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遠(yuǎn)成
水 友
梁遠(yuǎn)成
煤車沉甸甸的。
車上還有滿滿的一罐水。錦屏山泉水好,很多人去那里取水。這些取水的人互相稱為水友,常?;ハ鄮椭?,且?guī)偷娜诵母是樵浮?/p>
老劉卻只相信那里的水好,清冽,無污染,還含有許多對人體有益的微量元素。今早,老劉拿了個罐子給街坊,叫街坊幫取水。他裝煤回來了,就順便把水拉回。
前些天下了雨,河灣那段路更坑洼了,老劉走到這里皺起了眉頭??蓻]有別的路,老劉咬了咬牙,拉起煤車,選了一個相對好點的位置,欲闖過去。不料車子一傾斜,一邊的輪子便落入一個坑里。任憑老劉怎么用力,車子紋絲不動。
老劉呆呆地站著,看過往的人們,希望碰到熟人,可就是沒有熟人經(jīng)過。他想,即使有熟人經(jīng)過,他們也未必肯幫忙,裝別的貨,熟人或許會幫推一把,可這是煤車,會把手弄臟的。
那就卸貨吧,把車?yán)鸷?,再重新裝貨。
他先把那罐水拿下來,接著把煤一筐一筐地卸。卸了幾筐,就有幾個取水的人走過來說:“大叔你這樣卸了又裝,太麻煩了?!崩蟿⒖嘈Γ骸榜R死落地行,有什么辦法!”幾個路人叫老劉別卸了,然后,他們一合力,很快就把煤車推上來了。
他們的手果然臟了,老劉帶著歉意道謝,又把那罐水拿過來讓他們洗手。
第一個洗完后,聞一聞手,說:“怎么有酒味?。俊钡诙€也覺得水有異樣,便問老劉從哪取的水,老劉說就是錦屏山的水。那人說,你聞聞,這是酒。老劉聞了聞,又倒了些到蓋子上嘗了一口,果然是酒。老劉暗想,定是有人換錯了罐。
老劉把幾筐煤重新搬上車,再把罐子放好,然后,把車?yán)铰愤?,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打電話問對方:“你還在排隊嗎?”待對方回答后,老劉又說:“有人換錯了罐,我這罐子裝的是酒,若是有人找酒,就叫他到河灣,我在這里等著?!睂Ψ饺⌒蟿?,說:“有酒不自己消受了。”老劉便說:“剛才我碰上了好人幫我推車,幫了我的大忙,我怎好意思消受別人的酒?”
老劉等呀等,等了很久,仍不見有人來認(rèn)領(lǐng),這時,肚子餓得咕咕叫了。他想,一會拉車都沒力氣了。
又等了一陣,終于來了一個開摩托車的熟人,他是街坊高佬四。高佬四熱情地和老劉打招呼,并停下車。老劉問高佬四去哪,高佬四說是給兩位做泥水的朋友送快餐,誰知兩位朋友有急事到別處去了,只好把快餐拿回來。老劉未等高佬四說下去,忙說:“你別拿回去,我肚子餓了,我吃,我給錢的。”高佬四就說:“好?。〗址秽徖?,別計較太多!”便把快餐拿出來。
老劉又對高佬四說:“一齊吃吧,我這有酒呢!”說完指了指罐子。高佬四說聲:“好??!”又從袋子里取出兩只酒杯。
“喲,你連酒杯也帶來了?”
“是啊,我那朋友喜歡喝兩杯?!?/p>
老劉不再多問,拿過酒杯斟酒,然后,兩人席地而坐,津津有味吃開來。
吃了一會,老劉便對高佬四說了剛才有人幫推車,他把酒當(dāng)水給他們洗手的事?!暗染浦鱽砹?,我就實話實說,這酒洗去了又飲去了,想那酒主不會那么小氣?!备呃兴恼f:“要是酒主那么小氣,這酒就不給他?!?/p>
吃得差不多時,高佬四對老劉說:“你那罐水,已運回你家了?!崩蟿⒊泽@地問:“這酒,是你的?”高佬四點了點頭,說是買酒也順便取水,酒罐和老劉的水罐很相似,就拿錯了。
“這么說,這飯菜,你是特地買來的?”
高佬四又是點點頭,說是擔(dān)心老劉肚子餓了,拉不動車。
老劉有些激動,又斟滿了兩只杯子,說今日交了好運,出門遇貴人,一醉方休。高佬四也興致勃勃地拿起酒杯,和老劉一碰,各自一飲而盡。
兩人都喝多了,困了,干脆就地睡覺。
不知睡了多久,老劉忽地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往周圍看了看,忽然,他“啊”了一聲,忙搖醒還在睡的高佬四,說:“你快看看你的摩托車!”高佬四一驚:“摩托車怎么了?”睡意醉意頓然沒有了,坐起來一看,摩托車竟躺到了煤車頂面上。
高佬四啞然失笑,繼而嚷嚷,準(zhǔn)是有人搞惡作劇,跟他過不去。
老劉起身走到煤車旁,發(fā)現(xiàn)摩托車壓著一張紙,上面寫著“請不要酒駕,水友”字樣。老劉說:“高佬四,不是惡作劇,是好事啊!人家不但提醒你不要酒駕,還把車放好了呢,要是我們兩人,抬不上去?。 ?/p>
高佬四走過去檢查了摩托車,確認(rèn)沒有丟失零件,又破涕為笑,對老劉說:“走吧!你拉車,我推?!?/p>
于是,他們再把那罐酒放上煤車,一前一后,朝家走去。
責(zé)任編輯:傅燕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