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曉華，張俊美

（1.鎮(zhèn)江高等?？茖W校衛(wèi)生護理學院，江蘇鎮(zhèn)江 212004；2.鎮(zhèn)江市民族宗教事務局，江蘇鎮(zhèn)江 212001）

《白蛇傳》傳說地探蹤

鄒曉華1，張俊美2

（1.鎮(zhèn)江高等?？茖W校衛(wèi)生護理學院，江蘇鎮(zhèn)江 212004；2.鎮(zhèn)江市民族宗教事務局，江蘇鎮(zhèn)江 212001）

《白蛇傳》的故事，流傳已久。這則故事的發(fā)生地，主要有“杭州西湖—鎮(zhèn)江金山”說，也有“河南鶴壁”說。從明代馮夢龍的擬話本小說《白娘子永鎮(zhèn)雷峰塔》起，“杭州—鎮(zhèn)江”的說法就基本上已經(jīng)定型。馮作中的故事發(fā)生于南宋，杭州西湖為南宋都城內(nèi)的游覽勝地，鎮(zhèn)江金山寺為江南名剎，大運河貫通南北，勾連杭州，這中間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

《白蛇傳》；杭州西湖；鎮(zhèn)江金山寺；大運河

有關《白蛇傳》故事最早最完整的記載，是明代馮夢龍的擬話本小說《警世通言·白娘子永鎮(zhèn)雷峰塔》［1］。這個故事的發(fā)生地，是杭州的西湖與鎮(zhèn)江的金山寺。但也有持異說者，認為是在河南鶴壁。下面就此問題做一分析。

1 《白娘子永鎮(zhèn)雷峰塔》的故事梗概

據(jù)馮夢龍記載，白娘子原是一條白蛇所化，與許宣（就是后來傳說中的許仙）相識于杭州西湖，兩情相悅，白娘子為了讓許宣遣媒議婚，將盜銀贈與許宣，卻讓他吃了官司，被發(fā)配到蘇州。許宣到蘇州不久，白娘子攜使女小青追來，在此與許宣結為夫妻。但接著白娘子又盜了別人的衣物來裝扮許宣，結果被人識破，許宣又被抓獲，發(fā)配鎮(zhèn)江。許宣住在鎮(zhèn)江的五條巷，白娘子又趕往鎮(zhèn)江，繼續(xù)和許宣一起生活。他們在渡口馬（碼）頭邊開了個藥鋪，許宣去金山寺燒香被法海強留，白娘子與小青去討還，被法海識破真相，許宣始知妻子原是蛇妖。且喜已經(jīng)遁去，心下稍慰。不久許宣遇皇恩大赦回杭州，卻見白娘子和小青已先他到來，許宣駭然，“幸而”法海給了許仙一個金缽，教許仙親手收服了白蛇，后來白蛇與小青才被壓在雷峰塔下。

2 白蛇故事發(fā)源地各說

說法一：“杭州西湖—鎮(zhèn)江金山”說。小說和劇本通行的說法，在國家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中，鎮(zhèn)江和杭州同時被列為《白蛇傳》傳說的發(fā)生地，并且，這兩地也各有白蛇故事的旅游景點，如杭州西湖畔的雷峰塔和斷橋、鎮(zhèn)江金山寺的法海洞、白龍洞以及新建的白娘子愛情文化公園等。

說法二：“河南鶴壁”說。2001年《人民日報海外版》第七版發(fā)表了孟繁仁先生的文章《白蛇故事新探源》，認為白蛇故事發(fā)源地在河南鶴壁湯陰黑山之麓、淇河之濱的許家溝村。許家溝所依的黑山，又名金山、墨山。山上的金山嘉祐禪寺始建于唐代，重修于北宋嘉祐年間，以寺院所處之地金山和重修時的年號而得名。這里流傳有“白蛇鬧許仙”的故事，故事中涉及到的許家溝村、淇河、白蛇洞、金山寺、雷峰塔等，這兒都有，具備了《白蛇傳》故事的各項構成要素，是一個渾然天成的統(tǒng)一體。

這兩種說法，多以第一種為正說。按理說，既然河南有相關的景物名勝，也不像杭州西湖和鎮(zhèn)江金山一樣相隔六百余里，空間上總是顯得不那么緊湊，是應該有它存在的可能性的，但人們談起“白蛇傳”來，卻仍然是“西湖山水還依舊，憔悴難對滿眼秋”，依然聽得見“水漫金山”的擂鼓和廝殺，而流傳在“淇水湯湯”的中原的“白蛇鬧許仙”故事卻未能在全國家喻戶曉。

3 “杭州西湖說”與“鎮(zhèn)江金山說”探析

3.1 “杭州西湖說”

明代田汝成《西湖游覽志余》（嘉惠堂本）卷二記“湖心亭”說到西湖三怪的故事，“法師作三塔鎮(zhèn)之”，也叫《西湖三塔記》［2］107。《西湖三塔記》說奚宣贊在西湖邊救了一個迷路的女子白卯奴，后來送她回家，被卯奴之母白衣娘子留住半月有余。奚宣贊想回家之時，正是白衣娘子要取他心肝之際。幸得卯奴救他脫險。最后宣贊的叔父奚真人作法命神將捉住三個怪物，白衣娘子是白蛇，卯奴是烏雞，還有一個老婆婆是獺。奚真人把3個怪物壓在湖中，造了3座塔鎮(zhèn)住。從情節(jié)發(fā)展看，《西湖三塔記》似是《白蛇傳》故事的早期形態(tài)。而據(jù)胡士瑩先生考證，白蛇故事產(chǎn)生于南宋紹興年間（1131—1161年），比三塔故事早了約三十多年［3］。但兩者互有附會也許有之。另有《萬歷錢塘縣志》上說，“雷峰塔相傳鎮(zhèn)青魚白蛇之妖，父老子弟轉(zhuǎn)相傳也”。這一傳說至遲產(chǎn)生于宋代，因為吳自先的《小窗自記》上寫著：“宋時法師貯白蛇覆于雷峰塔下”［2］108。靖康之變后，趙構輾轉(zhuǎn)定都臨安（今杭州）［4］，當時臨安府的人口多達124萬余，而跟隨高宗趙構南遷的“從者如市”，出于“懷舊”情結，原來在河南舊地民間流傳的色彩奇幻、情節(jié)曲折的“白蛇鬧許仙”故事與浙江《西湖三塔記》等靈怪故事相結合，成為新面目的《白蛇傳》，也就成為宋、元時期《白蛇傳》故事發(fā)生在杭州并廣泛流傳的主要原因。

3.2 “鎮(zhèn)江金山說”

鎮(zhèn)江金山寺始建于東晉。據(jù)《金山志》載：山有佛寺，始建于晉明帝時，即公元323—325年間。南朝梁時梁武帝篤信佛教，曾于天監(jiān)四年（505年）親自到金山寺參加水陸大會盛典，這是當時佛教中最大的盛會，因此，金山寺作為皇家禪寺在江南一直享有盛名?！督鹕街尽酚钟洠候?，右峰之側，幽峻奇險，入深四五丈許。昔出白蟒噬人，適裴頭陀驅(qū)服獲金，重建精藍［2］105。就是說，金山寺以前有過白蛇的，被裴頭陀驅(qū)走了。裴頭陀是唐朝中葉時期宰相裴休的兒子，裴休篤信佛教，送子出家，取名法海，并寫過《送子出家詩》［2］109。裴公洞，即裴頭陀坐禪修行的石洞，也叫法海洞，亦即蟒洞。宋代宰相張商英來此游覽，做了一首關于“裴公洞”的詩：“半間石室安禪地，蓋世功名不易磨。白蟒化龍歸海去，巖中留下老頭陀?！彼律畬⒋嗽姷暮髢删渥龀砷郝?lián)，掛在洞門兩邊。這是一種說法，但法海也可能另有其人。據(jù)鎮(zhèn)江民間文學專家王驤考證，法海為鶴林寺的名僧。鶴林寺與金山寺同在鎮(zhèn)江，相距不遠，法海生活在唐玄宗天寶年間，少年出家于鎮(zhèn)江鶴林寺，為儒家思想的忠實維護者。唐代李華的《潤州鶴林寺徑山大師碑銘》有載［2］109。到底法海是哪一個，因年代久遠，無從考證，且為神話傳說，未必人事都能落實，但金山寺作為江南名寺與白蛇故事大有淵源卻是共識。

3.3 “杭州西湖與鎮(zhèn)江金山結合說”

《白娘子永鎮(zhèn)雷峰塔》來源于宋話，由馮夢龍改編至完整。那么杭州有西湖，又有白蛇青魚之說，也自有靈隱寺、天龍寺，為什么要水漫金山，跑到六百里外的鎮(zhèn)江金山寺來完成這個故事呢？而鎮(zhèn)江除了有金山寺，也還依山傍水，完成一個神話傳說也是綽綽有余，為什么要有這兩者的結合大家才認可這個浪漫的愛情故事呢？其實，想象也是需要翅膀的。這里的翅膀，應該歸功于大運河。中國的河流多是東西走向，在古代交通不發(fā)達的時代，大運河這一貫穿南北的河道無疑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這種作用不僅體現(xiàn)在它對南北經(jīng)濟發(fā)展的促進上，也體現(xiàn)在它擴大了南北文化交流上。貫通南北的大運河，流經(jīng)當時最富庶的東部沿海區(qū)域，使江都、余杭甚至涿郡都迅速繁榮起來，鎮(zhèn)江地處長江與運河交匯處的十字黃金水道上，更是商旅往來不絕?！栋啄镒佑梨?zhèn)雷峰塔》中許宣與白娘子就是從杭州到蘇州，又到鎮(zhèn)江，再回到杭州，路線均離不開運河這個交通要道。白娘子與許仙在鎮(zhèn)江開的生藥鋪，就位于“碼頭邊的度（渡）口上”，“許宣自開店來，不匡買賣一日興一日，普得厚利”，也說明了鎮(zhèn)江賴運河之機商業(yè)空前繁榮的景象。這一切，為白蛇故事在杭州西湖與鎮(zhèn)江金山的發(fā)生和傳播提供了交通上的便利。因為《白娘子永鎮(zhèn)雷峰塔》的作者馮夢龍是蘇州人，并且還在丹徒（今鎮(zhèn)江）做過訓導，生活過較久的一段時間，對于鎮(zhèn)江與蘇杭一水相連、商旅往來的情況非常熟悉。而鎮(zhèn)江當?shù)亓鱾鞯陌咨吖适潞徒鹕剿碌姆ê６吹认嚓P景點對于馮夢龍而言自然也不會陌生，所以他能編撰出這樣既符合南宋話本風貌、又貼合鎮(zhèn)江實際的小說。又由于它的廣泛傳播，后來的戲曲彈詞話本皆以此為藍本，故而“杭州西湖與鎮(zhèn)江金山說”也就成為定說。

4 余論

鎮(zhèn)江在我國交通樞紐史上的地位，也可以用其它的文章來佐證。如同樣是在馮夢龍的《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中，徽州新安商人陳大郎在襄陽病危，托人傳信要妻子平氏速來看視，那平氏“左思右想，放心不下”，“就請父親作伴，雇個船只，親往襄陽看丈夫去。到得京口（鎮(zhèn)江）”，父親“痰火病發(fā)，央人送回去了。平氏引著男女，上水前進”［5］。也即是說，平氏是懷著十分焦急的心情上路的，從新安到襄陽，按理應該往西走，從九江入長江，再走漢水到襄陽較為迅捷，但書中卻選擇了這樣一種大為繞遠的路線，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由富春江進入錢塘江再進入運河，到鎮(zhèn)江換船入長江是當時通行的路線。

另有清代吳熾昌《客窗閑話》記載了《金山寺醫(yī)僧》的故事：浙右某孝廉，約伴入都會試。舟至蘇州，孝廉病。同伴請名醫(yī)葉天士診治。葉天士診過后告訴他，將患消渴病（糖尿?。瑝壑灰辉?，速歸，尚及料理后事。孝廉不甘心回家，就棲棲惶惶地繼續(xù)北上。舟抵江口，風逆不得渡，同人約游金山寺。山門前有醫(yī)僧牌，孝廉問病，所言與葉天士同。但醫(yī)僧卻能開方醫(yī)治，言“君登陸時，王家營所有者，秋梨也。以后車滿載，渴即以梨代茶，饑則蒸梨作膳，約至都時食過百斤，即無恙。”孝廉如其言，行抵清河，舍舟登車，消渴病犯時即以梨代茶代膳，果愈。后葉天士聞知，摘牌散徒往金山寺學醫(yī)，終成［6］。這里面的江口，也就是鎮(zhèn)江段運河轉(zhuǎn)入長江處。從浙江進入運河，至鎮(zhèn)江經(jīng)長江再沿運河北上進京，這是明清時期江南舉子赴京應試的必經(jīng)線路，想來自是深入人心。

杭州西湖與白蛇故事的淵源，鎮(zhèn)江金山寺流傳的白蛇故事與裴頭陀故事，加上古代主要的交通線路——大運河的連接，更由在鎮(zhèn)江居住過較長時間的作家馮夢龍的編撰，從主要情節(jié)和地理方位上對《白蛇傳》故事進行了框定，使得“白蛇”故事家喻戶曉。此后又有多種版本多次改編，但發(fā)生地卻沒有變?，F(xiàn)在流傳較廣的戲曲劇本是現(xiàn)代著名的劇作家田漢的京劇《白蛇傳》。在田漢的劇本中，白蛇的故鄉(xiāng)是在四川的峨眉山上——這里正處于長江的上游，江水蜿蜒而下，流至鎮(zhèn)江，與大運河交匯，運河又從這兒流到蘇州，直通到錢塘，也就來到了美麗的西子湖畔——杭州。白娘子與許仙生活的軌跡，也正是逆流而上，直將杭州與峨眉連在了一起，這中間的中轉(zhuǎn)站，便是鎮(zhèn)江。

鎮(zhèn)江當?shù)刂两窳鱾髦桓睂β?lián)，寫作“適從云水窟來，山色可人，兩袖猶沾巫峽雨；更向海天深處，郵程催我，扁舟又趁浙江潮”，說的就是四川與鎮(zhèn)江和杭州一水相連的關系，也就是長江—大運河—錢塘江的關系，這也為這個白蛇故事的發(fā)生地作了一個很好的注解。

［1］馮夢龍.警世通言·白娘子永鎮(zhèn)雷峰塔［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6：400.

［2］王驤.《白蛇傳》傳說故事探源［C］／戴不凡.名家談《白蛇傳》.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6.

［3］胡士瑩.話本小說概論［M］.北京：中華書局，1980：209.

［4］馮夢龍.馮夢龍全集［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3.

［5］馮夢龍.喻世明言·蔣興哥重會珍珠衫［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30.

［6］吳熾昌.中國文言小說精典·客窗閑話［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08：708.

〔責任編輯：胡 菲〕

Exploration of the origin of the Legend of M adame W hite Snake

ZOU Xiao-hua1，ZHANG Jun-mei2
（1.Sanitation and Nursing School，Zhenjiang College，Zhenjiang 212001，China；2.Bureau of Religious Affairs of Zhenjiang，Zhenjiang 212001，China）

The Legend of MadameWhite Snake has been popular in China for ages.As for the origin of this story，there are two versions：“Hangzhou West Lake-Zhenjiang Jinshan Temple”and“Hebi in Henan”.From the novel of Lady White Pressed Down the Lei Feng Tower for Everwritten by Feng Menglong in the Ming Dynasty，this argument of Hangzhou-Zhenjiang was basically finalized.The story originated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Hangzhou West Lake in the capital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was a tourist attraction，and Zhenjiang Jinshan was the famous temple to the south of Changjiang River for a long time.The two places have an inseparable relation with the Grand Canal，which hooks up to Hangzhou and connects the South and the North of China.

The Legend ofMadameWhite Snake；West Lake in Hangzhou；Zhenjiang Jinshan Temple；the Grand Canal

K928.7

C

1008-8148（2014）04-0007-03

2014-05-24

鄒曉華（1971—），女，江蘇興化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張俊美（1968—），男，江蘇泰州人，博士，主要從事經(jīng)濟學和教育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