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離英國已經三個小時了。亨利·錢德勒坐在他的波音B-17轟炸機中看向勃蘭登堡邊界,往前是哈韋爾河,右后方是籠罩在煙霧彌漫中的柏林。
不久,這位25歲的飛行員在6000多米的高空俯瞰向奧拉寧堡城,下令發(fā)動武力攻擊。這是1945年3月15日,錢德勒指揮著美國第八空軍艦隊的612架飛機之一駛向奧拉寧堡。11個500公斤重的炸彈從天而降,在下午2:51到3:36的短短45分鐘內,共有4977枚爆破彈和713枚燃燒彈被打入這個小城。
七年前,飛行員錢德勒回到這個城市,他一直心有愧疚??吹疆敃r的爆炸至今仍對奧拉寧堡人的生活造成毀滅性災難,他非常吃驚。每天都有拆彈人員在街上來來去去,經常是整條街道的居民都被撤離,空蕩蕩沒有人聲。偶發(fā)的巨大爆炸聲,仿佛歷史的回音。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時,在共13次襲擊中,超過1萬枚炸彈抵達奧拉寧堡,密度大于德國任何其他城市,其中1500枚沒有立即爆炸。約200枚已于民主德國時期、168枚在兩德統(tǒng)一后拆除或爆炸。
直到今天,仍然有幾百炸彈隱藏在這個小城中。不管怎樣,沒有哪個地方像奧拉寧堡那樣系統(tǒng)地搜尋炸彈。據專家估計,僅僅是定位和挖掘它們就將耗費約4億歐元和幾十年的時間。自1990年起在奧拉寧堡發(fā)現的大炸彈中有超過一半都是化學長引線。它們會在受到撞擊后48小時內爆炸,不確定性令人恐懼,因此也大大加深了挖掘工作的難度。
“在投下67年之后,這些炸彈變得危險無比?!?008年,科特布斯教授在給警察寫的鑒定中這樣說道。他對拆除的炸彈做了分析:引線“對撞擊和搖晃非常敏感”,它們的狀態(tài)“非常危險”,“很有可能”有些炸彈接下來會自己引爆。炸彈越老,拆除長引線越困難。以后要在不造成任何損失的情況下拆除它們就“不再可能”了。將來這種類型的炸彈會更加頻繁的爆炸,就像最近在慕尼黑和萊茵地區(qū)菲爾森發(fā)生的那樣。
在二戰(zhàn)最后兩年,美英盟軍對德國發(fā)動了一系列攻擊,將德國城市夷為廢墟,這幾百萬炸彈中,約有十分之一沒有爆炸。有些只埋在地下30厘米深的地方,有的則有6米,幾乎所有炸彈都隱藏著巨大的危險。多孔炸彈則在盟軍飛機經過的很多地方生銹:在下萊茵河,在魯爾區(qū),在南德大城市奧格斯堡和普福爾茨海姆,在漢堡,也在德累斯頓。
聯邦州的炸彈清理人員每年拆除或引爆約5000枚世界大戰(zhàn)時期的炸彈,仍有幾萬炸彈埋在土中。在漢堡,自1945年以來,有超過1.1萬枚啞彈被拆除,據估計還有2900枚未被發(fā)現。在柏林,還有約3000枚炸彈埋在地下。
炸彈的出現,大部分是因為建筑工人的挖土機或晶石撞擊到已經腐蝕的老金屬,隨后向炸彈清理專家求救。2011年12月,科布倫茨市萊茵河的極低水位使一枚重1.8噸的空投水彈重見天日。4.5萬人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家,七座養(yǎng)老院、兩所醫(yī)院和一個監(jiān)獄被迫撤離。專家們拆除了炸彈。2012年8月28日,在慕尼黑施瓦賓市區(qū)的拆彈過程卻沒有這么順利:一個250公斤重的延時引線炸彈爆炸了,引起的大火造成了上百萬的損失,刀刃一般的炸彈碎片刺向300米高的天空。
一周以后,漢堡工人發(fā)現了兩枚炸彈,地點正是孩子們乘坐旋轉木馬的地方。消防隊的爆炸專家將引線拆除。兩周前,一個約254公斤的炸彈出現在下萊茵菲爾森人行道附近,它的爆破使地面裂開一個1米深的彈坑。
這種戰(zhàn)爭舊債對拆彈人員來說非常危險:2000年以來,已經有11人在執(zhí)行拆彈任務時死亡。2010年6月,哥廷根有三名拆彈專家同時死亡:本來,一個機器人將在封鎖的安全區(qū)拆除一個500公斤重的延時引線炸彈。但在投入機器人前一個小時,炸彈就爆炸了。
“對延時引線炸彈來說,就是在其附近劇烈咳嗽也必須嚴令禁止。它們非常敏感?!辈m登堡拆彈服務技術總監(jiān)霍斯特·萊因哈特說。到目前為止,萊因哈特已經拆除了150個炸彈。他害怕執(zhí)行任務嗎?“不會”,這位炸彈專家說,“我的妻子很擔心我,對我來說,這只是日常生活?!?/p>
這位炸彈專家及其助手的工資微薄。根據聯邦州和歲數的不同,一位專家的月薪在稅前2400到3500歐元之間,另外可以獲得最高1000歐元的危險獎金。
這些炸彈也使不知情的普通市民喪命。2006年10月,一位挖土機司機在阿沙芬堡高速公路施工現場死亡。他操縱的機器撞擊到一個啞彈,引起爆炸。2008年,北威州蓋倫基興的一個農民遇難。他在除草時引發(fā)了一枚白磷手榴彈。
在奧拉寧堡,炸彈專家試圖使這種危險最小化。美國空中艦隊在爆炸后給他們的目標拍照,來記錄他們成功地完成了任務。在照片上,可以清楚地辨認出爆炸后產生的彈坑以及那些所謂的“有撞擊卻沒爆炸”的嫌疑點。拆彈專家們就在這些嫌疑點尋找啞彈,但是仍有約三分之一的啞彈不能從照片上得知。炸彈搜尋者們制定了一張有著1990個嫌疑點的地圖,上面全是啞彈可能出現的地方,其中超過三分之一已被清除。
拆彈專家在每個嫌疑點演練最多達57次。若是在居住區(qū)或中學前發(fā)現炸彈,附近的人們都必須撤離。這些任務對勃蘭登堡州財政來說非常昂貴。兩德統(tǒng)一以來,勃蘭登堡州政府共花費了約3.15億歐元用于全州范圍內的炸彈檢測和拆除,聯邦政府給該州撥款1.08億歐元。但是,聯邦只支付當時德意志帝國自己投下的彈藥的清除,而不管盟軍的炸彈,無論是彈殼、防坦克導彈發(fā)射器、手榴彈,還是軍事武器的其他小零件。
聯邦參議院認為這種不公平的債務分擔不合理,于是在2011年10月出臺了《武器拆除經濟法》草案,提出聯邦該為清理工作承擔全額費用。默克爾總理拒絕了這一草案,至于聯邦議院什么時候投票表決,還是個未知數。
勃蘭登堡州的內政部長狄特馬·沃伊德克不能忍受這一點:“盟軍武器帶來的持續(xù)危險是一場戰(zhàn)爭的遺留,而引起這場戰(zhàn)爭的是德國而不是勃蘭登堡州?!彼麖娬{:“作為二戰(zhàn)的主戰(zhàn)場是歷史的悲劇,聯邦州本身根本無能為力?!眾W拉寧堡市市長漢斯-約阿奇姆·拉西克對總理默克爾的態(tài)度感到不快:“聯邦政府的態(tài)度讓我生氣,在奧拉寧堡的我們就是坐在火藥桶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