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影

六歲的小迪克，長得圓圓胖胖，但他性格內向，說話總是蔫蔫巴巴，小聲細氣。大人都說，這孩子別看不愛說話，但是心眼兒特多。爸爸媽媽在外地做生意，平時他跟爺爺奶奶在一起。

爺爺奶奶都是七十多歲了。爺爺早年因為患了股骨頭壞死，沒有及時醫(yī)治，后來落得兩腿不一樣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一天，爺爺走著去接迪克放學回家。迪克牽著爺爺的手，蹣跚地往回走，忽然，爺爺腳底下不平，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爺爺一邊走還一邊笑著，說這次多虧有迪克這個“小拐杖”。

雖然不再種地，有孩子們孝敬，手里不缺錢，但是勤勞的爺爺總也閑不住，他跟奶奶一起，跟搞貨運的親戚要來五顏六色的包裝繩，編成菜籃子。

每逢集市，爺爺就蹬著三輪車去賣。奶奶心靈手巧，她編織的籃子，花樣繁多，精巧細致，美觀大方。所以，每次爺爺在集市上擺好攤位，不到半晌，籃子就被搶購一空。

農村的院子，又大又長，很是寬敞。爺爺奶奶成天坐在大院子里，不停地編織，他們手里的零花錢也多了。每逢爺爺賣完籃子從集市蹬三輪回家，總是給迪克買上幾個燒餅卷肉，回到家，笑著看小迪克香甜地吃，水波般的皺紋里，漾滿了欣慰。

暑假開學，迪克上了學前班。學習上爺爺奶奶不用操心，但是令兩個老人頭疼的是，迪克比以前愛花錢。張嘴就是：“爺爺，我要一元錢。”當爺爺問他要錢干什么時，小迪克既不回答，也站著不動，直到爺爺掏出他的小手絹，層層打開，從里面找出一元的硬幣或票子，遞給他，他才轉身燕子一般地跑開。

爺爺奶奶雖然也不愿意慣著迪克，但是一想這孩子，小小年紀就離開父母，怪可憐的，再不給孩子零花錢，當爺爺奶奶的，心里也是過意不去。而且，現(xiàn)在的孩子條件好了，又是隔輩親，所以，每次迪克要一元，爺爺奶奶盡管不情愿，但每次都滿足。

小寒剛過，村里就有了過年的味道。迪克總愛纏著奶奶問：“奶奶，還有多少天過年呢？”因為他心里想著，快過年了，爸媽就回來了。奶奶總是給他掰著手指頭，數著，“一天，兩天……”迪克眨巴著眼睛，眼里充滿期待。臘月十四，正趕上放寒假。中午，小迪克放學跟爺爺回家。看到門口的黑色汽車，他突然眼前一亮，忙撒開爺爺的手，就往家跑，一邊跑，一邊喊：“爸爸回來嘍！媽媽回來嘍！”爺爺看著飛跑的迪克，心里泛過一陣酸，是啊，孩子總是跟爸媽親，天下的老人都是瞎操心。

剛吃過飯，小迪克就要爸媽開車帶他去縣城。一邊往外走，還一邊往媽媽的包里塞著一包東西。

落日熔金的時候，大門響了，爺爺奶奶在屋子里就聽見小迪克大聲喊著：“爺爺，拐杖，爺爺，老壽僧拐杖——”

爺爺奶奶走出屋門，只見小迪克高高擎著一根精致的拐杖，穿過長長的院子，飛奔而來。

站在屋門口的爺爺，接過孫子遞來的拐杖，笑得胡子亂顫。

兒媳說：“路上，迪克就說，我要買根拐杖，等挑好拐杖，他拿出自己積攢的壓歲錢，還有一堆一元硬幣的，剛好夠。他說，爺爺有了拐杖，走路就穩(wěn)當了?！?/p>

夕陽里，爺爺的頭發(fā)胡須被鍍上一層金色。他左手拄著這根拐杖，右手不停地撫摩著老壽僧的頭，小迪克興奮地喊著：“爺爺真像個老壽僧呢！”

“哈哈哈，哈哈哈……”此刻，爺爺的眼卻矇眬起來，仿佛滿世界都是朝他飛奔而來的拐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