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飛氘

逍遙游

1. 《盜夢空間》（Inception）

教育家孔仲尼半生碰壁，顛沛流離，決定登泰山而觀天道。站在山巔，見天空碧如湖水，有陰陽二魚嬉戲。觸之，天塌地陷。

醒后，仲尼聽見殺聲陣陣，方記起自己是農(nóng)民起義軍領(lǐng)袖。原來，楚王用科學(xué)家公輸般發(fā)明的造夢機(jī)，試圖向他植入“仁愛才是拯救亂世的正道”這樣的idea，而夢中害他顛沛流離的小人們其實(shí)是他的潛意識。

識破奸計的孔將軍露出輕蔑的笑容。

2.《終結(jié)者》（Terminator）

秦王暴虐，反政府武裝領(lǐng)袖陳勝命人造終結(jié)者刺秦。

第一代終結(jié)者荊軻，因用盜版軟件，突發(fā)程序故障，刺秦不中，被誅。

第二代終結(jié)者高漸離，因用山寨筑，擊秦王而立折，被誅。

第三代終結(jié)者張良，因叛徒出賣，鐵錘擊中空車，被誅。

第四代終結(jié)者無名，因思想不過硬，被秦王說服，放棄任務(wù)，自毀。

……

見大勢已去，陳勝孤注一擲，造第N代終結(jié)者孟姜女——就算不能殺死秦王，也要用超聲波武器，將他畢生的豐功偉績化為齏粉。

3.《2001 太空漫游》（2001: A Space Odyssey）

平定四方后，前所未有的遼闊疆土令劉徹感到惶惑。

當(dāng)張騫派人送來消息，說在沙漠中發(fā)現(xiàn)了一塊至純至黑的方碑時，武帝仿佛聽見了上天的召喚。術(shù)士們在方碑的啟悟下，造了一只青銅色的巨龍?；实鄢酥?，向著星空深處飛去，對地上的繁華富貴不屑一顧。

在幽冥的世界里，他不再老去。穿越星門時，他看見了過去和未來。在時光之海中領(lǐng)悟了真相后，他變成一個星孩，深沉地盯著那塵埃一樣的故鄉(xiāng)。

只有張衡曾在觀星的夜晚聽見過一聲幽微的嘆息。

4.《阿凡達(dá)》（Avatar）

五柳先生年輕時猛志逸四海，厭煩后誤入桃花源。這里住著來自不同星球的隱士，大家吃野果，飲山泉，吟詩弄墨。

日子久了，他偶爾也想戀紅塵，就偷偷回家，想接夫人翟氏來一起過神仙生活，結(jié)果被一直監(jiān)視著他的密探捉住了。

時值亂世，人人渴望清平，皇帝劉義隆聽說桃花源中有“宇宙之心”，得此物者可定天下，遂引兵攻桃花源，十年而不下。后據(jù)發(fā)明家馬德衡遺著，造人形機(jī)器，曰阿凡達(dá)，使之潛入桃花源，里應(yīng)外合，大破之，竟未見“宇宙之心”，而桃源終不復(fù)得。

5.《西蒙妮》（S1m0ne）

作為唯美主義藝術(shù)家，李隆基希望找到宇宙里最美的女人，便在太陽系舉辦選美大賽，卻沒有一個看得上的。高僧一行大師被玄宗糾纏不過，造出十全十美的女子。一見到她，他的心都碎了。

從此，李隆基冷落了人世，醉心于虛擬游戲世界里那清麗脫俗的美。臣民皆有怨聲，說天子被幻象迷住了心竅，使先人開拓的盛世陷于危難?；实叟紶栆矔载?zé)，把游戲卸載掉，卻總偷偷留下一個存檔，掙扎幾日后，將游戲再重新安裝。

在馬嵬坡，兵士們對圣上進(jìn)行電擊療法，李隆基終于流著淚將他的女人永遠(yuǎn)地格式化了。許多年以后，他兩鬢斑白，獨(dú)自在蕭瑟的長生殿里，依然無法忘懷，初見楊玉環(huán)的那個黃昏，是怎樣的美好和悲傷。

6.《黑客帝國》（The Matrix）

“岳爺！”

岳鵬舉就想起老師當(dāng)年的告誡：“若有人認(rèn)你是救世主，你就要當(dāng)心了?！?/p>

兇悍的金兵在他面前總潮水般潰敗。而他要保衛(wèi)的大宋王朝又總在緊要時令他停下。每一次慶功宴上的痛飲，都讓岳飛恍然，弄不清自己究竟是要對抗母體的奴隸，還是母體本身的一個殺毒軟件。命運(yùn)給予他這虛境中的威武之軀，究竟是要做怎樣的安排？

臨死前，將軍很想告訴張憲和岳云這不過是夢。可在這華麗麗的沙場上征戰(zhàn)半個世紀(jì)后，他早已忘了當(dāng)初吞下紅色藥丸后所見的真實(shí)。命該如此啊。雖然天日昭昭，可作為游戲中的角色，誰讓你從一開始，就被賦予了“盡忠報國”這樣的設(shè)定呢？

7.《鋼鐵俠》（Iron Man）

鐵木真出生時胸口透著血色光芒，后來他在銀河系里東征西討，靠的就是這人稱“宇宙之心”的天賜。

他龐大的身軀像一顆陰郁的彗星，在星際間呼嘯。比那致密的中子鎧甲更堅不可摧的，是大汗神明般的意志，在它面前，來自荒僻行星的蜘蛛俠蝙蝠俠綠巨人超人們都臣服了，群星也黯然。唯有那看不見的黑洞無動于衷。

大汗害怕有一天他的心會棄它而去，易朽的肉體成為夢想的重負(fù)。他打了個盹，醒來后朝一個黑洞飛去。他相信自己將在那幽深無底的冥府里脫胎換骨，以夢中變形金剛的模樣，去威震整個宇宙。

8.《星際迷航》（Star Trek）

大明號艦長鄭和大人在漫長的星際旅行中，靠讀《史記》和與愛因斯坦下棋來消磨時間。

多年來，他總能在那本精彩絕倫的著作里找到心靈的安慰，一千年前那個很爺們兒的男人讓他明白：就算遭受最可恥的羞辱，你也可以用偉大的思想使小人們覆滅。因此接到皇帝的授命后，他便決心要用他的艦隊，去完成太史公用筆未竟的偉業(yè)。

大明號一路播撒著天朝的威武與文化，結(jié)交友邦，互換珍寶。隨行的詩人譜寫著沒有盡頭的史詩，科學(xué)家們則做著永無終結(jié)的發(fā)現(xiàn)。

鄭大人垂垂老矣，心懷憂愁。愛因斯坦說，地球上早已過去億萬年了，他所思念的已然灰飛煙滅，這是相對論的必然。

“再開快一點(diǎn)?！迸為L揮揮手，希望能追上時光，想起自己本來的名字。

9.《銀河系漫游指南》（The Hitchhiker's Guide to the Galaxy）

愛新覺羅·弘歷在西湖邊上的一家妓院里夢見了人類的覆滅。

醒來后，皇帝召集全天下學(xué)者，用了十年，將人類全部知識匯編成《四庫全書》。等到末日來臨時，大清皇室的后裔們，將憑此指南，去銀河系漫游。

乾隆死后六十年的一個九月的早上，英國人卡林頓和霍奇森分別觀測到太陽表面噴射出一道明亮的閃光。夜晚絢爛的極光使多年來的末日傳說如洪水泛濫。翌年，英法聯(lián)軍攻入北京，奪走《四庫全書》。

白種人坐上星艦，按“全書”的指引，逃離災(zāi)難，去銀河系中尋找新的家園。但他們至死也想不到，乾隆不僅夢見了末日，也夢見了圓明園的大火。編纂全書時，許多關(guān)鍵的知識被刪除、篡改了，由此筑起了一座走不出去的迷宮，將可憐的白種人永遠(yuǎn)地困在了死者的大腦里。大清帝國則冉冉升起，在先皇亡靈的指引下，朝著另一個方向飛去了。

10.《回到未來》（Back to the Future）

未來的諸君：

今天晚上，那女子影子似的忽然從月光下冒出來：

“先生，我是您的子孫??！”

這光艷的孩子，夢囈似的說起話來。一聽說那未來實(shí)在是幾千年未有過的盛世，貨真價實(shí)的美好，我也未嘗不曾心動，幾欲與她一同前往，去參加什么歷史博覽會了。雖只是作為活僵尸，被請去供后世的子孫們觀賞罷，但如能親見那早已絕跡的桃花源，即便在時間的旅行中化為塵土，也死不足惜了罷。然而，我的疑心病到底還是發(fā)作了，就果然聽出些不對勁的東西來。于是當(dāng)她說要我給未來人做講演時，我就借故推脫掉了。然而我又不忍面對滿是沮喪的青春的臉，只好安慰她：

“倘未來如你所說的美妙，則正需我今日的加倍努力；倘若不是，我也就不必前往。”

她還是沮喪地走了。我雖愧對子孫的厚愛，但也別無他法。

因?yàn)?，有我所不樂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樂意的在地獄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樂意的在你們將來的黃金世界里，我不愿去。

但這倒提醒了我年輕時做過的夢，那時我也譯過科學(xué)小說，說過一些胡話，自己也想寫，后來這夢也隨著其余的一同忘卻了。如今卻想起來，就信手寫下這些殘章，算是答謝你們的好意罷！

1935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