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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降臨,我眺望的天空一派潑墨。最后一只野雀銜走小蟲飛回它的巢。點亮案頭燈,風乍起,流逝的光影在眼前恍惚。鄉(xiāng)村的記憶又在腦海中浮動。這樣的陰天,穿過山洞,一片汪洋,那是我心中的最美——我的故鄉(xiāng)。
故鄉(xiāng)的田野是一張古老的網(wǎng),田埂是密而有序的網(wǎng)繩。彎彎曲曲,層層疊疊,綠梗一條條,一線線,映著水田,隔著山野,如畫。美麗的田埂,溫婉如母親的臂彎,摟著稻苗,摟著麥苗,摟著金黃色的油菜花,摟著四季的希望。任憑風雨的剝蝕和歲月的勞累,一如母親臂彎的堅韌。身軀如堰,攔著水,水中有天,有魚,有蛙,有云影,有日月星辰,有姹紫嫣紅,有蜂飛蝶舞。
春意闌珊之際,正是油菜花開得最盛的時候。那是一種顏料調(diào)不出的色彩,是言語不能表述的芳香。色彩的海浪翻動,一片片的金黃在奔跑。后面的推著前面的,前面的忽而又擠著后面的。喧喧嚷嚷,擁擁擠擠,青春的氣息也就濃烈地散發(fā)出了。
單枝的油菜花構不成艷麗。它們追趕隊伍似的在隴渠邊、田地里聚攏,組成一個個色塊。偶見“兒童疾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多了幾絲趣味與生機。大塊大塊,燦爛在藍天下,感受花的力量,色彩的力量。孤獨的凡·高肯定也沒找到這種力量,這才是太陽之花!凡·高的向日葵黃得有些遲暮。然而城市在驅(qū)趕這些“世俗”的物種,只接受玫瑰、月季、牡丹這些缺乏力量的物種。鄉(xiāng)間的花,一歲一枯榮。似那鄉(xiāng)間的女子,默默地美麗,默默地嫁人,甚至默默地連名字也普通得相似。油菜花,這充滿力量的物種只屬于鄉(xiāng)村,只屬于那片紅土壤。
倘若到了冬日,幸運的話降點雪花。一覺醒來,猛地發(fā)現(xiàn)誰做了一個大蛋糕,做了整整一夜。奶油該點到的地方,都精心地點到了。直到狗兒把孩子們喚醒。狗一定看到了這近乎荒唐的全過程。一條路隨之醒來。沒有醒的是白天和晚間勞累的大人們,他們總是重復著一些有意義或無意義的事情。雪使鄉(xiāng)村顯得更親近了,就像一條新被子下面的愛情。在這樣的被子下面,村子漸漸豐滿起來。燈籠像顆櫻桃,幸福的色彩凝固成一點火紅。
雪將很多東西變成了柔曼或者堅硬的線條。雪將一切簡單化,簡單得成了童話世界。
恍惚間,夜深了,鄉(xiāng)村的記憶如一幅電影畫面,漸漸擴散,最后,彌漫到了我的全身,成了我生命中最美的印記……
簡 評
作者筆下的鄉(xiāng)村美,美得如詩如畫。畫面構圖清晰,層次井然,線條分明,是一幅天然的水墨山水。
作者對鄉(xiāng)村更有理性的思索:城市在驅(qū)趕這些“世俗”的物種,只接受玫瑰、月季、牡丹這些缺乏力量的物種;鄉(xiāng)間的花,一歲一枯榮,似那鄉(xiāng)間的女子,默默地美麗,默默地嫁人,甚至默默地連名字也普通得相似……這樣的深刻的思索,既有眼前景象的描繪,又有橫向延伸對比,還飽含了對社會的求索,較之一些大家,也顯得毫不遜色。
作者對鄉(xiāng)村有著魂牽夢縈的情感,所選用的語言也是獨特的,打上了明顯的鄉(xiāng)村印記。這些用語,或擬人,或比喻,或排比,或?qū)ε迹问秸?,錯落有致,取譬新奇,非對鄉(xiāng)村諳熟于胸者不能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