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潔

從觀鳥愛好者到

職業(yè)環(huán)保人

1999年，正在成都大學企業(yè)管理系上大三的沈尤利用暑假去了一趟四川若爾蓋，作為暑期社會實踐的內(nèi)容，沈尤和其他同學的工作是了解這片濕地的沙漠化狀況及其影響，他們也在當?shù)胤N樹治理沙漠。若爾蓋之行是沈尤第一次關注到生物多樣性的問題。若爾蓋回來以后，沈尤撰寫了相關的文章，并在2000年成都市大學生課外學術科技作品競賽中獲得一等獎，2001年，沈尤的關于若爾蓋環(huán)境問題的文章又幫助他捧回了第七屆全國“挑戰(zhàn)杯”全國大學生系列科技學術競賽的四川省特等獎和全國三等獎。

2001年，大學畢業(yè)的沈尤進入一家廣告公司，似乎與環(huán)保沒有了交集，直到有一天，四川省地勘廳（現(xiàn)更名為地勘局）的一位總工程師聯(lián)系到了他，這位工程師是當時成都市大學生課外學術科技作品競賽中的一個評委，他通過四川團省委找到學校，又通過學校才輾轉找到了沈尤，當時在國內(nèi)關注濕地問題的人并不多，這位老師鼓勵他繼續(xù)關注濕地問題，在此后召開的地質(zhì)公園大會上，沈尤開始和環(huán)保領域的專家學者有了較多的交流。

2002年，沈尤進入四川省郵電建設工程局（現(xiàn)更名為四川省通信建設工程有限公司）上班，業(yè)余時間依然會關注生態(tài)，世界自然基金會中國區(qū)（wwf中國）支持了一個叫wwf中國的網(wǎng)站，其中的活躍分子紫竹芒城便是沈尤，借著這個網(wǎng)站，他也認識了“高山兀鷲”、“隨風而來”等觀鳥愛好者，高山兀鷲的真名叫杜科，杜科畢業(yè)于西南林業(yè)大學，早在上大學時就深受西南林業(yè)大學鳥類學家韓聯(lián)憲教授的影響，有著專業(yè)的保護鳥類的知識，在wwf中國網(wǎng)站的觀鳥專區(qū)，他算得上是一個小名人，當時正趕上洞庭湖舉辦第一屆中國觀鳥大賽，杜科和沈尤叫上幾個同伴，組成了黃河龍隊去參賽，逐漸形成了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小圈子。

同年，wwf贊助了一項科考項目，主要是以武漢為中心，在長江中下游地區(qū)考察水鳥。這個機會讓沈尤見到了在論壇里已經(jīng)相識兩年的“隨風而來”，“隨風而來”是世界自然基金會論壇武漢分站的骨干格桑梅朵，后來又成為了沈尤的夫人。

2004年，沈尤夫婦和杜科為核心的小圈子已經(jīng)很有一些影響力，大家利用業(yè)余時間組織一些觀鳥的活動，當時杜科在Green SOS兼職，他們共同從保護國際基金會（CI）申請了1萬美元用于在成都的觀鳥推廣，靠著這一筆資金，三個人開始做觀鳥的培訓，不到半年時間，這個圈子就聚集了70多名穩(wěn)定的觀鳥愛好者。

2004年11月11日，沈尤、格桑梅朵和杜科正式成立了成都觀鳥會。觀鳥會確立的宗旨是，研究并保護鳥類棲息地，引導并推廣觀鳥產(chǎn)業(yè)。這個宗旨至今沒有改變。

成立成都觀鳥會

隨著會員的不斷增多，2004年地，沈尤和另外兩個創(chuàng)始人將成都觀鳥會正式注冊成為民非組織，當時的觀鳥會并沒有專職的工作人員，沈尤、杜科和格桑梅朵都有自己的工作，每個人都利用業(yè)余時間組織各種觀鳥的活動。

成都觀鳥會一直在面對大學生和社會人士做觀鳥的培訓。沈尤和另外幾位創(chuàng)始人希望通過推動人們親近和了解自然來改變?nèi)藗兊南M選擇和價值方向。沈尤認為，傳統(tǒng)的消費選擇可能會把鳥當成食物吃掉，但如果成千上萬的人都愿意賞花看鳥，護鳥所獲得的回報也許會更大，這種外圍力量的推動會有利于鳥類的保護。

2006年起，成都觀鳥會開始系統(tǒng)地在成都市中小學推廣普及環(huán)境教育，這一項目得到了英特爾公司和奧地利望遠鏡廠商施華洛世奇的資助，一年內(nèi)完成了7所學校的推廣。

2007年，觀鳥會的培訓擴展到15所學校，很多都是學校主動邀請。汶川地震發(fā)生以后，成都觀鳥會的環(huán)境教育開始有了自己的特色，當時成都觀鳥會邀請臺灣的生命教育專家季潔芳教授到成都市紅巖小學做生命教育課程的探索，設計了一整套的課程，成都觀鳥會與紅巖小學的合作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

類似的環(huán)境教育在大學也開展了，最讓沈尤感到欣慰的是，當年成都觀鳥會的許多大學生志愿者已經(jīng)到了碩士或博士階段，但現(xiàn)在依然還活躍在觀鳥會，他們在許多專業(yè)性的、科研性的項目中都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

沈尤認為觀鳥者數(shù)量的增加帶來的價值不可估量。30萬人中如果有10萬人能夠成為觀鳥愛好者，他們可能參與觀鳥旅游，購買望遠鏡等周邊產(chǎn)品和相關的文化衍生品，1萬人一年將有可能帶動10萬元的消費，再加上社會產(chǎn)值的帶動是1比4，10萬人可以帶動40萬元的產(chǎn)值。觀鳥會的副會長唐軍就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觀鳥旅游公司，唐軍自己也是一名出色的鳥導。

沈尤把這些工作叫做生態(tài)價值體系的重構：不是說看到鳥就是一盤菜，看到一棵樹就想把它做成家具，看到一條河就修電站，看到一座山就開礦，看到海就做漁場。生態(tài)系統(tǒng)的服務功能是非常龐大的體系，它有生態(tài)的、社會的、文化的，各種各樣的服務體系，所以生態(tài)價值體系也應該是極其多樣的，鳥不只是吃掉這么一個價值。除了吃還能觀賞，吃它賣200塊錢，觀賞它要掙200塊錢。

這也是沈尤一直堅持做觀鳥的公共推廣的原因，以至于英特爾公司在第二年提出更換環(huán)境教育的主題時，沈尤沒有絲毫的動搖。

觀鳥會的難題

在建立與合作伙伴的關系這一方面，沈尤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紅巖小學的校長升任教育局局長以后，成都觀鳥會繼續(xù)與新任校長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系，實際上，面對所有合作學校領導和老師的來來走走，他都能將合作繼續(xù)下去。而在資助方那里，他也總能在堅持自己原則的同時又獲得相應的支持。

然而，在成都觀鳥會經(jīng)歷了迅速發(fā)展滯后，志愿者的管理卻讓他感到困擾。

會員制的管理方式：組織化以后的觀鳥會采取會員制的管理方式，面向全社會提供單位會員和個人會員兩種選擇，在提交入會申請后，得到批準的會員需要繳納一定的會員費（社會人士（已工作）100元一年，學生50元一年，團體會員一年2000元以上），會員享有觀鳥會的各項權利，包括選舉權、被選舉權和表決權；參加觀鳥會的活動；獲得觀鳥會服務的優(yōu)先權；對成都觀鳥會工作的批評建議權和監(jiān)督權。與此同時，會員也需要履行相關的會員義務。endprint

觀鳥會并不希望通過收費的方式讓會員在資金上做出貢獻，觀鳥會始終是一個服務于社會的機構，人的參與才是最核心的。為了確保良好的參與度，沈尤還曾彈劾掉好幾個不開會、不履行職責的常務理事。

沈尤認為觀鳥會的每一個會員都應該貢獻自己的能力，不是說出了錢就等于出了力。只有這樣才不會引起內(nèi)部分化。雖然有的人出錢了，有的人可能沒有出錢，但是每個人都應該出力。在戶外活動中，不能有的人在用力推車，有的人只是在旁邊喊一個一二三。

最讓沈尤感到困擾的是，的確有很多人將繳納會費等同于履行義務，這些人可能并不積極參與觀鳥會的各種活動，卻不斷地提出意見和想法。不久以前，幾個愛好攝影的會員私自去軍用機場拍攝軍用飛機，沈尤還因此被相關部門約談。

收費不高、麻煩不少的會員制還要不要繼續(xù)？接二連三的麻煩讓沈尤在心里打起了鼓。按照常理，會員在繳納會員費以后與機構就是權利和義務的關系，在西方，很多會員制的組織都將工作的核心放在服務會員上，觀鳥會關注的是社會效益，不可能最大限度滿足會員的訴求。

放棄收費會不會增加觀鳥會的財務負擔？其他人會不會接受這個提議？一想到取消會員制，首先要考慮的就是這個問題。

2006年春節(jié)前，沈尤在妻子格桑的鼓勵下，辭職全心投入觀鳥會的工作，盡管擔任會長，但沈尤是純粹的志愿者，不領取任何報酬，養(yǎng)家糊口的重任也因此落在了妻子的身上，早期的觀鳥會沒有辦公場所，2008年5月，在成都觀鳥會第一屆換屆選舉前夕，幾個創(chuàng)始人做了一次財務總結，觀鳥會有一萬多的缺口，大家主動將這筆抹不平的賬認了回去，當時唐軍認領了2000元，而沈尤自己認領了9000元。

在現(xiàn)有狀態(tài)下，取消會員收費制會不會影響到觀鳥會的財務狀況？沈尤陷入了沉思。

觀鳥會成員的管理需要規(guī)范化，在這一點上秘書長杜科的想法和沈尤基本一致，但取消收費是不是能夠解決一切問題，這仍然值得推敲。

在分析了觀鳥會的財務狀況以后，實際上，成都觀鳥會的收入中，會員費只是占很小的一部分比例，這筆收入主要是用于機構的零散開支及年會等活動的開銷，連行政費用都算不上。

2007年以后，成都觀鳥會正式取消了會員收費。取而代之的是將參與度作為發(fā)展會員的主要參照條件，參與鳥類的官方活動累計超過200小時就可以注冊成為會員。這直接體現(xiàn)出觀鳥會鼓勵會員參與協(xié)會活動的主張，協(xié)會與會員之間的關系也變得簡單，這也為觀鳥會進一步明確規(guī)則提供了可能，此后幾年里，除了觀鳥會自己組織的大型戶外活動外，以觀鳥會為名義組織的各種活動逐漸不再冒頭。

財務上的難題卻沒那么容易解決。觀鳥會成立的第一年，沈尤和另外幾個創(chuàng)始人處于貼錢又貼人的狀態(tài)，第二年，觀鳥會逐漸調(diào)整，通過運作項目逐步增加收入，隨著影響力的逐漸擴大，阿拉善基金會為成都觀鳥會提供了每年八萬元的行政成本，觀鳥會逐漸有了專職員工和行政支出，扭轉了賠錢做公益的現(xiàn)狀。但主要的創(chuàng)始人沈尤和杜科依然是不領工資的志愿者。

觀鳥會也想過減少對外界資金支持的依賴程度，增加自我造血的能力。沈尤曾積極促成與一家旅行社的合作，組織深圳的一批學生來成都參加觀鳥夏令營，他們希望通過和旅行社長期建立合作獲得收入。但效果并不理想，來參加夏令營的人沒有預想的多，組建下一屆夏令營的想法后來也就不了了之。

沈尤和幾個創(chuàng)始人還想過通過售賣鳥類的衍生品來獲得收入，但經(jīng)過討論，這個主意后來還是沒有得到多數(shù)人的認同，一款玩具或者小文具，從最初設計到找工廠加工都需要成本，而銷售的渠道在哪、會不會有市場，這些都還是一個未知數(shù)。

如果基金會停止了行政經(jīng)費的資助，觀鳥會該怎么辦，對于這個問題，沈尤目前還沒有答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