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上海夜晚,天色一片暗沉,市廛聲也漸趨閑靜。
一個瘦長男人,從隔壁的作協(xié)機關(guān)走進咖啡館。藏青絨帽,灰呢圍巾,皮夾克皮包,用上海話講,噱頭蠻好。老板娘迎上前笑盈盈招呼,“金老師真是越來越年輕了?!?/p>
金宇澄笑笑,“本打算吃了夜飯過來,沒想一到單位就忙到現(xiàn)在。手頭有5個人的采訪,等文稿出來我要昏倒了?!彼c了意大利羅勒素面,邊呼啦面條邊接受采訪,期間接了三四個電話。臨近年終盤點,《繁花》又拿了不少獎。
獨上閣樓,最好是夜里?!栋w正傳》結(jié)尾,梁朝偉騎馬覓馬,英雄暗老,燈下數(shù)鈔票,數(shù)清一沓,放進西裝內(nèi)袋,再數(shù)一沓,拿出一副撲克牌,捻開細看,再摸出一副。接下來梳頭,三七分頭,對鏡子梳齊,全身筆挺,骨子里疏慢,最后,關(guān)燈。否極泰來,這半分鐘,是上海味道。
《繁花》開篇,金宇澄借王家衛(wèi)電影亮相。有意味的是,兩年半后的今天,有消息傳來,王家衛(wèi)讀了小說非常歡喜,認為“繁花”這名字取得好,“喜歡里面那么多故事”。
“一個阿飛下去了,又一個阿飛上來了?!苯鹩畛谓忉尅栋w正傳》的結(jié)尾鏡頭,指指一旁圣誕樹,“繁花就像星星點點生命力特強的一朵朵小花,好比樹上閃爍小燈,這個亮起那個暗下,是這種味道?!?/p>
2011年5月,金宇澄化名“獨上閣樓”,在上海弄堂網(wǎng)論壇發(fā)帖,每天幾百字的趣人逸事,頗受網(wǎng)友歡迎,不斷有人頂帖:“爺叔,后來呢?下文呢?”
這些有一搭沒一搭的故事,從滬生、阿寶、小毛3個不同家庭背景的上海少年展開,從1960年代講到1990年代,主人公穿梭于“上只角”和“下只角”,前后牽扯出一百多個人物,包括蕓蕓眾生的情欲、夢想和迷茫,“一萬個好故事爭先恐后沖向終點”,細繪上海市井百態(tài)、人性嬗變及歷史滄桑。
“說到上海敘事,自白話小說盛行以來,一直到金宇澄的《繁花》橫空出世,大約有4位作家是絕對繞不過去的。按照時間順序排列,他們分別是韓邦慶、張愛玲、王安憶以及金宇澄?!泵┒芪膶W(xué)獎評委王春林說。
自1988年進入《上海文學(xué)》雜志社,金宇澄20年來沒寫小說,一直安靜地當(dāng)小說編輯,沒想到快退休時,在網(wǎng)上用滬語寫故事出了名。“一件事帶出另一件事,講完張三講李四。不說教,沒主張;不美化也不補救人物形象,不提升‘有意義’的內(nèi)涵;位置放低,常常等于記錄,講口水故事、口水人——城市的另一個夾層,那些被疏忽的群落?!?/p>
2012年8月,金宇澄的網(wǎng)絡(luò)初稿《上海阿寶》,刪改為29萬字的《繁花》,發(fā)表在《收獲》長篇小說增刊秋冬卷,雜志一時脫銷、加??;2013年3月和10月,兩次《繁花》研討會,南北的小說家、評論家給出極高評價。李敬澤認為《繁花》深得《紅樓夢》“能無限地實,但又能無限地虛”之精髓;《收獲》執(zhí)行主編程永新評價“《繁花》是2012年中國文學(xué)天空劃過的一道閃電。它建立了一座與南方有關(guān)、與城市有關(guān)的人情世態(tài)的博物館”;作家路內(nèi)發(fā)微博:“《繁花》是一部有神性的小說?!易x《繁花》,讀懂它的部分我覺得像《紅樓夢》,沒有讀懂它的那部分,我覺得就是《金瓶梅》?!?/p>
在《收獲》發(fā)表版本基礎(chǔ)上,金宇澄又改多遍,加了十多幅手繪插圖。2013年3月,35萬字單行本《繁花》出版,至今印出6萬冊,拿獎拿到手酸。
年過六旬的金宇澄,顯然還沒習(xí)慣被拎出來示眾:“比如妙齡女子,肚皮凸出,可以大搖大擺,挺出挺進,游走婦女保健院,我這副樣子,講句戲話,等于一個老女人忽然懷孕,感覺難堪——步態(tài),心情,忽然不一樣,這把年紀了,不習(xí)慣,不自然。”
金宇澄1952年生,土生土長上海人?!?0年代父母取名隨便,哥哥第一個生,比較忙亂,就叫金芒芒,我是第二個,舒服一點,就叫金舒舒,上海話拗口,很不好聽,有資產(chǎn)階級味道?!母铩瘯r爸爸幫我改掉,取自毛澤東詩詞‘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F(xiàn)在這是個陌生名字,有個80后的讀者說,大概是韓國人吧?!?/p>
網(wǎng)上多年“潛水”,“老金”對時下新鮮話題觸感銳敏?!斗被ā坊鹆?,人們才發(fā)現(xiàn),這位20年來默默為他人做嫁衣的好好編輯,乃小說界一大“潛伏者”。
金宇澄生在知識分子家庭,《繁花》的滬生、阿寶、小毛是軍隊干部、資本家、普通工人的后代, “3人的經(jīng)歷我都有一部分,小說是組合,把現(xiàn)實打碎了再拼接?!?/p>
母親畢業(yè)于復(fù)旦新聞系,父親出自吳江古鎮(zhèn)家族,與柳亞子是遠親,蘇在州讀了高中,參加革命,曾屬潘漢年領(lǐng)導(dǎo)的上海地下工作者?!拔野职趾懿辉敢庹勍拢?dāng)年很多人都死了,1942年東京警視廳破了一個要案,來上海抓人,把我爸和另一地下人員陳先生,押送北四川路橋日本憲兵司令部,一路上我爸爸相當(dāng)緊張,進去怎么應(yīng)對審問?兩人住一間前樓,因為是‘單線聯(lián)系’,明知自己人,卻很不了解,沒想到敞篷卡車開到四川路橋堍,陳先生就戴手銬跳下去……半夜,憲兵押我爸爸趕到監(jiān)獄醫(yī)院對質(zhì),陳先生滿頭裹了紗布,眼睛睜開一條縫,握緊我爸爸的手,不行了,這一來,審訊時我爸爸逃過一劫。老虎凳什么都吃過,地下工作者,對于歷史,一般是不響的。”
1949年之后,金宇澄的父親擔(dān)任了某機關(guān)的處長,全家搬進長樂路機關(guān)宿舍,市中心的新式里弄?!拔野职钟袝r很有錢,有時一點錢都沒有。1954年‘潘楊案’事發(fā),他立刻被隔離審查,關(guān)了兩年,隨后一切沒有了。他同母親離開了上海,下放到浙江湖州一個水泥廠工作,我和哥哥、妹妹,3個孩子跟祖母生活?!?/p>
蹉跎一代的記憶,即便懷舊,也是被疾風(fēng)暴雨的猙獰現(xiàn)實阻斷?!斗被ā返纳倌猩倥繐羯虾qR路“破四舊”,剪小腳褲,家里兜底翻,“掃地出門”。阿寶去舊貨店,尋找蓓蒂家抄走的鋼琴,滬生和姝華議論學(xué)校隔壁被鏟平的天主教堂,這塊空地忽然成了塑造七八米高的領(lǐng)袖像的工棚,一教師在瑞金路撞車自殺,路邊滾來“一粒孤零零眼睛,一顆眼球,連了血筋,白漿,滴滴血水”。
《繁花》很多細節(jié)來自金宇澄的耳聞目睹,他說,遺漏的素材太多了,以后或可做個詳細的注釋本。
“1966年7月開始的抄家狂潮,每天流傳小道消息,我過去一本《洗牌年代》也提到,比如某位資產(chǎn)階級太太,雞蛋挖小洞,倒出蛋清,把珍珠、鉆石塞進蛋殼,沒想到抄家人員里,有個菜場賣蛋的,分量一掂,發(fā)覺問題了,一籃子雞蛋全部沒收?!?/p>
“也聽說過神乎其神的‘獨腳強盜’,半夜三更,進入抄家組織封存的房間,拎走資本家皮箱,飛檐走壁,樓下備了黃魚車,地形看好,皮箱用繩子吊下來,人順下水管道滑下,騎車絕塵而去?!?/p>
“寫《繁花》時,我有個親戚說,哎呀呀,應(yīng)該寫一寫上海五原路呀,那條路的居民,人人曉得,此地有個大人物,花園大鐵門從來緊鎖,結(jié)果搞革命了,鐵門打開,這男人養(yǎng)了5個老婆。”
“當(dāng)時奇聞滿天飛,徐匯區(qū)一幢洋房里,抄出一個白毛女。某某人家汽車間,抄出一只厚棺材,棺材板掀開,白螞蟻像煙霧一樣飛騰出來,直接鉆進人的鼻孔、耳朵,大家亂逃。各種怪事實在是多,這一筆賬是寫不勝寫的。大革命,一般就是3個特點:謠言四起,暴露秘密,財產(chǎn)轉(zhuǎn)移?!?/p>
1969年7月,全國一片紅,16歲的金宇澄和哥哥一起去黑龍江嫩江農(nóng)場務(wù)農(nóng),一做7年,期間種玉米大豆,做泥瓦匠,蓋房、砌墻、做石工,伐木,出窯、掏井、打油,補缸,磨豆腐,也做粉條,幾次的臨時馬夫?!稗r(nóng)場到春天,就要‘騸馬’,十幾匹小公馬要做閹割,馬到3歲發(fā)情,就是‘害群之馬’,碰到母馬,身上拉有馬車,也會撲上去,容易出事,因此要手術(shù),然后強迫這一批太監(jiān)馬,日夜走路,因為太痛了,馬就會趴到地上,傷口感染,一般是兩個臨時馬夫,早晚兩班倒,騎一匹,旁邊再帶一匹,馬身壓幾百斤沙袋,日日夜夜走路,不是一天兩天,走半個多月。人,真不可以跟動物比的,動物更苦。”
這段時間,金宇澄覺得,再也回不了上海?!爱?dāng)時嚴格的戶籍票證制度,離開城市,缺失戶口,有鈔票也吃不到飯,穿不到衣,樣樣憑票?!斗被ā酚幸欢握鎸嵉慕?jīng)歷:“1969年我從上海到黑河,三天四夜火車,到鐵嶺站,大家下車打水,后來火車慢慢開動,我看見一個女孩子跳上了車,大概覺得吊在車門口都是陌生男同學(xué),又想下車,再換一個車門,沒想一跳下去,跌進了月臺的縫隙,一條大腿立刻軋掉了。后一年我聽說,少一條腿的女孩子,戶口已返回上海了。第一時間,大家極其羨慕:啊啊,這就可以回上海了?有上海戶口了?!也許很少有人會想,人家已經(jīng)是一個獨腿女人了?!?/p>
上山下鄉(xiāng)那幾年,金宇澄惟一樂趣是hxlZXyMPyH3ApZpbWRgzQw==和上海文友通信?!罢J識幾個上海高中生,喜歡黑格爾《小邏輯》、叔本華、翻譯小說,看信他們講,哎喲,你可以寫小說!《繁花》插圖的畫法,在當(dāng)時也起過作用,文字寫不明白,在信紙上畫北方環(huán)境,北方的火炕、火墻結(jié)構(gòu)?!?/p>
1977年,金宇澄從東北“病退”回滬,在街道的某零件廠上班,后調(diào)滬西工人文化宮?!?984年,差不多是現(xiàn)在的12月末,上海下雪,讓我想到東北零下40度,雪像黃沙一樣干燥,寫1500字《多雪的冬天》投《新民晚報》,也就印出來了,第一次投稿成功讓我有信心,從那時直到現(xiàn)在,我從沒有吃過退稿?!?/p>
1985年,金宇澄在《萌芽》發(fā)表處女作《失去的河流》,被《小說選刊》和《新華文摘》轉(zhuǎn)載;次年的《方島》也發(fā)表在《萌芽》?!妒サ暮恿鳌泛汀斗綅u》連獲兩屆《萌芽》小說獎,他也因此進入上海作協(xié)1986年舉辦的第一期青年創(chuàng)作班,和郵遞員孫甘露等人被作為文學(xué)新人集中培養(yǎng)。
“每天有安排,聽講座,參觀各種地方,寺廟,監(jiān)獄,看電影、話劇,最后半個月到浙江寧海,兩人一個房間,寫一部小說出來。孫甘露當(dāng)時已寫好《訪問夢境》,一點事沒有,有些人爬山去了,我感覺壓力,結(jié)束前3天的某個夜里,整夜寫了小說《風(fēng)中鳥》。”
“簡單的故事,東北農(nóng)場規(guī)矩,有人要死了,醫(yī)生請木匠師傅做棺材。小說開始,是做了棺材,老人卻恢復(fù)健康,棺材就擱置在露天,讓知青坐在上面打撲克,聊天,吃飯,‘我’有次迫不得已,躺進棺材躲避女青年的情景,透過板縫,發(fā)現(xiàn)陽光青草,女青年的尼龍襪子腳踝,最后,這只棺材被大家養(yǎng)雞鴨,風(fēng)吹雨打,成為一個很丑陋的東西,但當(dāng)?shù)卦S多老人,有意無意來看看它,按照規(guī)矩,誰死就得用它。小說結(jié)尾是兩個病重老人,長久彌留,就是不死,‘我’和醫(y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
“死亡非常丑陋,從棺材縫隙看外面一段,陽光、青草,隨后走來一個女知青,她到處找我,你在哪里???她不知道我在棺材里躺著,生命是如此的美好。”
1988年,《風(fēng)中鳥》獲得《上海文學(xué)》短篇獎,也是這一年,金宇澄調(diào)入作協(xié),成為《上海文學(xué)》小說編輯,直到如今的常務(wù)副主編。每周一三五上班,“工作就是看小說”;日常也是與同齡人差不多的內(nèi)容,交往范圍包括各時期認識的朋友,“有一些是社會閑雜人員了,比如下崗多年的下鄉(xiāng)弟兄,最好的一位,我16歲去東北,他就坐在我對面,一直沒結(jié)婚,幾年前過世了,生活在最底層,有段時間在國有的鋼廠食堂里做,過中秋、春節(jié),他會帶食堂做的月餅、八寶飯來我家,他說,不是給你的,是給我侄子吃的?!边@些情感的流動,是金宇澄解釋的江湖文本。
《繁花》第29章小毛請客,在座阿寶、滬生、小毛鄰居、朋友,大家開“故事會”。白妹講二樓爺叔偷窺發(fā)廊妹與客人的勾當(dāng),小毛講深夜打牌結(jié)束,在汽車站搭訕了一個陌生女子,手拎兩袋衣服,一直不說話,上海話就是“不響”,最后她勉強說3個字:汏衣裳(洗衣服),蚊子叫一樣,小毛馬上說,自己單身漢,有洗衣機,建議去他家洗,女人不響。隨后兩人上車,等到小毛下車,女人一聲不響跟小毛進家門,最后,兩個人“做了生活”,以后,迷迷糊糊的小毛,聽見女人整夜手洗衣服,最后天亮了,門鎖的聲音,女人走了。小毛再也沒見過這個幽靈般的女人。
據(jù)說,王家衛(wèi)喜歡這默片一般的洗衣故事;據(jù)說,這也是金宇澄一位故友的真實告白。老友是保安,一直未婚,幾年前病逝。小說寫小毛彌留之際,病房內(nèi)圍了一堆落淚的女人,老中青都有。
《繁花》中,飯桌上各人都有酸甜苦辣,說不盡的前世今生。金宇澄說,“我有意不寫知識分子和農(nóng)民,城市的草根群體,在城市野草中生長,是更復(fù)雜的人生之謎。比如多年前,我被朋友拉到外灘附近一家小店吃飯,店主是阿根廷回來的幾個上海姊妹,一桌人都不是所謂知識分子,是另一種樣子的價值法則。有人問一個女孩什么時候結(jié)婚,對方坦然說,我阿姨講,讓我先包幾年再說。她的語氣很平和。當(dāng)時有人問,你阿姨是做啥的?她說,一般的白領(lǐng),讓一個日本人包著。非常平靜。我這才發(fā)現(xiàn)城市的這個空間,不大驚小怪的空間,什么都可以公開談,像無論我們的大環(huán)境如何變化,海面如何波浪起伏,海底是另一種生態(tài),這是小說家應(yīng)該注意的?!?/p>
《繁花》題記“上帝不響,像一切全由我定”,整部小說頻繁出現(xiàn)“不響”達1500多次,成為金宇澄的文本特征?!耙驗殚L時間看小說,我想換一種寫法,小說的個性,是語言、甚至包括標(biāo)點符號的特點;文學(xué)是人學(xué),如何描寫人?可以去掉盛行的內(nèi)心描寫,去掉解釋與分析,現(xiàn)在的讀者十分聰明,以對話代替,是可以的。小說結(jié)尾,滬生問阿寶說,有女人問,阿寶怎么一直不結(jié)婚,一輩子一聲不響,心里想啥呢?阿寶回答說:滬生你也一樣呀,一輩子不離婚,碰到事情,就是笑笑,你心里想啥呢?阿寶說,其實女人想搞懂男人的心思,很簡單,去買幾本文藝小說,里面有很多男人的心理,看了兩本,就都明白了——我這樣寫,脫不了一種嘲諷,但我覺得在我們這個時代,一般意義的內(nèi)心世界,大家都懂了,不必重復(fù),中國人最聰明,什么都懂了,什么都可以不響,小說可以大聲疾呼,也該允許我一聲不響。”
女作家朱文穎的印象中,金宇澄在飯桌上是個有意思的旁觀者。同樣也是在飯桌上的采訪,金宇澄回答問題,喝了兩口蘑菇湯,突然蹦出一句:“你是什么星座?”接著他說:“我射手座,比較戇,《皇帝的新衣》的小孩,就是射手座,勇敢,我做不到他那么勇敢,但《繁花》這本書,我自認發(fā)現(xiàn)了國民特性:一是飯局,家里的客廳沒客人了,有事沒事,包括結(jié)婚、死人,中國人就是去吃飯,無窮無盡的飯局;另一個是‘不響’,中國人最關(guān)心世道,最聰明,樣樣事體其實都懂得,但一般只能是‘不響’。很多事情,個人承擔(dān)不了,最后也只能無語。小說寫到一句,天底下只有耶穌和老毛,最了不起,那么多的人,每天跟這兩個人講心里話,但這兩個人,就是一聲不響。確實的,其實人很無助、很迷茫,是哀怨的。能夠祈禱、求到了指引的情況不多見,我們?nèi)狈@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