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麗阿扎提·吐爾遜

(新疆大學法學院，新疆烏魯木齊830049)

一、暴力恐怖犯罪的定位

新疆恐怖主義犯罪被理解為暴力和恐怖的結(jié)合。但是，在嚴格意義上這里所說的暴力恐怖犯罪不是犯罪學的術語，也不是刑法學的概念。所謂暴力，按照美國傳統(tǒng)辭典的解釋，是指以侵犯、破壞或濫用為目的而使用的體力。暴力犯罪是在犯罪學上對犯罪進行分類使用的概念。在犯罪學中，它一般是指行為人以暴力或者以暴力為脅迫的方法危害國家、公共安全和人民人身、財產(chǎn)安全的犯罪[1]。暴力犯罪的突出特征是使用暴力或者暴力脅迫的方法進行犯罪。

在刑法學上沒有暴力犯罪概念，而暴力犯罪中的暴力是為犯罪主體的危害行為而設立的客觀要素。因此，世界上任何國家都沒有在刑法典中系統(tǒng)地規(guī)定暴力犯罪這一類犯罪，只是對具體的暴力犯罪作了規(guī)定。如暴力搶劫罪、暴力綁架罪、暴力強奸罪等具體暴力犯罪。日本學者認為暴力犯罪“是指伴隨行使暴力的犯罪，典型的如強盜、暴行、傷害等。所謂暴力，包含暴行以及威脅行使暴行”[2]。我國刑法典中只有第20條第3款關于正當防衛(wèi)的規(guī)定涉及了暴力犯罪這一名詞，即：“對正在進行行兇、殺人、搶劫、強奸、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衛(wèi)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傷亡的，不屬于防衛(wèi)過當，不負刑事責任?！彪m然暴力犯罪不是在刑法中常見的術語，但是，刑法中的很多犯罪以暴力行為為主要的客觀要素。刑法直接或間接地規(guī)定實行暴力行為是成立該犯罪的必備條件。或者雖然沒有直接間接規(guī)定暴力犯罪，但是該類犯罪通常是以暴力行為實施的，或者在理論上被理解為暴力犯罪。同時，雖然有的犯罪不具有暴力犯罪的各種特點或者特征，但是法律將以暴力實施犯罪的，規(guī)定為從重處罰的情節(jié)，或者按照刑法所規(guī)定的相應犯罪論處。如我國刑法第120條規(guī)定的關于組織、領導、參加恐怖組織罪等。

恐怖主義犯罪是刑法中常見的罪名之一。有的學者主張對恐怖主義犯罪與恐怖犯罪加以區(qū)別，認為恐怖主義犯罪不同于恐怖犯罪。他們認為，恐怖犯罪特指一種以極端恐怖的方式實施的具有嚴重社會危害性且應受刑罰處罰的具有特定意義的犯罪行為?？植乐髁x犯罪，是指在恐怖主義旗幟下，以違反現(xiàn)代社會文明的犯罪形態(tài)出現(xiàn)的一種特別的罪行[3]。筆者認為，從犯罪的構(gòu)成要件或法律特征角度看，恐怖犯罪與恐怖主義犯罪是相同的。特別是從犯罪學角度看更是如此?？植阑顒邮菫榱诉_到一定目的——主要是政治目的，而對個人或團體采取非常規(guī)性的暴力或準暴力行為[4]。在國際上恐怖活動被認為是一種特殊形式的刑事犯罪?！堵?lián)合國恐怖主義問題宣言》宣稱：“一切形式的恐怖主義，無論何處、何人所為，均是不容辯解的犯罪行為?！睆?991年一直到“9·11”國際恐怖主義事件發(fā)生之前的十年間，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了大約14項主要以“人權和恐怖主義”和“消除國際恐怖主義的措施”為題目的決議，通過了分別以“制止向恐怖主義提供資助”、“制止恐怖主義爆炸事件”為主題的國際公約。此外，還通過了以“全球努力打擊恐怖主義”、“消除國際恐怖主義措施”和“補充1994年《消除國際恐怖主義措施宣言》”為題目的宣言①參見聯(lián)合國文件：A/RES/54/09，A/RES/52/164，A/RES/34/164，S/RES/37/7，A/RES/49/60，A/RES/51/210，S/22/393。。通過這些國際文件，聯(lián)合國確認恐怖主義是一種嚴重的犯罪行為。聯(lián)合國還號召世界各國在各自的刑法典中規(guī)定恐怖主義犯罪，或者獨立制定恐怖主義法律，嚴厲打擊各種形式的恐怖主義犯罪行為。世界各國也響應聯(lián)合國號召，根據(jù)自己面臨的恐怖犯罪的危險程度制定了各種形式的法律，并把恐怖主義犯罪認定為嚴重刑事犯罪。

恐怖主義活動具有暴力性和攻擊性的特點?？植婪肿邮褂酶鞣N暴力手段攻擊國家機關和侵犯人身安全與公私財產(chǎn)，而且破壞社會秩序、危害公共安全。“它（恐怖活動）遠比人們的想象嚴重得多，可以與戰(zhàn)爭、國際債務、人口膨脹、饑餓、貿(mào)易逆差、疾病等相提并論?！盵5]恐怖主義行為本身就是暴力的化身或者說暴力的體現(xiàn)?？植婪缸镒陨淼谋┝π院凸粜詻Q定其巨大的社會破壞性和危險性。因此，媒體中使用暴力恐怖犯罪不僅合情合理，也充分反映了恐怖犯罪的本質(zhì)和內(nèi)容。

二、新疆暴力恐怖犯罪法律適用考察

針對日益猖獗的暴力恐怖主義犯罪，我國沒有制定專門的懲治恐怖主義犯罪的法律，也沒有在刑法典中專章或?qū)９?jié)規(guī)定恐怖主義犯罪，而是將恐怖主義犯罪分散地規(guī)定在刑法的不同條文之中。

在我國，1979年頒布實施的刑法典中沒有明確關于恐怖主義犯罪的規(guī)定。但是一些條款蘊涵了懲治恐怖主義犯罪的內(nèi)容，如在“危害公共安全罪”中的不少內(nèi)容與恐怖犯罪有關系。1997年刑法典專門設定了一系列的關于恐怖主義犯罪方面的規(guī)定。如刑法第120條“組織、領導、參加恐怖組織罪”，“資助恐怖活動罪”等。此外，在“危害國家安全罪”和“危害公共安全罪”里的諸多條款也可適用于懲治恐怖犯罪行為，如分裂國家罪、武裝叛亂、暴亂罪，劫持航空器罪、暴力危及飛行安全罪、投放虛假危險物質(zhì)罪和編造、故意傳播虛假恐怖信息罪等罪名。為了更好地懲罰恐怖主義犯罪活動，刑法在洗錢罪中增設了為恐怖活動犯罪洗錢這一個要件。刑法修正案（八）將恐怖主義犯罪列為了重點打擊對象，增強了懲罰的力度。為此，刑法修正案（八）將刑法第66條修改為“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動犯罪、黑社會性質(zhì)的組織犯罪的犯罪分子，在刑法執(zhí)行完畢或者赦免以后，在任何時候再犯上述任一類罪的，都以累犯論處。”也就是說，在認定恐怖主義犯罪時，不再設時間條件的限制。以上這些規(guī)定為我們更為有效地懲治恐怖犯罪提供了明確而有力的法律武器。

在嚴厲打擊恐怖犯罪活動的過程中，準確界定恐怖組織和恐怖分子的概念極為重要。2003年，中國公安部反恐局根據(jù)恐怖組織和恐怖分子的行為特征具體列出了我國認定恐怖組織和恐怖分子的具體標準。認定恐怖組織具體要看以下幾個特點：1.不論恐怖分子總部在國內(nèi)，還是在國外，只要使用暴力恐怖手段，從事危害我國家安全、破壞社會穩(wěn)定和危害人民群眾生命財產(chǎn)安全的恐怖活動的組織。2.具有一定的組織領導恐怖團伙并參與分工體系，并且根據(jù)恐怖組織的要求曾組織、策劃、煽動、實施或參與實施恐怖活動，或正在組織、策劃、煽動、實施或參與實施恐怖活動；或者對恐怖分子提供資助、物質(zhì)或精神上支持恐怖活動；獨立建立恐怖活動基地，并招募、訓練、培訓恐怖分子；與國外其他國際恐怖組織相勾結(jié)，派人或者直接接受其他國際恐怖組織資助、訓練、培訓?？植婪肿邮侵苯訉嵭锌植阑顒拥娜恕Ｒ虼?，確定恐怖分子的標準也很重要。為了明確區(qū)分普通刑事罪犯和恐怖分子，公安部也列出了認定恐怖分子的標準：1.無論行為人是否加入外國國籍，只要與恐怖組織發(fā)生一定聯(lián)系，并在國內(nèi)外從事危害我國家安全和人民群眾生命財產(chǎn)安全的恐怖活動的人員。2.行為方式上有組織、領導、參與恐怖組織的；策劃、煽動、宣傳或教唆實施恐怖活動的；提供物質(zhì)資助、精神上支持恐怖分子進行恐怖活動的；接受上述恐怖組織或其他國際恐怖組織資助、訓練、培訓或參與其活動的[6]。2011年通過的《關于加強反恐工作有關問題的決定》進一步明確了“恐怖活動”、“恐怖活動組織”、“恐怖活動人員”三個概念的內(nèi)涵，彌補了立法中對相關概念缺乏明確定義的不足。這些法律條款和決定為正確把握新疆暴力犯罪的性質(zhì)和嚴厲打擊恐怖犯罪打下了法律基礎。

依據(jù)這些法律規(guī)定，暴力恐怖案件都是暴力性質(zhì)的恐怖犯罪。新疆暴力恐怖案件的被告人侵犯了刑法第120條規(guī)定的組織、領導、參加恐怖組織罪和第293條尋釁滋事罪等多項罪名。根據(jù)我國刑法規(guī)定，罪名的確定，必須是主觀要件和客觀要件的有機統(tǒng)一。新疆暴力恐怖案件的被告人不僅實施了組織、領導、參加恐怖組織、尋釁滋事等具體的犯罪行為，而且在主觀上有犯罪故意。他們對其行為可能造成的危害后果積極追求，并導致了危害結(jié)果的發(fā)生。我們從新疆暴力恐怖案件中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犯罪分子受宗教極端主義的影響，為實施暴力恐怖襲擊活動，多次觀看宣揚極端宗教和恐怖主義內(nèi)容的音視頻資料，并進行非法“太比力克”活動，組織恐怖組織，對其成員進行體能訓練，教唆他們殺害無辜群眾和國家干部。與此同時，他們?yōu)閷嵤┍┝植阑顒踊I集資金、購買器材和兇器。從他們的行為中，我們清楚地看到他們的目的是分裂國家、危害國家安全和人民安寧的生活。這些犯罪分子所犯的幾種罪行從犯罪性質(zhì)和犯罪后果來看，嚴重危害了國家和公共安全，嚴重擾亂了社會穩(wěn)定，嚴重侵犯了公民的生命權、健康權和財產(chǎn)權，其社會危害性嚴重，具有我國法律規(guī)定的犯罪特征——即刑事違法性和應受刑法處罰性。因此，這些犯罪分子應當對自己犯罪行為的危害后果承擔相應的刑法責任，并應依法受到嚴厲的刑事懲罰。

此外，他們通過成立恐怖組織實施了共同犯罪，加重了對社會的危害。恐怖主義組織本身具有共同犯罪的特點。共同犯罪所實施的恐怖犯罪活動具有極大的殺傷力。它嚴重危害公共安全、影響社會經(jīng)濟秩序，制造的社會恐怖氣氛破壞了社會公眾的心理穩(wěn)定狀態(tài)。它的社會危害性比一般的刑事犯罪集團更大。在新疆暴力恐怖犯罪案件的審理過程中，當?shù)胤ㄔ焊鶕?jù)這些案件的具體情形和特點，正確認定被告人的行為性質(zhì)，依據(jù)刑法確定他們的行為構(gòu)成組織、領導、參加恐怖組織罪，并根據(jù)他們的其他犯罪行為，實行數(shù)罪并罰，分別判處被告人有期徒刑至無期徒刑。在案件審理過程中，司法機關還注意區(qū)分主要被告人和次要被告人的罪責，考察不同被告人各自在犯罪團伙中的實際作用大小、主觀惡性和人身危險性的差異，并結(jié)合各被告人的具體情節(jié)區(qū)別量刑，做到了罪責刑相適應。同時，鑒于被告人的犯罪行為所帶來的嚴重后果，司法機關根據(jù)事實對被告人進行依法判決完全是合法和必要的。判決認定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體現(xiàn)了罪刑相適應的原則，準確貫徹了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要求，充分展現(xiàn)了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統(tǒng)一。

[1]倪澤仁.暴力犯罪刑法適用指導[M].北京:中國檢察出版社,2006:4.

[2]日本犯罪學研究會.犯罪學辭典[M].東京:成文堂,1982:47.

[3]李希慧,童偉華.恐怖主義犯罪及其懲治[M]//趙秉志,陳弘毅.國際刑法與國際犯罪專題探索.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3:201.

[4]王世雄,胡永浩.冷戰(zhàn)后恐怖主義的動因分析[J].世界經(jīng)濟與政治,1998(11):61.

[5]霍爾德斯.恐怖主義及其嚴重危害[J].黃風蘭,譯.國外社會科學快報,1988(11):53.

[6]趙磊,全曉書.中國認定恐怖組織和恐怖分子的具體標準[EB/OL].(2003-12-15)[2013-12-15].http://news.xinhu anet.com/legal/2003-12/15/content_123251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