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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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雨林流浪者

話說古怪的葡萄園主朗明冒著生命危險要將侯寧帶出雨林，躲避美洲豹的追擊。他們貿(mào)然在廣袤無邊的密林里穿梭極度危險，可是身后猛獸發(fā)出的咆哮聲和粗重呼吸聲又時刻催逼著他們前進。決不能停息，因為一秒鐘的遲疑都有可能意味著毀滅，意味著噩夢。

“你認得路嗎？”侯寧早已恢復(fù)了冷靜，美洲豹帶給她的震撼已經(jīng)消退。然而恐懼依舊如影隨行，她趴在朗明肩頭不住朝后望，顛簸的視線中能夠看見模糊的棕黃影子——那頭美洲豹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不認識，盧克那家伙早就沒影了，可惡，當(dāng)?shù)厝丝坎蛔?！”朗明喘著氣回答，他完全是根?jù)本能和經(jīng)驗判斷朝這個方向跑，一路上根本沒有見到盧克留下的任何痕跡。凌亂的腳印、踩踏的草、碰斷的枝條……都沒有，他不禁懷疑自己的直覺是否出現(xiàn)了偏差。

密林里的光線漸暗，黃昏將近，如果黑夜來臨，他們將無路可逃。

初入雨林時的那些聲音仿佛一下子銷聲匿跡，興許是雨林之王的降臨讓小生物們畏縮了身體，興許它們正躲藏在樹枝深處暗暗窺視著這兩個貿(mào)然闖入的外地人，預(yù)測著他們將會受到的末日審判。

“叱！”前方忽然亮起一簇明亮的火光，晃花了朗明的雙眼。他立即激動地大叫起來，心中一陣欣慰——不管對方是什么來路，起碼美洲豹的警報解除了。

再兇猛的野獸也是畏懼火焰的，這是一種天性、一種本能，從蠻荒時代到科技時代，光與電是所有生物的克星。

朗明幾個大跨步，靠近了火源，勉強閃身到一旁，將侯寧從背上放下，接著從背包里抽出單手彈簧弩，警惕地注視著對面也停了下來的美洲豹。

侯寧緊張地搓著雙手，溫暖的火光也不能驅(qū)散由內(nèi)及外的寒冷。夜晚終于降臨了，白天的炙熱紛紛退散，夜重新成為森林的主宰。

“是你們傷害了它？”一個蒼老的聲音從火光后傳來，侯寧這才警覺地回頭，發(fā)現(xiàn)在燃燒的篝火之后坐著一個佝僂的身影。他披頭散發(fā)、衣衫襤褸，全身黑乎乎的，低垂著頭，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它身上受的是槍傷，而我們根本沒有槍！”侯寧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依目前的情況，她無法斷定此人是友是敵，然而她和朗明迫切需要他的幫助。

老人終于在越燃越旺的火焰中拾起頭來。侯寧只看了一眼，便倒抽了一口冷氣。那是一張極丑陋、極可怖的面孔，～道長長的疤痕從左眼角一直延伸到右頰，將他的鼻子劃斷；一只眼睛緊閉著，另一只眼睛卻散發(fā)著猶如鷹隼的冷光；一開口，奇形怪狀的牙齒暴露出來，殘缺不全。

“它撐不了多久了。”他像在陳述一個事實。侯寧和朗明依言再看過去，發(fā)現(xiàn)那頭美洲豹果然緩緩?fù)岬沽松碥|，一動不動了。

朗明松了一口氣，有些惋惜：“太遺憾了，多么美麗的生物……”

“你們怎么會在這里？”那個人突然轉(zhuǎn)換了話題。他說一口地道的英語，雖然在有些地方會有莫名其妙的停頓和變音，但還是能夠理解的。侯寧方才還以為他是原始森林中的游魂或是鬼魅呢！

“我們本來是來旅游的。后來在回程路上與導(dǎo)游走散了?！?/p>

那人拾起眼皮，目光銳利，沉聲笑了幾聲，笑得人頭皮發(fā)麻。他開啟干涸的嘴唇道：“這樣的謊話我聽多了，年輕人，奉勸你一句，最好告訴我實話，不然我可不能保證能幫助你們！”

朗明聞言，戒心頓起：在這荒無人煙的夜之雨林中，突然冒出個衣著破爛的丑陋老者，就像剛從沼澤地里爬出來的水鬼。無論怎樣他也無法信任這樣一個家伙。

“可是你能保證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嗎？你又是誰？你不是當(dāng)?shù)厝税?？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侯寧反唇相譏，連連追問。

“那個大笨漢就罷了，雨林里不知埋葬了多少他這樣的人，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卻不應(yīng)該來這里冒險?！崩险呃淅涞卣f，他并沒有回答侯寧的問題，“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帶著不同目的深入雨林，或者為了財富，或者為了刺激。他們都沒有得到好結(jié)果……說！你們是為何而來？”他話鋒一轉(zhuǎn)，再次把問題丟了回來。這個神秘的老人思維敏捷、用語文雅，并不似外表看起來那樣落魄頹敗。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誰？”侯寧心中的恐懼早已煙消云散，她突然有了一種預(yù)感——這個人可能是一根救命稻草，也可能是一把致命的匕首。

“嘿嘿，小姑娘，有這份警覺是明智的。”老者的語氣變得輕松起來，他輕笑著，“我是一個雨林流浪者，在此地居住了二十五年。在你們生活的文明社會里，我曾經(jīng)是一名記者。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侯寧張了張口，卻被他抬手制止：“你一定還想問，我為什么會選擇背井離鄉(xiāng)，在這個遠離文明的地方徘徊。對不起，很抱歉，我無可奉告。”

朗明眼睜睜看著侯寧與老家伙一問一答，自己卻插不上話，焦急難耐，終于忍不住摸摸鼻子，說：“好吧，來句痛快的！我們的確不是來旅游的。我的侄子和這個女孩都收到了一封奇怪的請柬，我們在前往瑪雅遺址的途中還認識了一名自稱蒂卡爾后裔的女子。后來因為那頭美洲豹我們失散了，就這樣。”柯北不知何時變成他的侄子了。

“哦？是怎樣的一封請柬？”老流浪者似乎有點感興趣。

“無知之人懷抱貪婪之心，將罪惡之手伸向神圣之地，是以明火即將點燃，伊扎姆那的怒火即將降臨，黑色的閃電將是他的背面……”

侯寧試著背出了艾絲卡當(dāng)時翻譯的語句。沒想到流浪者一聽到這句話，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一只眼睛大如銅鈴，另一只眼睛也微微睜開。他的動作很一陜，簌簌生風(fēng)，驚得侯寧悄悄朝朗明的方向移動。

“跟我走！你們必須立即離開這里！離開蒂卡爾！”流浪者的面孔在火光中映照得通紅，“告訴你們這個秘密的人不懷好意，記?。∮肋h不要想揭開瑪雅人的秘密，永遠不要打瑪雅珍寶的主意！”

流浪者的話語顯示出他知道一些內(nèi)情。

“可是有另一批人可能已經(jīng)來到這里，他們是盜寶集團，就是來搶你說的瑪雅珍寶的！我們走了，誰來阻止他們！”侯寧終于失控，喊出聲來。

“你說的盜寶集團就是請柬里說得‘無知之人，難道你們也想和他們一起被神靈的怒火毀滅嗎？”流浪者嚴厲地轉(zhuǎn)頭對侯寧警告道，“孩子，你的生命不該終結(jié)于此，這是一條多么艱險的道路，你知道嗎？”

六、叢林部落

話說“豹襲事件”過后，柯北心里雖然擔(dān)心著侯寧和朗明的安全，但艾絲卡的建議確實是當(dāng)時最好的辦法。況且，柯北也對那個神秘的原始部落充滿了好奇，也許能從那里得到一些關(guān)于水晶頭骨的線索。

“你剛才用的噴霧劑是什么東西？”柯北突然轉(zhuǎn)頭問艾絲卡。

“防狼裝備！”艾絲卡脫下一只長靴，抖了抖里面的泥土，笑著回答，顯得十分灑脫。

“好厲害的防狼裝備，居然連豹都防得了！”柯北想到方才美洲豹的痛嚎，不禁打了一個冷戰(zhàn)。

艾絲卡在前面帶路，柯北看著她微胖的背影在漸漸暗下來的雨林中穿梭，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疑問。他們遇到艾絲卡的時候，她聲稱與導(dǎo)游走散了，可是現(xiàn)在她又自稱認得原始部落的路，這似乎有點前后矛盾。

“我們得在天黑前趕到部落！”艾絲卡頭也不回地喊道，她的步履十分靈巧快捷，對在雨林中行走并沒有表現(xiàn)出生疏，倒像是個常年待在雨林的旅行家。

柯北加快了腳步，緊緊跟上艾絲卡。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密匝匝的樹木之間不斷有不明生物蹦來跳去，偶爾幾聲尖利的嘯聲更添幾分詭異。柯北從包里取出節(jié)能手電，藍白色的光束赫然劃破深色的背景，在地上照出斑駁的樹影。

很快，一片相對空曠的草地出現(xiàn)在眼前。艾絲卡在空地邊緣停下腳步，并阻止柯北繼續(xù)前進。這時她突然仰起頭，用一種奇異的音調(diào)發(fā)出一連串聲音，與其說那是一種原始的語言，還不如說是一段只有在雨林才能聽到的歌曲。

四周本來悄無聲息的樹叢陰影中突然響起簌簌的草葉聲，十幾個人形黑影從林間閃出，如鬼魅般迅速朝他們靠近。盡管有艾絲卡在，柯北還是警惕地握緊了腰間的瑞士軍刀。

艾絲卡又降低音調(diào)說了幾句什么，那十幾個人幾乎都在離他們十步遠的地方停下，只有一個健壯的男子向艾絲卡走近，同時用狐疑的目光瞟了柯北一眼。

艾絲卡拾手指著柯北，似乎在向男子解釋著什么，男子目光閃爍了片刻，仍是充滿戒備地看著柯北，半晌才朝艾絲卡點了點頭。

艾絲卡長舒一口氣，拍拍柯北的肩膀說：“走吧，他們同意我們住一晚，明天再想辦法回去?！?/p>

柯北沉默地看向那些始終與他倆保持一段距離的部落居民，他們是瑪雅人的后裔嗎？即使雨林條件惡劣，他們也不愿離開這片土地，文明世界的誘惑對他們真的一點作用都沒有嗎？

遠遠能夠看見用樹枝和茅草搭建起來的棚屋，它們以圓弧狀排列，前面的火堆把周圍照得亮如白晝。在雨林的黑夜中，這里如同一顆溫?zé)岬幕鹎?，散發(fā)出堅定的力量?？卤敝?，他們暫時安全了。

艾絲卡在部落邊緣地帶搭起了帳篷，熟練地壘了一個石頭灶，把鐵質(zhì)飯盒放在上面燒水。柯北老早就聽到她的肚子在咕咕亂叫。也難怪，先是被豹子追趕，后來又一直趕路，恐怕朗明他們現(xiàn)在也吃不消了。包里只有礦泉水，因為盧克承諾在天黑之前一定能夠把他們帶回游客中心，所以一行人并沒有準備干糧?？卤毙睦锇驯R克狠狠罵了一頓，他可把大家害慘了！

先前和艾絲卡對話的男人又朝他們走了過來，一言不發(fā)地把一只血淋淋的動物后腿甩到地上，轉(zhuǎn)身離開了。

“這里只是他們打獵時的臨時據(jù)點，他們的部落所在地就連我也只去過一次。我懷疑這些原始部落居民是瑪雅人的后裔，也許水晶頭骨的線索可以從他們身上找到?！卑z卡一邊說，一邊皺眉看著那條后腿，最后終于把它提起來穿在樹枝上，架在石灶上烤。

“原來你真的在找水晶頭骨?！笨卤毙睦镆怀痢?/p>

“當(dāng)然！”艾絲卡碧綠色的眼珠在火光下閃閃發(fā)亮，像寶石一般，“幸好我會一些他們的語言，所以能夠掌握更多的信息，我一定會找到頭骨的！”

柯北微微點頭，“既然你是蒂卡爾后裔，興許和他們有共同的祖先。”包括柯北在內(nèi)的許多人都認為美洲印第安人都是瑪雅人的后裔，事實卻并非如此——隨著瑪雅文明的衰落，殘存的瑪雅人遷入雨林深處，從此與世隔絕。

“艾絲卡，請誠實地回答我，你為什么要找水晶頭骨，找到后又用來做什么？”這才是柯北真正想知道的，他不希望艾絲卡和盜寶集團的人一樣，為了私利而想將水晶頭骨據(jù)為己有。

艾絲卡聞言，哈哈大笑，轉(zhuǎn)而神情肅然，“這是每一個蒂卡爾人的心愿。它是國寶，也是我們的靈魂之源，雖然遠在他鄉(xiāng)，我也受它召喚而來。”

柯北有點懵懂地看著艾絲卡：“照你的意思，不是你要找水晶頭骨，而是水晶頭骨在找你？”

烤好的肉散發(fā)出天然的香味，饑腸轆轆的兩人再顧不上交談，開始大嚼起來。

夜已深，雨林再次變得安靜，只有偶爾路過的夜行動物在藤蔓間蕩起一波波漣漪?？卤毙闹谐錆M了太多未知的情緒，一時難以解開，身體卻不允許他思考下去，打架的眼皮漸漸垂下，他終于沉沉睡去。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