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白
有一種說法,說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能夠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在于他有一個智障的兒子。因為他的獲獎作品《個人的體驗》就直接來自于他和兒子相處的經驗和痛苦的思索。如果沒有殘疾的兒子,自然就沒有這部小說,也就不見得會享有廣泛的聲譽。
人生沒有假設。此種“挾心肝以令聲名”的說法固然可笑、殘忍,但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了:每個人都只能擁有他自己的生活。
對于大江健三郎來說,1963年無疑是他人生中重要的年份。在這一年,他的長子出世了。這原本該是一件喜事,卻從此給這位28歲的青年作家蒙上了濃重的陰影。嬰兒的頭蓋骨先天異常,頭部有一個很大的瘤子,如果不做手術,嬰兒就不可能存活下去。可手術后,孩子卻成為了一個智障兒。
遇到這樣的事情,大江健三郎非常痛苦,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干什么。就在這一年的夏天,大江健三郎應邀去廣島參加了原子彈在廣島爆炸的有關調查,走訪了許多爆炸中的幸存者,因為核輻射,很多孩子后來都成為了不同程度的殘疾者——這些可憐孩子,和自己可憐的孩子,這兩者給這位作家?guī)砹穗y以言喻的苦惱和極為強烈的震撼,于是他采訪回來后便閉門不出,照料兒子,同時潛心創(chuàng)作,以抒解心中的苦悶。之后的日子里,他頑強地寫出了他個人最重要的兩部小說:1964年的《個人的體驗》和1967年的《萬延元年的足球隊》。正是因為這兩部獨特的小說,大江健三郎獲得了1994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從此一舉成名,帶來了極大的聲譽。
然而作為智障兒的父親,大江健三郎的生活依然如故,每天晚上都要多次起身,給兒子披衣,因為兒子有晚上起床的習慣,天冷時,常因不知道穿衣服而著涼,大江健三郎就每晚起來多次,照料兒子。這樣的日子,他持續(xù)了40多年。
在大江健三郎的晚年,有記者問他:“兒子這樣,這么多年,你苦不苦?”
大江健三郎對記者說:“20多歲時,我沒想到這種日子會成為永遠;40多年后,回頭看,我反倒不覺得苦。對兒子的照顧,增添了我無窮的力量和幸福感?!?/p>
接著,記者又問他:“為什么你后半生的大部分作品都離不開殘疾兒和核破壞?是不是太過晦暗了?”
對此提問,大江健三郎沒有過多解釋,他只是平靜地說:“因為我擁有這樣的生活,因此也就只能寫出這樣的小說,對此我無能為力,并且無怨無悔?!?/p>
大江健三郎提醒我們,人不是萬能的,即便命運有很多角色,讓你出演的卻只有一個,不必心猿意馬,不必怨天尤人,更不必自傷自憐,接受自己,擁有你自己的生活,演好你自己的角色,寫好你自己的小說。唯有真實的人生,才是精彩的人生。
●責編/安然(anran0101@163.com)