可預見性太強的書。我需要我的故事不一樣,你永遠無法知道下一刻會有什么發(fā)生在這個角色身上。在角色遇到麻煩的時候,我要讓讀者感到恐懼,要讓他們擔心角色是否能活下來?!?/p>
在這種戲劇壓力下,很多觀眾對于角色人性真善美所寄予的深厚感情,被劇集的創(chuàng)作者虐得死去活來。有觀眾在網(wǎng)上吐槽說:“整個《權力的游戲》就是一部虐人史,幾乎將所有的主要人物都虐得風生水起。你所追求的,一定得不到;你所避之不及的,一定會變成現(xiàn)實……所有人,不是已經(jīng)被虐過,或正在被虐,或走在通往被虐的路上。”
《權力的游戲》幾乎已經(jīng)達到了無人不冤,有情皆孽的境界,而就在這“毀三觀”的劇情設置中,觀眾們享受到了過山車般的戲劇震撼性。誰又能否認,這恰恰是《權力的游戲》大賣的又一高明之處呢?
對于粉絲的吐槽,馬丁半開玩笑地指出:其實劇集的制作人比他還要殘忍一些,因為他們要將著作壓縮在每一季十個小時的篇幅里,很多在小說中還活著的角色,在劇集里已經(jīng)被痛快地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